元里喜滋滋地冒著夜趕到了養畜場。
在剛剛得到《母豬的產后護理》的時候, 元里就想實踐書里的知識了。終于從春天等到了冬天,他可算是等到機會了。
元里從來沒給母豬接生過崽,這會兒的心就跟第一次站在產房門口的蠢爸爸一樣, 又好奇又張。
養畜場的豬圈里已經按元里之前的吩咐打掃過了一遍。
臟東西被清理得干干凈凈,也用熱水盡力消過了毒。地上重新鋪了一層干凈的稻草, 周圍點了蠟燭,昏黃的燈營造出溫暖安全的環境, 會給即將生產的母豬舒適的覺。
豬圈建的并不高大, 因為是冬季, 矮小集的豬圈更能聚起溫度,不會讓豬凍生病。
元里鉆進豬圈, 就見到大著肚子的母豬難地蜷在墻角, 看見人進來后也不,只有眼睛轉了幾圈, 看著很是虛弱。
在養豬場工作的傷兵都沒有條件養過豬, 也不知道怎麼幫母豬接生,知道元里要來給他們做示范后, 他們選出了十幾個記好的人來跟元里學著怎麼幫母豬下崽。
傷兵們的神一個比一個認真,恨不得蹲在元里邊觀察他每一個作。
對他們來說,養豬就是他們以后賴以為生的活計,連元公子都會, 他們怎麼可以不會?難不以后每次都要勞煩元公子做這種活嗎?
實際上也是第一次給豬接生的元里被看得很張, 他反復在腦海里過了幾遍理論知識, 轉頭問道:“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趙營連忙點點頭,解開一個包袱, 將里面的東西一樣樣地拿出來。
麻袋、巾、鋒利的匕首。
東西都被清洗得干干凈凈, 匕首專門用熱水燙了許久, 上去還有溫熱。
其實除了這些,書里還提到要有消毒和碘酒。
但因為件條件跟不上,元里只能在工的干凈上多努力努力了。
檢查了一遍東西后,元里點了點頭,深吸口氣,道:“母豬分娩多在夜間,應當要快了。”
等待母豬分娩的時候,元里因為太張還去外面了氣。夜里的雪還在下著,但今夜已經小了許多。
他呼吸了幾下冬日冷冽的空氣。
別張,手別抖。元里,時刻記住你可是專業的。
半個時辰后,母豬開始發力了。
母豬生產時,第一頭豬崽最難生產,生的時候只能靠母豬自己努力,等豬崽生出來后,元里立刻雙手托起豬崽,給豬崽清理口中和鼻子周圍的粘,這是為了防止小豬崽被粘堵住口鼻窒息而亡。豬崽上的粘也需要用麻袋或者巾干凈,以免冬日冷夜,豬崽凍。
要說考驗技的地方,只有斷臍帶這一塊。元里小心翼翼地弄完第一只豬崽后,之后就有了經驗,理豬崽的速度越來越快。
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母豬排出了胎,這就徹底完事了。
元里又如法炮制了其它幾頭要生產的母豬,傷兵也看明白了。忙了大半夜,元里熱出了一頭的汗,看他忙的人也出了一頭的汗。
出來洗手后,元里問傷兵們,“看清楚了嗎?”
傷兵們都點了點頭,很有信心地道:“元公子放心,我們都看清楚了。”
說完,他們又忍不住心中敬佩,夸了元里好幾句。
元里很有大將之風,淡定笑著道:“這段時間一直會有母豬到預產期,你們自己試一試能不能上手。這幾天我也會在養豬場看著,有不懂的盡管來找我。”
傷兵們激地連連點頭。
第二日,元里起了一個大早,去看他昨晚上親手接生的豬崽。
三頭母豬一共生了有三十二頭豬崽。里頭有十一頭是母豬,二十一頭公豬。
這個比例一眼就能看出母豬的金貴了。
不過公豬元里也很喜歡。
元里用欣的目看著這些公豬,已經想到一個月后該怎麼閹割它們了。
之后十來天,八百只母豬陸陸續續到了預產期。
養豬場晚上的蠟燭亮了一夜又一夜,很快,小豬崽細弱的聲就遍布了整個養豬場。
但也并不是一切順利,因為天氣過于寒冷,有些豬崽剛剛出生一天就會被凍死。還有些則更加離譜,是被母豬活生生的給吃了。
這可心疼死養豬場的傷兵了,各個白天黑夜看的更加嚴實,生怕哪只小豬又沒了。在這樣的況下,傷兵們很快適應了母豬和小豬崽的各種突發狀況,做得比元里想象中的還要更好。
十二月十日這一天,元里正在巡視養豬場,正微笑著看著白的小豬崽時,便得到了一個消息——白米眾俘虜當中有異。
有俘虜鬧事殺人了,還有一些俘虜想要趁逃跑。
元里皺眉,當即派出親兵前去鎮,自己也跟著去看了看。
到了地方后,親兵已經包圍了整個場地。但和白米眾兩萬俘虜相比,一千騎兵看著就過于單薄,元里心怕不夠,又讓人來了駐守在薊縣的五千士卒。
鬧事的是幾十個突然暴起的年輕人,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藏了塊石頭帶在上,頃刻間砸死了幾十個俘虜。
元里讓親兵將這些人抓住在眼前,沉聲問:“是誰指派你們做這種事的?”
這些時日,元里只讓白米眾做一些修路建設的活計,也沒缺他們吃喝和住。可以說在他這里,白米眾能過上比造反前更加穩定踏實的平靜生活,所以一直到現在,俘虜們心中也很滿足,從未沒想過鬧事。
元里不相信這麼巧,同一天,同一時刻,這一群人一起鬧事殺死了幾十個人,還妄圖在混的時候逃走。
幾十個年輕人低著頭咬著牙,一副鐵了心不打算開口的樣子。還有人狠狠朝元里吐了口唾沫。
親兵猛地把這些人踹在了地上,又狠狠拽起來,威脅道:“對大人恭敬點。”
元里面平靜,“我再問一次,是誰指使你們做的這種事?”
這句話問完,這些人還是沒有一個人開口。但有人已經到害怕,子開始微微瑟了。
元里淡淡笑了笑,直接道:“來人。”
鄔愷汪二站了出來。
元里道:“將他們在這里就地格殺。”
兩人抱拳應是,隨即便拿著刀上前。
看到他們提刀過來,這些人驚恐地瞪大眼,沒有想到元里竟然問了兩句沒問出來就要殺了他們!
鄔愷和汪二毫不廢話,作也不拖泥帶水,一一斬殺了這些俘虜。當第一個頭顱落在地上時,剩下的人猛地喊掙扎了起來,甚至怕得尿了子,讓著他們的親兵都有些不了地皺起了眉。
后圍觀的兩萬白米眾被勒令看著這一幕,以此來殺儆猴。
他們雖然害怕,但比起害怕,更加憤怒于這些鬧事的人。
他們對現在有吃有喝有穿的日子很是知足,這些人卻非要鬧出事,如果連累他們被遷怒,他們當真是要恨死這些人了。
元里靜靜地看著鬧事的這幾十個人一個個死在刀下。
終于,有人扛不住死亡的威脅,涕淚滿面地大聲道:“是李巖!是李巖讓我們殺人鬧事,他說可以帶我們逃走,給我們榮華富貴!”
李巖?
陌生的名字讓元里皺起了眉,他又問:“李巖是誰?”
“李巖……”回答地卻是后站著的臉煞白的詹寧,“元里,我認識他。”
元里扭頭看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口快速地跳了兩下。
他快步走到詹寧面前,沒了笑的臉上出幾分鋒芒,厲聲道:“李巖是你帶來幽州的那五十部曲之一?”
詹寧從來沒見過元里這麼正言厲的模樣,他心頭有些慌,翕張幾下,使勁點了點頭,“沒錯,就是我帶來的舊部之一。但元里,你相信我,我從來沒讓李巖來干這種事。我沒必要挑起他們之間的啊!你快問問他們究竟是哪個李巖,如果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呢?”
“我認識的那個李巖,沒道理做出這種事……”
元里呼吸都重了起來,他轉頭看向趙營,“快回府。”
趙營一愣,“主公?”
“快回府,”元里提高聲音,重復道,“去看肖策如今在哪!”
他此時的表太嚇人了,趙營問都不敢問,轉就往后跑。因為作太快,差點腳步一歪在地上。
但沒跑幾步,他就震驚地看著東邊的天空。
元里也察覺到了不對,他抬起了頭,下一瞬瞳孔。
黑濃煙滾滾,火星子帶著灰塵四濺。
東邊燃起了大火。
那是楚王府的位置。
不妙。
元里眼皮跳了又跳。
下一瞬,路邊有人影快速接近。元里定睛一看,原來是林田狼狽地駕馬而來。林田渾黑灰,見到元里便眼前一亮,大聲道:“主公,不好了,王府后院著火了!”
元里頃刻間有種塵埃落定的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正要走過去,又有一個人在林田后面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正是一臉慌張的郭林。郭林甚至沒閑心去看其他人如何,直接飛撲到元里面前跪下,哽咽地道:“主公,香皂坊被燒了,燒火的正是咱們坊里三個工匠。等我查到他們時,他們已經不知所蹤,連同家眷都已消失不見。”
元里結滾了滾,想說“你再說一遍”,話沒問出口,他卻知道無需再問了。
他看著東邊的黑煙,看著郭林臉上惶恐的淚水。元里說不出他此刻是什麼覺,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狼狽的。
重活十八年,樣樣都掌控于掌之中,唯獨今天狠狠翻了一個跟頭。
工匠跑了,香皂配方自然也保不住了。
他閉了閉眼,問道:“可有人傷?”
郭林眼中一熱,“救火的傷兵了一些燙傷,但所幸無人亡。只是最新做出的那一批香皂,全都……被燒化了。”
元里苦笑,“沒人傷亡就好。”
他不再停留,當即帶著一千親兵和五千步兵趕回楚王府救火。
楚王府已經凌不堪,劉驥辛染了一鼻子灰地在指揮著仆人撲火,正焦頭爛額,瞧見元里來了之后猛地松了一口氣,他跑過來低聲道:“主公,肖策跑了。”
元里一頓:“我知道了。”
劉驥辛三言兩語同他說明了緣由。
火勢是從肖策房間里燃起來的,被元里派去盯著肖策的人看見著火之后便慌了,連忙去通知了林田,等林田反應過來時,肖策已經不見,火勢卻變得更大。
士兵急忙找一切能盛水的救著水,滔天大火的火映在元里的臉上,照亮了元里眼底的茫然、無措和怒火。
這些東西逐漸沉淀下去,凝強的冷意。
元里能夠想明白肖策在想什麼。
楚賀斬首匈奴單于,那就意味著邊疆會有幾年的平靜,楚賀便會回來薊縣。而一旦楚賀回來了,肖策想弄些手腳就更難了。
所以年前,所有人放松警惕的這段時間,便是他最容易手的時間。
肖策讓白米眾發生異,吸引走元里和兵力,趁機逃走引發大火,并燒了香皂坊帶走價值萬千會造香皂的匠人。
等元里發現他逃走之后,也無法派出兵力阻攔他,因為此刻最重要的是滅火。
天干氣躁,楚王府若是滅不了火,甚至可能燒完一整條街。
所以肖策可以堂而皇之地逃走。
元里還是小看了他。
火下,還未立冠的年郎面無表地垂著眼,烈火在他臉龐上打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他以為弄斷了肖策的一雙,只要肖策以后安靜地躺在床上,他就可以放肖策一條生路。
可他忘了,人心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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