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呼延烏珠是在故意激怒楚賀。
楚賀也清楚地知道呼延烏珠的目的, 知道此時不應該冒然和呼延烏珠對上,而是應當從長計議。
但他確實被激怒到了。
并且是從未有過的大肝火。
不止是他一個人被激怒到了, 所有聽到這句話的將領們都怒不可遏,恨不得當即去給呼延烏珠一個教訓,讓他再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
這種挑釁,是個男人就忍不下去。如果真的忍不發,只會于楚賀與元里的名聲有害,一盆污水都潑了上去,如果不應戰, 這楚賀和元里兩個人以后如何自!
在場武將之中,楊忠發和何瑯是唯二兩個見過元里的。他們都對元里很有好,心存佩服和尊重, 即便知道呼延烏珠是在故意為之,楊忠發還是率先站了起來,沉聲抱拳道:“呼延烏珠欺人太甚, 請將軍允許末將前去應戰!”
這戰必須應, 呼延烏珠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 再也沒有回旋的空間。
何瑯隨其后, 氣得冷笑連連,“末將也愿往,我實在忍不了呼延烏珠對將軍和元公子如此污蔑!”
他們開了這個頭,其他人再也不忍下去了, 也跟著嘩啦一下站了起來,一同抱拳請戰。
辛州幾位將領并不認識元里,也并沒有和元里相過。但憑元里是楚賀的嫂子、是他們全軍的食父母這兩點, 他們就忍不了元里被匈奴人這般侮辱。
這打的不是一個人的面子, 而是整個北疆大軍的臉。
楚賀臉沉, 眼中晦暗。
他怒火熊熊,甚至遠超尋常人被污蔑與嫂子有染后應有的怒火了。
偶爾瞥上他臉一眼的部下們也心中一驚,不由嘆將軍果然不了匈奴人如此污蔑自己和嫂子的關系。
但他們不知道,楚賀心中卻是驚怒加。
這驚,楚賀自己都不知道從哪里而來。但就好像被穿了什麼尚未發芽不為人知的一般,令楚賀殺心頓起,戾氣突生,他的本能頃刻間就下了決定,絕對要將說這些話的人全部滅口。
不能留一個活口。
這殺意來得太過猛烈極端,楚賀閉了閉眼,下心中翻滾的殺心,冷靜思索著。
呼延烏珠想讓他們迎戰,不管此戰危不危險,都被人欺負要家門前了,如果還不回應,只會搖軍心。但東西兩側駐扎的匈奴騎兵同樣不能忽視,一旦全部兵力對準呼延烏珠,呼延烏珠兩萬騎兵隨時可以掉頭就跑,一旦他的兩個兒子從三四百里之外突擊長城,他們這些步兵跑死也趕不上救援。
如果袁叢云帶領三萬兵卒回來,楚賀都不至于手里士卒短缺到如此地步。
可袁叢云還在趕回北疆的路途之中,楚賀如今手里能用的士卒不過九萬余數。
騎兵和步兵的能力差得太大了。
想要用步兵對付匈奴的騎兵,更是難上加難。
可即便再難,楚賀也不能一直躲著不出頭。
楚賀睜開了眼睛,派辛州和段玉泉分別帶兵前去防備呼延庭與呼延渾屠兩駐扎在三四百里之外的騎兵后,當即下了迎戰的命令。并代諸位將領不可戰,且戰且退,絕不要與匈奴人多做拖延。
這第一場站,他只打算暫且看一看匈奴人作戰的手段和實力。
*
呼延烏珠派人在長城底下辱完楚賀后,就耐心等待著楚賀的反應。
第二日,他就收到了楚賀派楊忠發帶領三萬人出了長城,來到草原上正面迎敵他的消息。
在聽到三萬人里頭只有五千騎兵后,呼延烏珠哈哈大笑,贊道:“好小子,夠膽子!看樣子我的長子和二子給他們帶去了不恐懼,分走了他們不兵力,否則他們怎麼敢以三萬士卒之數來應戰我兩萬銳騎兵?”
說完,呼延烏珠眼中一閃,“北周果然已經顯頹勢了。哪怕是楚賀,他手里沒兵也如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五萬騎兵這次當真可以一舉南下了。”
部下們面面相覷,問道:“單于,您很欣賞楚賀嗎?”
呼延烏珠站起勒腰帶,將大刀拿起,冷哼一聲,“我的兩個兒子要是有楚辭野一半的能力,我也不會年逾六十還要來帶你們搶掠過冬糧食了。”
眾人紛紛出慚愧的表。
呼延烏珠擺擺手,又給他們鼓氣,“你們要是當真覺得對不住我,那就給我好好打贏這一仗!”
部下們聲音洪亮,滿是興地應下:“是!”
匈奴兩萬騎兵集結后往長城而去,遠遠就看到了長城下方列好軍陣的北周軍。
北周軍旌旗飛揚,準備良的矛兵和盾兵擋在最前方,騎兵和步兵頂在其后。盾兵營、箭兵營、戰車營、投擲營,陣列完備整齊,氣勢凜然。
呼延烏珠很久沒有親自帶兵打過仗了,看到如今的北周軍還暗暗吃驚了一番,“北周軍如今裝備如此良嗎?”
部下回答道:“單于,楚賀的武乍看很多,實則也都是短缺破舊的兵為多。”
呼延烏珠卻并沒有放松警惕,他帶著兩萬騎兵到北周軍的程之外停下,正想要派人喊話試探一番,就聽韓進一聲呵,“呼延烏珠你個老賊,今日必定讓你納命來!”
韓進罵人的話都是米提前教給他的,他提起嗓子將早已背的話一口說了出來,吐字清晰,聲音洪亮,句句罵得人氣上涌,“不知禮義廉恥的老東西,撿了父親的小妾生出來的兒子喊你爹,白給別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最后還不是你們呼延家的脈,你可高興?”
說完,北周軍上到將領下到士卒都在哈哈大笑。
這是在諷刺呼延烏珠的小妾給呼延烏珠生了一個兒子的事。幾年前此事鬧出來時可謂是丑事傳千里,呼延烏珠氣得用酷刑殺死了小妾和假子,這件事可謂是呼延烏珠畢生的恥辱。
此言一出,呼延烏珠臉難看一瞬,又很快恢復了原樣,“黃口小兒,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誰要誰的命!”
說完,呼延烏珠便下令調前鋒騎兵帶頭沖刺,想要打破北周軍的軍陣。
兩方大軍正式對上,前鋒隊伍剛剛進程,集的箭矢就飛躍了出去,麻麻地向了匈奴人。
楚賀駐守在北疆許多年了,他和匈奴鮮卑不知道打過多次的戰斗。匈奴人并非沒有弱點,他們沒有打造武的材料和技,用的弓箭武都是搶掠收繳敵軍而來,比弓箭和武良度是比不過中原人的。
集的箭雨一來,匈奴沖鋒的騎兵們便束手無措,遲遲沒有突襲到北疆大軍的面前。
部下稟告消息的時候,呼延烏珠并不著急,他老神在在地道:“弓箭總有完的時候,等他們沒了弓箭,就是我們的騎兵大展手腳的時候了。”
匈奴騎兵也并不是沒有作為,他們的騎兵要比中原人強大得多,即便在馬上也可以騎,同樣用箭雨殺死了不北周軍。
果不其然,等到弓箭快要完的時候。楊忠發便帶隊且戰且退,不斷往長城的方向逃去。
呼延烏珠立刻把握時機帶人沖了上去。
但剛一沖到前,便有投石的士兵甩出手中麻線困縛起來的石頭,石頭重重地砸在匈奴人的腦袋和口上,直接將人的腦袋給砸得頭破流,當場死亡。
馬匹也了許多的傷,匈奴騎兵前排混了一波,又立刻被后方頂上。
投擲的石頭只能一波又一波地來,下一波的石頭還未扔出去,匈奴便趁機突襲到了前,騎兵迅速包圍起了北周軍。兩萬騎兵的馬匹帶來了巨大的威懾力和迫,被包圍的北周軍已經出了害怕瑟的神。
匈奴騎兵不斷小包圍圈,惡狠狠地看著中間的北周軍們,得他們不斷往左側移去。
楊忠發心中不妙,大聲呵斥幾句令眾士卒不得退卻。正準備尋得突破點時,韓進忽然在匈奴騎兵的左翼發現了一破綻。
韓進大喜,“將軍,匈奴左翼有破綻!”
楊忠發側頭一看,果然如韓進所說一般,左側包圍人數最為薄弱。他看著己方被馬匹沖得七零八落的軍陣,不敢猶豫,當即豎起大刀指向左翼道:“騎兵隨我開路!”
說完,楊忠發帶頭沖鋒,五千騎兵毫不猶豫地跟隨他沖上,為步兵率先開路。韓進亦步亦趨地護在楊忠發側,替楊忠發斬斷多支過來的箭矢,楊忠發帶領騎兵悍勇無比地在匈奴左翼殺出一條路,不知道殺了多人,眼前豁然一空,已經破開了包圍圈。
楊忠發神一喜,駕馬往前突進,卻忽然看出了前方地上枯草與塵土的不對,他眼中瞳孔,大驚失道:“不好,是匈奴人的陷阱,這是陷馬坑!”
楊忠發死死拽住手中的馬匹,用盡全的力氣想要調轉馬頭,但慣太大,馬匹想停也停不住,楊忠發當即拋棄馬匹從馬上滾了下來。
但其他沖過來的騎兵們卻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齊齊沖了陷阱之,枯草瞬間塌陷,出一個巨大的陷馬坑。
陷馬坑扎著長矛和鋒利的竹竿,馬匹和人摔了進去,要麼摔斷了頭,要麼被竹竿和長矛穿破了。
流河,慘不斷,花費了軍中巨大心培養起來的騎兵填滿了整個陷馬坑。楊忠發看著陷馬坑慘狀,已經淚流滿面。
忽然,他想起什麼,神一變,大聲道:“韓進!”
陷馬坑傳來一聲虛弱的聲音,“大人……”
楊忠發不敢置信地快速爬到陷馬坑旁,便看到了被馬匹和尸首死死在最下方的韓進。
韓進很幸運,他的手臂和大被長矛穿過,但重要的部位卻沒有傷,命還在。但他又是那麼不幸,被兩三戰馬和騎兵的尸首得結結實實,在戰場上,在匈奴追擊下,楊忠發本無法也沒有時間去救他。
他悲痛地看著韓進。
韓進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艱難地道:“大人,快走,快回城……此番是我判斷失誤,大人記得要替我同將軍告錯。”
楊忠發還活著的親兵和剩下的騎兵們趕來到楊忠發的邊,急促道:“大人,快走!”
楊忠發抹了一把臉站了起來,牽過旁邊的馬匹翻躍上,“你還有什麼事要同我說?”
“我家中有一兒,名燕兒,”韓進忍不住老淚縱橫,“便給您了,大人。”
他話音剛落,楊忠發已然帶著騎兵們率領步兵往長城趕去。
韓進抬頭看著灰蒙蒙的藍天,眼中一片模糊,剛剛忍著沒有表出的對死亡的懼怕約在臉上泄。
他又去看了看上被長矛刺穿痛苦死去的屬于他的戰馬,最后想到。
我不該問元公子把你討要來的。
下輩子可別再做戰馬了。
*
北疆大軍正面與匈奴的第一場鋒徹底失敗了。
軍營的氣氛更加張,人人面沉如水。
楊忠發跪在地上請罪,半白的頭發凌,渾跡斑斑,眼底更是遍布。
這一戰,本以為能對呼延烏珠造些傷亡,再快速退回城,沒想到他們卻敗得如此厲害,僅僅只有五千人的騎兵就已經折損了有兩千人馬。
沉重在每一個人心頭。
在眾人心事重重時,楚賀還是原先那副不為所的模樣,給部下帶來了定心骨一般的支撐,他道:“不算毫無收獲,至知道了匈奴人作戰的計策。”
楊忠發低著頭,死死咬著牙道:“將軍……”
何瑯米兩個跟韓進相的人不由都紅了眼,但他們戰場不知多年,這悲痛只是短暫地停留一瞬,隨后便化了怒火重重。
楚賀凝神看著地圖,手指握了拳,帳又沉默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百夫長前來通報,“將軍,幽州給您送來了一車東西,帶隊的人鄔愷,他說是幽州刺史派他前來的。”
楚賀猛地抬起頭,“誰派來的?”
百夫長道:“幽州刺史。”
楚賀追問:“是什麼東西?”
百夫長也很茫然,他搖了搖頭,“這人說此只能給將軍,瞧他神,那些東西應該極為重要。”
諸位將領不由互相對視了一眼。
何瑯有意打破這沉重氛圍,故作好奇地道:“元公子弄出來的東西都是從沒見過的好東西。他派人專程送來給將軍,一定很是重要。將軍,我們去看一看吧?”
楚賀沉思片刻,大步從桌后走出,拍了拍楊忠發的肩膀,“走,你們一起跟我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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