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大馮氏進產房看了一回馮君,囑咐好生養子,就帶著兒媳們回了沈府。
送喜信的事,不必許氏心,自有大馮氏去張羅。
沈家的親眷都要送喜信過去,馮家那邊也得報喜。還有,沈祐做了天子親衛統領之后,世襲的錦衛門戶幾乎都送了賀禮來。眼下沈祐得了子嗣,洗三禮定要好生辦,也得斟酌著送喜信。
大馮氏忙碌了一整日,半點不覺得累。
馮君什麼都不心,一直睡在床榻上。
沈祐守在床榻邊,等馮君醒的時候,就抱旭哥兒過來,夫妻兩個一同逗弄兒子,孩子睜眼打呵欠,都無比可。
馮君神稍稍振作,張口笑問:“皇上準了你幾天假?”
沈祐手著旭哥兒的小臉:“準了五天。”
這又是一項優待。當日妙姐兒出生的時候,沈嘉只有兩天的假期。
馮君心中有數,口中并不多說,隨口將話題扯了開去:“明日就是洗三禮,不知嬸娘發了多帖子出去。”
想到大馮氏的脾氣,沈祐不由得了額頭,低聲道:“說也得送出幾十份帖子。”
事實證明,大馮氏送出的帖子,比沈祐預想中的還要多。
再者,沈祐是天子親衛統領皇上邊的紅人,平日里都在宮中當差,想結示好也沒機會。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誰也不想錯過。
前來道喜的賓客,一個接一個,延綿不絕。
沈祐不說話不喜應酬,今日也得卸下冷臉,和來客們寒暄。虧得有長袖善舞的崔元翰幫忙招呼,不然,只憑沈祐,實在難以支應。
登門的男客多,眷就更多了。
馮君正在坐月子,登門的眷都由大馮氏和許氏等人招呼。能進馮君屋子的,之又,還算清靜。
馮梅馮蘭和一臉不太愿的馮竹一同來了。
馮君被扶著坐在床榻上,笑地和堂姐妹們說話。
馮梅生了一子兩,馮蘭有一子一,和馮君說起養孩子的趣事瑣事,津津樂道。
倒是馮竹,一直沒有孕,既眼熱又氣悶。冷不丁地冒一句還格外討嫌:“孩子的洗三禮,應該在沈家才是。君堂姐在自己的陪嫁宅子里坐月子辦洗三禮,是不是不合規矩?”
馮梅和馮蘭恨不得將的給上。
沈家的事,和你有什麼關系?
連大馮氏都不計較了,你一個外人得吧得吧做什麼?在馮君那兒吃虧吃的還沒夠嗎?\果然,馮君慢條斯理地應了回來:“大齊沒有哪條律例規定一定要在夫家坐月子。再說了,我這人天生運道好,嫁了個疼我的夫婿,嬸娘是我親姑母,最是溫和慈,恤晚輩。日子過的就是順心呢!”
然后,就是一連串讓人火冒三丈的笑。
馮竹:“……”
馮竹眼珠子都快紅了。
馮蘭咳嗽一聲,生生地將話題轉過來:“孩子旭哥兒麼?這名字好,冉冉旭日。”
馮梅也笑著贊道:“確實是個好名字。”
好歹將話題扯開了。
吉祥俏臉含笑,快步走了進來:“啟稟,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打發人送了賞賜來,還有東宮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也命人送了洗三禮。”
這話一出,連馮梅馮蘭的眼睛都快紅了。
沈祐果然簡在帝心極得圣寵,惠及妻兒。旭哥兒的洗三禮,宮中連連賞賜。
馮君不以為意,笑著點了點頭。
他們夫妻兩個為慶安帝出生死,這是他們應得的厚待。
吉祥又湊在馮君耳邊,悄聲低語幾句。
馮君眸微閃,略一點頭,對馮家堂姐妹們笑道:“皇后娘娘邊的紅玉姑姑來了,還請堂姐堂妹們稍稍回避片刻。”
眾人也算識趣,各自笑著起離去。
屋子里很快安靜下來。
片刻后,門被輕輕推開,進來的卻不是紅玉,而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著侍服,面白無須,一臉富態和藹。
馮君心頭一熱,口而出:“義父!”
來人竟是楊公公。
楊公公反手關門,走上前來,仔仔細細地打量馮君想,然后欣然笑道:“看你神不錯,咱家也能放心了。”
當日宮中一別,之后再無相見的機會,這都半年多沒見了。
馮君眼睛紅了一紅,聲音有些哽咽:“這麼久沒見,我一直惦記義父。”
楊公公一顆如磐石般冷的心,頓時化為繞指,聲音格外和:“三兒,咱家也一直惦記你。”
這一聲三兒,既親切又悉。
馮君紅著眼道:“義父,過幾個月,一年長假結束了,我就進宮去找你。”
楊公公:“……”
“我就知道義父又是在哄我。”馮君目中水盈盈,聲音里滿是委屈:“義父定然想讓我就此待在家里帶孩子,再也不當差了。”
“平日里說什麼我當差利索做事勤快,都是誆我的。就因為我是子,再能干也沒用,有了孩子就該被放棄。”
楊公公抵擋不住,節節敗退:“咱家沒這個意思。你別哭,這件事咱家早有考慮。等些日子,就派人給你送信。”
馮君這才破涕為笑:“還是義父疼我。”
楊公公好氣又好笑,瞪了馮君一眼:“你這滿肚子心眼,都用在咱家上。”
馮君抿一笑:“反正義父應了我。說話可不能不算數。”
楊公公瞥一眼,一語雙關地笑道:“這些事,也不是咱家一個人說了算。”
得看慶安帝的心意。
馮君和楊公公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略過不提。
楊公公低聲道:“皇上已經令刑部審查曹家,尤其是嚴審曹振。”
馮君已經從沈祐口中得知此事,此時再聽楊公公說一遍,心里依舊熱流滾滾:“請義父代我謝過皇上。”
楊公公一笑:“皇上特意令咱家前來,親口告訴你,就是為了寬你的心。皇上承諾過你的事,從未忘過。”
這樣的天子,才值得忠心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