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調令下來的第二天，蕭子淵正在隨憶家裡吃午飯，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被了回去。

進了家門，蕭指指不遠的人，小聲叮囑了一句，“不要怕啊，你爺爺說什麼都別頂，實在扛不住了就我。”

蕭子淵覺得自己的真是最可的人，笑著點點頭。他此刻倒也不怕，甚至有些輕鬆自在。就像私下裡做了壞事的小孩子，終於被大人發現，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去認錯了。

蕭老爺子背對著他站在樹下一言不發。

蕭子淵安靜的站在他後陪著。

良久後，蕭老爺子終於開口，卻也平靜，“你知不知道那個位置意味著什麼？”

雖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可樣子總還是要裝一裝，“知道。”

簡單的兩個字就把蕭老爺子的怒火勾了起來，轉過瞪著蕭子淵，一雙眼睛氣得冒火，“你知道還讓給了別人！搶不到也認了，可已經到手了你竟然主放棄！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我記得上次就在這裡，你跟我保證下不為例的！”

蕭子淵沉默的聽著，等著，直到老爺子的呼吸終於平復了，看上去沒那麼激了才緩緩開口，“爺爺，那個位置看上去風無限，前途無限，可是真的就那麼好坐嗎？南邊那是薄家的地方，薄家最懂得權衡利弊了，他表面上不會有什麼，可真的會為了我一個得罪那麼多家嗎？再說了，我資歷尚淺，也需要沉澱一下，避避鋒芒。現在我依舊可以和您保證，殊途同歸。雖然我沒按照當初設定的計劃來走，但結果，一定會是您要的結果。我相信我很優秀，但並不一定一直要去最好的地方。優秀是為了讓自己有更多的選擇，當我可以做選擇時，我會選擇我想要的。我這麼選擇，是因為隨憶在這裡。”

蕭子淵自信滿滿的在蕭老爺子面前第一次提起那個孩的名字，名正言順，字字鏗鏘。

蕭老爺子不由的看著蕭子淵發愣，短短的幾句話，有理有據，從容淡定，連自己瞪著他的時候，他都可以做到泰然自若的對視，不慌不忙的繼續。

或許這個孩子早已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長大，看得清形勢，分得清輕重，知進退，混沌復雜的局勢盡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爭或不爭都是一樣的，千錘百煉之後他已經強大到無所畏懼，再也不需要自己為他點燈指路了。

蕭子淵走後，蕭爺爺坐在書房沉思良久緩緩吐出那個名字，“隨……憶？”

可能蕭子淵自己都沒發現，他在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眼睛是亮的。

蕭推門進來正好聽到，“什麼？”

蕭爺爺歎了口氣，像個普通的祖父一樣，“子淵喜歡的那個孩子，你去看看吧，回來跟我說說。”

幾天之後，隨憶在醫院餐廳吃午飯的時候在電視上看到了一段極短的報道。

一名記者攔住正匆匆走過的蕭子淵問，“蕭書記，有不人說，這次變您其實是明升暗降，您自己怎麼看呢？”

鏡頭裡的蕭子淵一西裝筆妥帖，宇軒昂的走在幾個助手前面，聽到這句話後停了下來，對著鏡頭微微一笑，瞬間神采飛揚，“我只想說，人面不知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說完之後留下錯愕的記者離開了。

隨憶盯著電視屏幕慢慢笑出來，小聲的重復了一遍，“桃花依舊……笑春風？”

坐在旁邊的陳簇沒聽清，問了一句，“什麼風？腦癲瘋？這個有點麻煩……”

隨憶一愣，大師兄真的是中毒已深了。

陳簇說了半天之後又問，“你下午不是休息嗎？”

隨憶點頭，“我等個人，馬上就走了。”

話還沒說就看到三寶一蹦一跳的過來了，隨憶揚揚下，“人來了。”

陳簇順著隨憶的視線看過去，然後一臉驚悚的轉過頭，端起餐盤站起來就要走，“隨憶，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便低著頭繞遠從另一個門走了。

隨意看看那道似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離越來越近笑哈哈的臉龐，勾一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的事了？

隨憶和三寶邊說邊笑著從醫院走出來，不遠的車坐著蕭和蕭母，兩個人從半降的車窗看出去。

蕭點點頭，“五沉靜，不錯。”

“我接過幾次，人也很不錯。”蕭母建議，“要不過來您再看看？”

蕭搖頭，催促司機開車回去，“不用了。”

一輩子閱人無數，什麼樣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個七八分，哪裡還需要再接？

沒過幾天隨憶在醫院裡到了來檢查的蕭母，蕭母遞給的一個信封。

隨憶遲疑了下接過來，“這是什麼？”

蕭母笑起來，“打開看看。”

牛皮紙的信封，打開是淡黃的豎排紅格信紙，遒勁中帶著的筆字，除了開頭的寒暄，便談到了蕭子淵。最後一句寫著，他一向涼薄自持，卻惟獨對你深不忘。希你能等一等他，子淵絕對不會讓你失。

落款舒兩個字清潤端方，流出一種儒雅之氣，算是明白蕭子淵為什麼會這麼優秀了。

蕭母看著隨憶發愣便開口解釋，“舒是子淵祖母出嫁前的閨名，特意讓我帶給你的，沒見過你，只聽我和子淵談起過，便讓我帶封信給你。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隨憶送走了蕭母後，著信紙上的幾個字出神。

他一向涼薄自持，卻惟獨對你深不忘。

隨憶想起蕭子淵走了好久了，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他？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毫無預兆的來臨了，初雪過去沒幾天，蕭子淵正在辦公就看到有人跑過來，“蕭書記，市裡有家醫院到咱們這兒義務診療，您去看看吧。”

蕭子淵一笑，“這是好事兒啊，走，去看看。”

遠遠的就看到人群，幾張桌子上擺滿了醫療材，十幾個穿著白袍的醫生在給老人小孩檢查。

蕭子淵掃了一眼後頓住，又重新看過去。

一位醫生正在給小孩子打預防針，雖然戴著口罩，只出一雙眼睛，但蕭子淵還是認出來了，那是隨憶。

這個時候蕭子淵看到只覺得歡喜。

寒冬臘月，這裡溫度極低。隨憶不時把凍僵的手放在邊輕呵兩口氣，跺跺腳，不抱怨不撒，很快又笑如花的給孩子們檢查。

不經意間一抬頭看到蕭子淵對著笑，也跟著彎了眉眼。

那一刻蕭子淵的心裡是從未有過的，當真是明如花。

傍晚的時候，隨憶跟著蕭子淵去參觀他住的地方。

房子不大，裝潢也是最簡單的，勝在乾淨整潔，有一種他上的氣質，沒想到蕭子淵這樣的人還會住在這樣的房子裡。

隨憶在房間裡轉著，看到蕭子淵的視線一直黏在上，有些調皮的問，“沒想到我會來吧？”

雖然已經過去半天了，可蕭子淵還是覺得這不是真的，“想過，沒敢說。”

昨晚兩個人打電話的時候，隨憶突然問起蕭子淵今天會不會很忙，當時蕭子淵的第一反應是要來看他，可是等了半天卻沒了下文，他便以為自己想多了，其實這裡條件有點艱苦，氣溫又比市裡低了很多，有一段路還不通車，只能走路，雖然想但又心疼也不願意讓來，所以一直沒提，誰知竟然真的跑來了。

隨憶疑，“為什麼？”

蕭子淵老老實實的承認，“怕你拒絕我。”

隨憶一惱錘了蕭子淵一拳，“哪有！我什麼時候拒絕過你！”

蕭子淵一臉壞笑的抓住拳，說的曖昧，“就是上次啊……”

就在隨憶咬著馬上就要惱了的時候，蕭子淵順勢把拉進懷裡，什麼也不說，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隨憶靠在他懷裡也不想離開，猶豫了一下，“要不，我今晚不回去了。”

誰知蕭子淵的聲音同時響起，表達了同樣的意思，“要不，你今晚別回去了。”

隨憶的臉一下子了，隨憶啊隨憶，你就不能矜持點等兩分鍾？

又引來蕭子淵低沉的悶笑聲。

隨憶乾脆直接裝死。

蕭子淵住的地方只有一張床，那晚，蕭子淵抱著睡，什麼也沒做。

夜深人靜，兩個人靜靜的躺著，蕭子淵從後抱著。

“有的時候真的就想留在這裡，安安靜靜的，沒有爾虞我詐，簡簡單單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蕭子淵知道沒有睡著便開了口。

隨憶忽然開始心疼他，轉過摟住他的腰，埋在他頸間。

他是蕭家的長子長孫，怕是從小就擔負著責任，雖然他一路走來順風順水，但是其中必是付出了非人的努力，他表面上風輕雲淡，其實怕是早就厭倦了這一切，可是，卻沒有辦法擺。

隨憶把手指他的指裡，十指相扣，在萬籟俱靜的夜裡緩緩開口，“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人生如茶，初時爭相上浮，釋放華，最後折戟沉沙，盡落杯底，一生需得經過沉浮方顯彩，怎麼能一開始就落到杯底呢？”

蕭子淵在黑暗中不由自主的勾起角，了手臂，“我真是撿到寶了。”

蕭子淵真的如他所說，盡管在那座縣城裡，依舊春風得意，備矚目。

半年後因政績顯著調了回來，平步青雲升做部長，儼然為最年輕有為政壇新貴，也難得發揮死纏爛打的本事進了隨憶的小窩。

下班的時候蕭子淵在電梯裡遇上許久沒見的粱宛秋，還有之前在徐飛那裡做書時的幾個同事。

其中一個同事剛剛喜得貴子，幾個人正在討論送什麼禮。

粱宛秋看了蕭子淵幾眼，這麼久沒見，這個男人越發出眾了。

這麼想著的眼神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了，有同事笑呵呵的開起了玩笑。

“喂喂，梁，別看了！眼睛都直了！”

蕭子淵垂著眼睛勾著角以示禮貌，其他的只當沒看到沒聽到。

粱宛秋瞪了起哄的人一眼，轉頭邀請蕭子淵，“我們打算一起去買銀飾送給小寶寶，一起去吧？”

蕭子淵想了下，怎麼說也是相過的同事，便應下來。

幾個人開車去了最大的一家銀飾店，蕭子淵選了一套套裝後，導購員還在喋喋不休的向他介紹別的。

“先生看看新到的花神手鐲吧，設計的很特別送給朋友，一定喜歡，您朋友是幾月的生日？”

粱宛秋一直跟在蕭子淵旁邊，蕭子淵也不好說什麼，他聽了導購員的話眼裡的芒一閃而過，隨即開口，“要梅花的吧，生在臘月。”

導購員興高采烈的拿出來給蕭子淵看，“臘月好，冰天雪地出生的啊冰清玉潔。”

粱宛秋聽了就皺起了眉頭，“你買孩子的東西幹什麼？我記得你妹妹不是臘月出生的吧？”

蕭子淵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回答，“送朋友。”

粱宛秋遲疑了下，“你有朋友了？”

“嗯。”蕭子淵正看著手鐲心不在焉的回答，轉頭又問了一句，“你說會喜歡嗎？”

粱宛秋的臉立刻垮了下來，似乎對這個消息很不能接收，連聲音都了幾分，“不知道。”

蕭子淵見目的已達到，便款走人了。

當晚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蕭子淵想了起來便把手鐲遞給隨憶，隨憶接過來打開一看，在手裡，調皮的盯著他不說話。

蕭子淵笑了，自知瞞不過，沒辦法只能實話實說。

隨憶一副很失的樣子，“哦……原來不是真心送我。”

蕭子淵也樂得哄老婆開心，“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俗。”

“誰說我不喜歡！”隨憶突然揚了聲音反駁他，拿過來就戴上了，然後揚著下一副王恩賜的模樣，“收了！”

蕭子淵坐在旁邊攬著隨憶的腰，看著吃味的小模樣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