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傳票過來的時候, 李明申應對還算淡定,不過董事會那邊先坐不住了,從理到開庭審判, 這期間公司賬戶被封, 凍結的資金自然拿不出來, 平常賺錢的時候, 一個兩個都對李明申笑臉相迎,如今出了事需要承擔風險, 就坐不住了。
董事會上,商議決策, 一個個板著臉, 就像被欠了錢。
李明申著鋼筆靠坐在椅背上,沉半晌抬頭看看他們, “我過幾天去一趟X市,找那邊老總談判,不過希不大,沒有幾把握。”
坐在對面的一位董事,素日里對他最和善,今個兒開會臉最黑, 默默看了李明申許久, 突然扔過來一個黃皮紙袋。
李明申打開來看, 是幾份公司兩年前跟那邊簽的合同, 那個時候李明申的團隊做事大膽, 多多有些無傷大雅的違規作。
他看了看,沒說什麼, 就聽對方問:“公司法務查了查, 說合同這塊也一直存在問題, 好像是什麼私刻公章的問題?明申啊,不是我說你,你手下做事也太狂妄太沒有數……”
這事太久遠,李明申不可能事無巨細都能得清,不過那個時候競爭激烈,拿下合作為了防止對方反悔,先把合同簽了也有可能,但只要不是傻子,事后肯定再著公司的人過去,補簽合同。
事沒查清,李明申也不能辯解,但作為公司負責人,出了事,肯定他第一個站出來承擔責任。
從會議室出來,李明申直接回了辦公室,此刻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他按了線過來孫彬。
抬了抬手指,直接吩咐:“你現在幫我接X市那邊電話,查一查合同的事。”
“這麼晚?”
李明申深吸口氣,“現在管不得早晚問題,你知道私刻公章什麼罪名麼?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董事會為了保全公司,可能會犧牲掉我,”說到這里抬頭看了看孫彬,“到時候整個團隊大換,能不能保得住你們,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孫彬屏住呼吸,趕掏出來手機打電話。
電話接聽,遞給李明申。
男人站在落地窗下,上來就說:“討債就討債麼,不帶這麼趕盡殺絕的,要搞死我是不是?非把我弄到牢里去?當初賺錢的時候,一一個兄弟,以后還在不在行業里混了?有你們這麼做生意的?我名聲不好,你們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明申畢竟有些地位的,起訴只是公司追債的正常手段,說話自然還是客氣的:“哪來的這一說啊李總?”
李明申也不給他來虛的,直接就問:“現在公司說我這邊團隊私刻公章,保不齊是想犧牲掉我,到時候我進去了,對咱們都沒好……”
那邊態度還算和善,“李總,我們公司現在也面臨債務危機,希你諒解,合同這個,我明天到公司幫你查,我記得當時確實有補簽過……趕盡殺絕就嚴重了……”
李明申雖然表面上淡定,其實一顆心早就七上八下了,聽那邊也說有補簽一事,這才舒了口氣,沉半晌,“一共兩份合同,拍照片發我微信。”
說完之后直接掛斷電話,把手機遞給孫彬,走到辦公桌坐下,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著香煙的時候,才發現手在抖。
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一把握住,趕了孫彬出去。
晚上十一點多,何許尤那邊打過來電話,問李明申最近忙什麼,怎麼廣告商那邊,還沒有聯系他。
李明申想了想,拎起來外套和車鑰匙,一邊往外面走,一邊說:“見面聊吧,去你那,邊喝邊聊。”
何許尤這會兒還沒回家,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喝茶,最近公司要挪地方,已經看好了一家寫字樓,只是李明申這邊不確定,何許尤也拿不了主意。
何許尤看了看冒著熱氣的茶杯,“來公司吧,我還沒回去呢。”
李明申“嗯”了一聲,掛斷電話,人已經來到地下車庫。
本來他是不開車的,不過這麼大半夜,馬路上也沒多車,況且那邊公司地方偏僻,眼瞅著就到了市郊。
況且李明申這兩天焦頭爛額,也沒心擔心自己開車技好不好的事。
進了公司,所有員工已經下班,格子間辦公區寂靜無聲,燈也都關著,抬頭看了看二樓總辦公室,亮著一盞微弱的小。
直接扶著欄桿上樓梯。
走到上面,李明申和何許尤相互看了一眼,兩個人都沒說話。
等李明申把外套丟到沙發上,在茶桌上坐下來,抿了一口茶,才問何許尤:“這麼晚,怎麼還沒回去?”
何許尤嘆了口氣,“工作太累了,就想一個人靜靜。最近每天在這坐到晚上11點才回家。還以為是我工作忙,其實我只是比較累。
“昨天應酬到凌晨三點,連續應酬了兩天,你弟妹就煩了,專門等著我,教訓到早晨七點才讓我回屋睡覺……”
說完看了看他,“你呢?”
李明申兩天沒回家了,在東辰市,卻不回家,還是平生第一次。
阿姨打了幾通電話,他接都沒接。
李明申低下頭,扯了扯角,“不是讓你準備酒,酒呢?”
這麼晚,兩個人喝酒,何許尤只來得及給最近的飯店打電話了外賣,正要跟他說,樓下響起來腳步聲。
何許尤笑了笑,“說曹,曹到,酒這不是來了。”
說完站起來下樓,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兩兜子東西。
工作上的事最忌諱對同行講,不過兩人很深,這就另當別論。
何許尤說起已經拖欠員工一個月工資的事,李明申低頭看著茶杯,這才三言兩語,把自己的近況說了說。
說完以后,兩人沉默許久。
何許尤臉凝重,看著李明申半晌沒說話。
男人故作輕松地舉了舉酒杯,“這麼看著我干什麼?”
“嫂子那邊知道嗎?”
“不知道。”
杯以后,何許尤抿了一口,“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李明申了一眼樓梯口,抿著觜皮子愣怔了一會兒。
突然對何許尤講起來往事,“我媽這輩子過得很苦,家里那些事你也知道,我爸爸坐過兩次牢,前前后后加起來將近十年,當然,我爸爸坐牢,并不代表他就不是好人……可外人不會這麼想……我媽在這十年里,為了等我爸,吃了很多苦……”
李明申說到這里,緒有些失控,平復了好一會兒才無所謂地笑了笑,“如果私刻公章這個事坐實了……趙夏卿大好的青春年華,跟我在一起,就是另外一種人生了……”
“就算這個事查清了,沒有牢獄之災,也還有外債,拉著自己的人一起吃苦還債?”李明申笑了一下,搖著頭喝了一口酒,“我們都是從底層爬上來的,生活有多艱辛,不需要我多說吧?”
何許尤沉默了會兒,“那你要早做打算。”
李明申笑了一下,“再看看,不過你我都懂行業的規則,到了年底,所有的債務,都會一腦來討債,X市地方那邊,再拖下去,我就真被拖垮了……上次我過去,就他媽拿20萬打發我……我說你給我200萬都是杯水車薪,20萬,是想讓我死……”
李明申又笑了笑,“實在不行,把婚離了,我也去跳樓。”
何許尤送到邊的啤酒又拿下來,瞪他一眼,“真跳假跳?別開玩笑了。”
李明申朗聲笑了,又幾分苦中作樂的意思,掀起來眼皮子,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給錢就假跳,不給就真跳,賭一把。”
“……”
兩人在辦公室喝到下半夜,李明申才給劉海濤打電話來接他。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凌晨五點,趙夏卿自然已經睡了,沒想到李明申大半夜會回來。
所以被吵醒的時候,躺在床上反應了會兒,確定門外是李明申和阿姨在說話,這才穿了服出去。
李明申不,不用準備宵夜,阿姨就回房間睡覺了。
如今,雖然李明申那邊敷衍著,不過兩人向來都是極其聰慧的人,兩個人的關系微妙,彼此之間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輕松。
趙夏卿扶著客廳的屏風看了他一會兒,見他不理自己,轉就要走,不過走了兩步,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掉頭又回來。
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我們談談吧!”
李明申愣了一下,抬起來眼皮子。
“談什麼?”
“我最近很不爽。”
蹙眉看著李明申,口上下起伏,顯然非常生氣。
“你是不是特別我現在這樣不安的狀態?”
他沉默了一下,“……真沒有。”
“那為什麼你不做點什麼呢?我覺得你在故意冷落我……前段時間,你這樣那樣的,表現那麼好,是不是耍我呢?就等對你心,然后再冷落我?人家都是年人了,非要這樣搞我嗎?”
趙夏卿憋了這麼多天,豈是三言兩語就能發泄心中的憤怒。
“我需要你解釋,我們是夫妻,我有權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你必須說清楚!”
李明申抬起頭,定定地看著許久,探過去手臂去牽的手,趙夏卿躲了一下,閉上眼睛深呼吸,“別跟我說什麼都沒有,我不傻,我能覺到你明顯的變化!不管哪方面的問題,我只要真相,你只要跟我說實話就行,我能承。”
目堅定地看著他,站在原地,一不。
男人耷拉著頭,雙手扣在一起,用力握了握,不知在想什麼。
就在趙夏卿等的不耐煩,忍不住又要說話的時候,李明申才抬頭,瞧著笑了笑。
“……我要是有一天坐牢了,你會不會等我?”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趙夏卿問愣了,愣愣地看著李明申,隨后擰起了眉頭。
“你說什麼呢?”可能是因為憤怒發了出來,這會兒說話語氣平緩很多,聲問,“好端端的,扯什麼坐牢?惹事了?”
面對趙夏卿的問詢,男人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揚起來眉梢,角噙著笑,“沒惹事,沒惹事不能問嗎?你不是說很在乎?我就想知道有多在乎……我坐牢了,你會不會等我?”
趙夏卿也不是那種頭腦一熱就什麼都答應的人,自然要問一下:“多久?”
李明申笑說:“比如說私刻公章,之類的罪名。”
趙夏卿還是懂一些法律知識的,舒了一口氣,“哦,三年,也不是很久……”
男人卻說,“節嚴重的,十年。”
并沒有立馬回答,而是沉默的思考了會兒。
“蹲十年出來,你都44了,”咬了咬紅潤的,“起碼等你出來,不能讓你無家可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