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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362章

第361章 新朝(4)

王裒跪在案邊, 眉頭鎖。這樣下去, 可是不妥啊……

為勸進功臣,在新皇登基後,王裒也順理章遷擢高位,出任史大夫。史大夫可是三公之一,雖然本朝不比漢時, 別立史臺。但是此職仍舊清貴, 不染俗務, 專司風聞奏事, 監察百

如此重用,讓王裒這個居了半輩子的老人,很是容,亦有國士報之的心思。因此就算天子在史臺中塞世家,他也未曾置喙。只是一心一意忠於本職,為君分憂。

當今天子,出不顯,但才高機敏, 懷寬廣。親賢臣, 重才幹, 不喜阿諛,亦能從諫如流。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明君。越是朝夕相,就越讓王裒心生念。若是前朝能有一任這樣的君主,又何至於萬民離散,國朝淪喪?

然而千好萬好, 卻有一點,讓他耿耿於懷。天子始終沒有立后的念頭。

不僅僅是皇后,現在的宮掖簡直稱得上孤冷,天子畔連一個暖榻人也無!雖然早已立儲,但只太子這一獨嗣,怎能讓人安心?更何況,天家事可與朝堂息息相關。不說立後,哪怕只是選妃,也能拉攏不世家。

偏偏,天子沒這個念頭。剛剛登基時,猶自說懷念先皇后,亦有克妻之嫌,想緩上一緩。可是現在一年過去了,還沒有採擇吏子,以備後宮的意思。這就讓人忐忑難安了。不說聯姻對於政局的穩定,只是傳嗣一事,若是太子有個三長兩短,國朝何以為繼?

而且還有一樣傳聞,也讓人糾結不已。天子和車騎將軍奕伯遠,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奕將軍雖是胡種,但是出自潛邸,乃是天子家僕,據說一本領也是天子親授。況且其人並不貪功,亦無結文臣的心思,稱得上孤臣。這樣的武將,就算王裒也要贊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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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信重無妨,寵就大大有礙了!天子登基之日,奕伯遠便留宿宮中,說是戍衛宮掖。後來更是頻頻出廷。這不,剛剛得勝歸來,又宮覲見。哪還有外臣的樣子?!

若真是因為這個胡兒,讓陛下不願續娶,任他功高幾何,都是禍害!更何況那奕延還是個領兵的悍將,若是能左右天子心思,那大趙算是誰的?天有二日,可不是吉兆。無論如何,都要再勸一勸陛下,讓他以國事為重!

如今天子極一載,威勢更重。冒然諫言,說不定會惹來禍事。但是諫臣就當有諫臣的骨!忠君報國,才是他平生夙願!

下定了決心,王裒拿過奏本,筆走龍蛇,寫了起來。

這一覺,睡得可真夠舒坦。

梁峰懶洋洋睜開眼,打了個哈欠。最近幽州和豫州兩面開戰,又有一堆糟心政事要理,他許久未曾睡的這麼沉了。床上運果真是最佳的解方式,難怪歷史上沉迷後宮的帝王層出不窮。

肩頭往後一靠,不意外的窩進了溫暖的懷抱中。龍床絕對是King Size的,足夠五六個人大被同眠。偏偏某人就著睡,冬天還好,夏天簡直可以治罪了!

不過現在,他倒是,讓自己躺的更舒坦一點。

一隻手環在腰側,像是要清點肋骨一樣,慢慢劃過。後傳來一聲歎息:“主公又清減了……”

梁峰咳了一聲:“苦夏嘛,總是要瘦些的。”

這話可沒啥說服力,奕延出征時,夏天就已經快結束了。不過金口玉言,也沒誰敢在這上找碴。奕延只是搖了搖頭,勸道:“馬上就要冬,主公還是要好好補一補,別太勞。”

“天天待在宮裡,有什麼可勞的?”梁峰皺了皺眉,忍不住道,“就是豫州總有人找不痛快。好好的公文發過去,各個給你推三阻四,苦連天。政令能落實個兩就不錯了,都是些中飽私囊的蠹蟲!還有那些聚堡而居的,想盡了花招使壞,連六部裡也敢打主意,就不怕我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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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憋的久了,梁峰狠狠的一通噴,簡直收不住。虧得邊這人是個極為稱職的樹,政事方面從不,也不用怕鬧出中語外傳的子。

噴完了,早起的好心也毀的七七八八。梁峰長歎一聲:“只是再怎麼整治,也不過是一家替了另一家……”

清理世家?現在的世家,還不是當當出來的。現在提拔寒門,等到兩三代後,不又了豪門?誰沒有私心?一千七百多年後,照樣是子承父業,利益集團。再怎麼忠君國,也沒有子孫後代來的重要。

這話,聽來都有些喪氣了。奕延猶豫片刻,環了懷中之人:“主公立國,為的本就不是他們。”

沒有出主意,也沒有婉轉的枕邊風,奕延只是定定這麼說道。梁峰一怔,邊突然出了笑容:“說的不錯。”

他辛辛苦苦建立這個國家,為的是權勢嗎?為的是重新分配利益嗎?都不是。他只是想讓那些螞蟻一樣卑微的百姓,活的更有安全,也更有尊嚴。

這個目標,必然會犯吸食之人的利益。不過總得有人,去掉那些黔首上的枷鎖,鼓舞他們的潛質,讓這個國家的命運,稍稍改變。他不知自己能否功,但是拼盡畢生力,鑿一扇窗,不也是件很有意義的事嗎?

翻了個,梁峰抬手,住了奕延的下:“卿實乃朕之解語花。”

“為陛下分憂,乃臣子本分。”奕延一笑,吻了上去。

暖香脈脈,頸項纏,若不是等會兒還要早朝,梁峰都想賴一天床了。好不容易分開形,他了個懶腰:“一起用個早膳吧。”

奕延卻搖了搖頭:“馬上就要早朝,臣還要趕著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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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峰眉峰一挑,知道他是想避嫌。夜宿宮也就罷了,大早上宮門都不出,直接從廷趕去朝堂,未免太明目張膽了。

留不住人,梁峰便躺回榻上,著奕延穿。現在的服還是寬大為主流,好在奕延高足夠,穿上也不顯累贅,倒平添了幾分貴氣。也許找機會可以改良一下軍禮服?若是換上後世的軍服警服,就更養眼了。

夠了各式PLAY,把人放出了宮去。梁峰起來洗漱一番,又吃了個早膳,就到了上班……呃,上朝時間。

穿著一常服,他在鼓樂聲中,緩步走進了朝堂。剛剛平定幽州,不了善後工作。而且還要以此為由開個恩科,取士填充新附州郡。因為此次朝會人來的不,武將也多了數名。

眾臣分班列座,開始日常例會。有事的出列彙報,沒事的也要擺出副肅然的面孔,以示工作態度端正。大勝之後,歌功頌德的容肯定不會,不過梁峰對於這些並不怎麼在意。他可以吃過飯再來開會,下面群臣可不行。廢話還是說點,別耽誤大家吃工作餐才是正理。

有了這態度,朝會進行的還算順利。眼看各項事宜安排的差不多,梁峰正想宣佈散會,誰知王裒驟然出班。史臺現在事不多,基本上就是各家士族互揪小辮子,打打炮。這位老先生平日可不怎麼頭,只要出列,必然是有要事。立刻振作神,梁峰做出了聽個壞消息的打算。誰料王裒一開口,他便覺不妙。

“天子以家為國,家事不甯,國何以安?《禮記》有雲……”王裒的學問那是沒話說,一篇奏摺寫得引經據典,文采飛揚。核心思想只有一個,趕結婚!不冊立皇后,最好把三宮六院都給配齊了,讓朝臣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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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次群臣催婚,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原本還有藉口,說什麼天下未定。現在幽州都平了,又去一大患,這事兒總該提上日程了吧?

朝堂上,群臣的表頓時富了起來。郗鑒微微頷首,目帶贊許。段欽眉頭微皺,似乎有些憂心。唯有中書令張賓端坐不,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僧定模樣。

待王裒奏摺讀完,史臺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紛紛出列附議。一時人聲四起。

奕延雙手一,握住了笏板。他如何不知群臣的心思?天子後宮虛置,子嗣單薄,可不是件小事。若是換了旁人,說不定他也要跟著進言。然而主公,不是旁人啊!

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但是要用這份念,誤了國事,壞了主公的基業,卻也是他萬萬不想見到的。獨佔天子,禍宮闈,足夠自己死上百次。他已經得了一年時間,是不是真該後退一步……

如麻。奕延並未抬頭,只是盯著手中笏板,似乎想把一切出腦海。這時,一個聲音,在階之上響起。

卿一心為國,朕深念。不過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陛下!”王裒怎肯就讓天子敷衍過去,不由踏前一步,想要再諫。

誰料座上人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深吸了口氣,像是掙扎了片刻,最終吐出一句:“寡人有疾,不利子嗣。此事,再議。”

此話一出口,整個朝堂都是一靜。王裒張口結舌,僵在了原地。他聽到了什麼?天子自陳有疾?!

這可是宮掖聞啊!就算王裒都快七十了,也知道這種關於男人“行不行”的問題,絕不能講。自己竟然得天子說出這種話?這簡直是用笏板聖上的臉啊!

其他人想得則更多了。不利子嗣?這不是要人老命嗎!誰嫁宮,為的不是誕下皇嗣?若是能分了寵,更是對家族大有好。但是一個不能人道的天子,就是另一碼事了。且不說生不出孩子,虛度年華,萬一因為這事惹來遷怒,更是得不償失!都是世家出,誰家的郎不金貴?拿來打水漂,太不值了!

看來迫天子沒什麼希了,或者可以在太子上做做文章?太子已經十五歲了嘛,總是要大婚的……

甭管下面群臣怎麼想,天子似乎有些掛不住面子,袍袖一揮,宣佈退朝。史臺那些出列的史,各個面有菜,咬牙切齒,簡直恨死自家頂頭上司了。旁人則心思各異,趕著回去私下傳播這驚天聞,哪有功夫搭理還僵在堂上的老者。

唯有張賓袍,起走到王裒邊,好生安了幾句。不知是不是害怕對方心疾發,栽倒在地。段欽也長歎一聲,站起來,目自對面武將席列掃過。也罷,天子聖明,這點“小疾”,忍忍就過去了。不是還有太子嗎?

眾人都趕著下班,朝堂中也顯得有些嘈雜。唯有一,安靜的厲害。手中的笏板已經掉落在地,奕延盯了半晌,突然抬手,用大袖遮住了眼睛。那如槍似松的堅毅形,亦微微抖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咳~今天去刷電影啦,更新晚了點,奉上黃金狗糧一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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