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一言
與其他人不同,梁峰一直也在關注壽春局勢, 但是憂心的, 還是那場大疫。
自從他掌權後, 並州已經三年無大疫。不論是戰場清理,還是流民安置, 都有了一套標準規程。醫科更是年年取士, 引得各地善醫的人才向並州靠攏。這些人才齊心協力共同研究,讓醫學也有了長足且系統的發展。其中防疫一事, 更是重中之重。
當世流行的疫病, 其實不止是鼠疫一種, 治療方法也大有不同。但是基本的防疫手段,包括隔離、消毒、消滅病源之類的措施,是可以通用的。這些理念,隨著《金剛經》附贈的醫書, 流傳甚廣。饒是如此, 梁峰還是年年刊印防疫手冊, 發往各地,並把控制疫病作為員考核的重要指標之一。
也正因此,他治下幾州才能在大量收容流民的前提下,遏制疫病的傳播。
但是並州如此,其他地方卻未必。淮南的天氣狀況和惡劣局勢,更容易擴大疫。為此,梁峰兩次發信壽春,還嚴令祖逖注意豫州方向過來的流民。可能是建鄴下了死力控制疫,折騰了近一個月,大疫倒是有了退卻的跡象。接著就傳來朝中巨變的消息。
小皇帝死的太突然了,而且死前並未留下詔。他的死因已經無關輕重,後事才是重點。在沒有子嗣的況下,誰登基繼位,足以引天下人的心思。
只是梁峰也未料到,這次的傳位,會鬧的如此紛。
四個行臺,先後自立,且無一例外給他升了。其中揚州行臺封他為大司馬,雍州行臺封他為太尉,兗州行臺封他為太保。最離譜是的徐州行臺,竟然直接許出了丞相頭銜。只要能回到,全權聽他安排。
遵奉哪個行臺,關乎並州未來的走向,已經不是區區幾個幕僚商議一下,就能定奪得了。因此梁峰借著治喪之名,招齊手下文武,升堂議事。
「秦王自繼嗣秦獻王,遠離朝都,實為軍所挾。梁國尋來的‘太子’更是出不明,乃黨篡立。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段欽上來先闡明瞭要點,雍州和兗州的行臺,本就是一己之私弄出來的傀儡。哪能承認?
然而徐州行臺和揚州行臺,就是另一碼事了。
「豫章王乃先皇弟,至於新都王,乃吳孝王子。若依禮法,皆可踐阼。然朝局複雜,當謹慎擇之。」段欽把另外兩個行臺的底牌也翻了出來。
一旁的治中從事郗鑒,立刻皺起了眉峰:「先帝死因不明,竟陵王以一己之私,公然襲殺太傅、大將軍,禍朝綱。靠此臣登基,豈非得位不正?」
段欽倒也不著惱,答道:「若是如此,瑯琊王攻壽春,立新都王,移都建鄴,亦有不妥。」
兩人看似在爭執徐州和揚州行臺哪個更合乎禮法。但是實則,是在爭論並州的發展方向。
若是承認徐州行臺,就能接新帝。哪怕梁峰辭去丞相之位,也能順理章控制朝廷,達到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目的。不說這法子有用沒用,至能吸引天下士人投奔。將來也能如曹魏一般,通過禪讓登基立國。
反過來,若是承認揚州行臺,那麼挾天子的就了瑯琊王,就算對方給出再多的優厚待遇,他也無法染指朝堂。但是如此而為,也不失為一個忠臣應有的表現。就是有太多人學曹,才弄得天下大。對於郗鑒這樣心懷國朝的士人來說,實在不願看到大都督有此打算。
現在自立,也會導致人心離散。當年荀彧為曹營首席文臣,不也不贊同曹加九錫嗎?司馬氏得位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正朔畢竟未改,難免令人生出憂慮。
一者簡單輕鬆,一者為人作嫁,要選哪個,似乎不難猜。實際上郗鑒能說出這話,也頗有些膽氣。若是主上心思已定,這樣的言論,難免惹其猜忌不快。
然而座上,著素服的梁峰並未立刻作答。他的目,也看向了一旁閉口不言的張賓。
知道主公視線中的意思,張賓微微一笑:「天有二日終禍患,主公當早做決斷。」
他沒有給出任何建議。或者說,他點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所有謀士臣僚都不過是從旁建議,最終做決斷的,還是梁峰本人。
他要怎麼選?
「竟陵王謀逆,濫殺朝臣。未有顧命,豫章王得位不正。應奉新都王。」最終,梁峰答道。
這也是最適合併州的打算。他需要的,從來不是汲汲權勢,為了天子就可拋頭顱的士族。不管皇權衰弱到何種地步,只要皇帝回到,地位就不容輕賤。而任何皇帝,都不會甘心被人控。一個不好,便惹來無窮禍事。同樣,天子回到,司州就再次了眾人攻奪的香餑餑。戰頻頻,又豈是隨口說說的事?
現在並州最需要的,就是穩定。倒一切的穩定。因而奉揚州的新都王為帝,就了最好的選擇。
所有抱著亡晉之心的豪強,只會圍著揚州撕咬。南渡的浪也會愈演愈烈,庸碌之輩和頂級高門都撤退了,留給自己的,不是一心想要平定世的可用之人,就是眼絕佳的投機分子。而這兩者,都對大業極有用。
更重要的是,梁峰知道司馬睿的真心。他可是歷史上東晉的第一任皇帝,就算立了天子,能消弭他的稱帝之心嗎?恐怕恰恰相反,挾天子只會讓司馬睿的慾越來越大,乃至害帝,自己登基。他可不是武帝的直系子孫,到時候那些講究份統的士族子弟,又會不會任他篡位呢?
當一個王朝只剩下得位不正的繼承人,它還算真是存在的嗎?
所以這個決斷,對於梁峰而言,其實不難。
聽到他這樣說,郗鑒的眸亮了起來,贊許的微微頷首。而段欽等寒門出的吏,也都閉上了,主公的訴求才是他們前行的方向。
只承認揚州行臺,就意味著以後任何篡立之人來到,都是死路一條。若是沒了他這個北地霸主的支持,雍州有劉曜,兗州有石勒,徐州自有司馬睿從旁「關照」。這些私立的行臺,又能存活多久呢?
隨著信使南去,並州的意志和決定,也堂堂正正傳揚開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其實是我準備休假了_(:з」∠)_
從去年三月開始攢稿,寫到現在正好一年。差不多全垮了,後面幾個月全靠吃藥才頂下來。正好劇告一段落,想了想還是先休息一個月,養養,再繼續更新好了。
後面還有不容,只是應該不會跟前面一樣詳寫了。稱帝會有,狗糧也會有,不要捉急,先等我口氣。這一個月里,如果有力也會補一補,大家記得關注一下微博。
這真是我寫的最艱難的一篇了,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唉,以後還是要好好鍛鍊,長篇連載太熬人了出門浪啦,別擔心,會回來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