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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271章

第兩百七十一章

大軍開拔,作為後方的薊城,其實並不清閒。保證糧道暢通是最關鍵的一環。支撐十幾萬大軍的糧秣,可不是輕輕鬆鬆就能隨軍運走的,需要相當數量的役夫、牛馬進行搬運。虧得幽州不缺牲畜,又能從冀州借糧。否則只是運送糧秣,就能傷了元氣本。

不過薊城的守兵,這些日子頗有些懈怠。機要重臣盡數隨都督出征,城防的擔子著實輕了不。每日驗看也不過是輜重和調糧的軍令,千篇一律,久而久之自然讓人乏味。也虧得是戰時,還有令要守,否則難說這些兵油子會什麼模樣。

然而今日,驟然生變。

一支五百來人的輕騎,順著道疾馳而來。馬蹄翻飛,猶若奔雷,到了城前也沒停下的意思。城門侯大驚失,連忙派人去攔,位於隊首的校尉已經高高舉起的手中符節:「軍急,速開城門!」

那是大將軍的符節!持符者,莫說是城門,就是將軍府也可隨意而。那城門侯定睛細瞧來人打扮,面更是大變。這群兵士甲冑破損,衫帶,還有不上有傷。顯然是經過一番搏殺,才衝出來的殘兵。

是什麼讓他們急急趕回薊城?難不前方大營有變?

也顧不得對方人數了,城門侯連忙讓開通道,放人城。下面兵士更是人心惶惶,看著那隊人馬消失在了大街盡頭。

然而他們不知道,這群人城之後,便分了兩路。大隊直取將軍府,剩下數十騎則掉轉馬頭,向著城東馳去。

片刻不停,那支隊伍很快就到了將軍府前。見到大將軍的信,守衛哪敢阻攔,立刻帶人前往大堂。如今在府中坐鎮的,乃是王浚的心腹劉司馬,專門負責大軍糧道後路。聽聞有人帶著符節前來,不由吃了一驚,連忙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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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那位校尉見到了劉司馬,急急上前兩步,跪倒在地:「前軍遇伏,大將軍命危!江長史命我等前來報信!」

手遞上了王浚的信。拿著符節,劉司馬冷汗都下來了,這東西萬萬不能作假,更不可能輕易拿出。可是出兵剛剛幾日,怎會如此?

劉司馬握了符節:「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校尉面上顯出驚怒神,低聲道:「乃是冀州都尉奕伯遠詐降,了大營。江長史正在同諸將軍整頓潰兵,還特意吩咐薊城留意後路,以防被襲。」

「大將軍呢?傷的可重?」劉司馬追問道。

「極重。不知能不能撐到回返,因此城中當早作準備……」

聽到這裡,劉司馬看向這校尉後的兵士,幡然醒悟,立刻起:「去請將軍!還有瑸公子……也速請來!」

雯乃是王浚心腹將,也是城中守軍之長,他是理所當然。但是請王瑸前來,用意就深刻多了。雖是庶子,但是王瑸頗父親重用。在王浚離開薊城之後,留下來的親兵都由他一人統領。

若是平日,這安排再恰當不過。但是若王浚死呢?他那嫡子王冑年方七歲,哪能拚得過王瑸手下勢力?一旦聽聞父親死的消息,王瑸怕是會起攥位之心,壞了繼嗣大事。必須儘快招他過來,穩住手下兵士,等待大將軍回返薊城。

難怪只是報信,江長史就派了四五百人!

劉司馬忍不住低聲吩咐一句:「等會你們要見機行事。若是有何不妥,冑公子就在西閣,立刻前去護衛!」

那校尉也不多言,乾脆俐落的點了點頭,帶著後十數名兵士,退到了一旁。然而還沒等劉司馬想好要怎麼理此事,外面已有人稟道:「瑸公子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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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好快!劉司馬心知不妙,連忙起迎了出去:「瑸公子……」

王瑸可沒興趣寒暄,斷然道:「聽聞范來了消息?前軍勢如何?」

他也聽說了有人持父親符節城的消息,哪能坐得住。立刻趕了過來,想要問個明白。

「這,前軍是遭了伏擊,大營兵潰,正在收攏兵士……」劉司馬沒有把話說全,企圖先穩住對方,等將軍來了再作打算。

然而王瑸不吃這套:「信使在哪裡?帶他來見我!」

「瑸公子,你可曾記得末將?」後有人問道,問話之人,卻不是之前那個校尉。

王瑸向說話那人,突然皺起了眉峰:「你……你是……」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然而還未等他開口,那人已經踏前一步,手中長刀一亮,刺了劉司馬背心。本沒有防備,劉司馬的雙眼猛地睜到了最大,手足一陣,斷了呼吸。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兀,別說是王瑸,就是他旁親衛也沒反應過來。可是他們反應不及,有人卻了。那十幾名信使齊齊舉刀,撲向了王瑸和他旁親兵。一方有備,一方無心,頃刻之間,王瑸旁親衛被殺了個乾淨,他本人則被縛了雙手,扔到了殺了劉司馬的兇手面前。

「你是那羯奴!」王瑸此時終於反應了過來,驚怒加,大聲吼道。

他是見過奕延的。當年同梁子熙會面之時,奕延正在邊。雖然兩人未曾通過一言半語,但是此子樣貌獨特,怎能分辨不出?

這羯奴怎麼到了薊城?父親不是打算拉攏此人,甚至決意聯姻嗎?等等,他殺了劉司馬,還有父親的信,難道是……王瑸不笨,頃刻就想明白了其中關節,臉也變得煞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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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延倒是沒有立刻回話,那雙灰藍的寒眸在他上一掃,突然問道:「敢問王冑、王裔兩位公子何在?」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語氣也不怎麼強烈。王瑸怒火上頭:「賊奴!休想從我中得出……」

他的話沒說完,冰冷的刀刃已經劈了下來。王瑸只覺耳一痛,黏稠鮮便噴濺而出。他的耳朵,被奕延削了下來!

「啊啊啊!」王瑸哪裡過這個?慘起來。

奕延提起刀鋒,釘在了他的鼻上:「鼻眼耳,手足四肢,瑸公子還請慎言,你能答錯的機會,並不算多。」

這是說一句廢話,就要砍上一樣嗎?王瑸的牙關咯咯抖了起來:「在後宅,後宅西閣!兩人均在!」

父親那兩個嫡子,尚不足以讓他付出如此代價。

這答案,同劉司馬所言一般無二。奕延沖邊兵士使了個眼,百來人立刻結陣,向著後宅衝去。

奕延轉過頭,再次問道:「瑸公子其餘幾位兄弟呢?住在何?」

王瑸此刻已經反應了過來,這羯奴怕是想要殺他所有手足兄弟,讓父親手中大權無人可繼。然而他才帶來了多兵?這四五百人,夠得上幾次分派?

不再猶豫,王瑸立刻道:「三位兄長都在城西王府,還有一個弟弟,在刺史府任職。」

分兵吧!剛剛劉司馬也招了將軍,不多時他就會率兵趕來,豈不是能救自己一命?

王瑸目中閃出期盼之,這時絶不能惹怒對方,只要拖上一時半刻,總有逃生機會!

可是這次,奕延並未行。外面開始嘈雜起來,似乎展開了鋒。將軍府是有親兵護衛的,就算一時反應不過來,也不會拖上太久。

奕延沒有在乎門外聲響,手中長劍一沉,抵在了對方肩上:「當日給主公下毒,可是你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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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瑸一愣。還未回答,那劍就一揮而下。劇痛再次襲來,他長大滾倒在了地上。肩頭的大塊皮被削了下來,直至骨!那可比缺一個耳朵要痛上數倍!

王瑸真的怕了,他發現一個關鍵的問題。當日與梁子熙見面的是他,如果這羯奴把罪過丟在他頭上呢?他真的會放自己活命嗎?

可能是沒等到答案,那人的劍鋒竟然再次倒轉,指在了王瑸上:「不知要割上多刀,才能凌遲致死。」

「是章典!當日下毒的,是章典章叔雅!我真的毫不知,全怪那賊子!是他覬覦王家七娘,才下的狠手!」王瑸嚎了出來。若是一刀刀被人凌遲,還不如現在速速就死!那是章典做的啊!真不是他!

奕延的雙眸更冷了,冷若冰寒:「章典在何?」

「我不知道!那時想殺他,他已經逃了!據說是去了匈奴漢國!我真的不知……求你,求你饒了我吧,我願意為質,保你們出城!」王瑸間都出現了意。他不想死,真的不想!哪怕沒了王氏庶子的份,沒有現在擁有的一切,也想生,想求活命!

看著地上苦苦哀求的男人,奕延手中的劍攥的更了。主公就是被這樣的小人害了。這樣可憎可厭的東西!在前往薊城之前,他就下定決心,要把此子找出來,千刀萬剮!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只要殺了這人,其他幾名庶子又算得了什麼?

可惜,他的時間不夠了。

長劍一遞,刺那人口。奕延看著那張沾滿污的面孔掙扎扭曲,漸漸沒了聲息。章典章叔雅,他記住了。

「將軍,王氏小兒已經斃命,府中衛兵也除了七八!」一名渾的親兵衝了進來。

奕延劍,輕輕一振,甩掉了劍上污:「放火!轉攻刺史府!」

王府距離將軍府太遠,不如先攻破刺史府,殺了刺史和一干吏,放火燒了府庫,擴大局。城東糧倉的火應當已經起來了,留下的時間,可不多了……

將軍率兵趕到時,將軍府已經燃起了熊熊火。他面煞白,大聲吼道:「快!快來人救火!」

府中可是住著大將軍的嫡子正妻,若是他們喪了命,要如何對大將軍代?

然而兵士還沒衝進去,又有人狼狽來稟:「將軍!刺史府也起火了!聽說那隊賊人衝出了刺史府,往城西去了!」

將軍形一晃,大聲吼道:「分兵!快快分兵去阻!城門給我守住了,不能放這群賊人離開!」

他們不想活命了嗎?攻破將軍府、刺史府,點燃糧倉,在城東製造大火。這群賊子一共才有多人,竟敢如此囂張?!他不能放過這群賊奴!必要讓他們留下命!

然而此刻,城門已經開始了激戰。有接應,外有強軍,這群沒怎麼上心的守兵怎能擋住?轉瞬,城門易手!

劉恭抹掉面上污:「將軍呢?」

「將軍放火去了,說燒了王府就來。」一個親兵氣,疲憊答道。

這也鬧的太大了。劉恭看著城竄起的黑煙,又是欽佩又是後怕。這一雷霆之擊,別說是敵人,就連他都差點接應不及。也不知城駐軍何時能反應過來?必須抓時間,速速離開了。他們的兵力,可容不得拖延。

「守好城門。去看看敵營中可有馬匹?若有,全都牽來!」

為了趕在真正的信使之前,他們晝夜不停趕到薊城,馬兒的消耗實在太大。若不換馬,很可能撐不到逃亡。不過現在能尋到的馬匹極為有限,有一匹是一匹吧。

下面兵士飛快行起來。劉恭則焦急的守在城門邊,等待那人歸來。一刻鐘,兩刻鐘,不到三刻,三百餘騎沿著大道疾馳而來。

「將軍得手了!」劉恭高聲喊道。

遠遠就看到了自家營正,奕延高聲道:「撤!」

毫不遲疑,眾人盡數上馬,腥裹著焦煙,宛若烏雲刮過城門,向來路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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