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六章
「幽州來使?」奕延只是聽到幽州二字,就皺起了眉峰。
一直觀局勢,他怎麼可能不知司馬越暴斃之事。隨後幽州的作更是讓奕延焦慮萬分。薊城增兵四萬,還要調冀州所有兵力,向并州?這兵力總數遠遠超過了主公能夠應對的數字,不論如何應對,都會使并州陷空前危機。
就在恨不得立即發兵之時,聽到了幽州來使的消息,怎能不讓奕延驚詫。不過只是一瞬,他的神就恢復如初:「請他進來!」
被客客氣氣迎了大帳,魏桐終於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羯將。雖然對方面目醜怪,煞氣人,他也沒有出分毫異,大大方方施了一禮,在奕延面前坐下。
「不知魏掾前來冀州,所謂何事?」奕延像是沒注意到他的風姿氣度,開門見山問道。
並不在意對方的失禮,魏桐朗聲道:「奕將軍只用區區半年,就奪下鄴城,平定冀州,實乃不世之材。何必屈居一隅之地?」
這話的意思,太明顯了。奕延面一變:「此話怎講?」
這是明知故問。魏桐的神態更加自如,笑道:「奕將軍難道不知天下局勢嗎?如今東海王暴斃,朝中無人。我家都督擁兵十數萬,正當,就霸業。將軍這些年苦戰,只不過得了個都尉之職,豈不是屈才?不如另擇明主,一展雄圖!」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煽彩,也指明了自己前來的目的。這是王浚派來的說客,想要把他這個佔據冀州東南以及司州大半的潛在敵人,收歸己用。
有這想法,其實並不奇怪。奕延在幽并開戰後的一個月,實在太過安分了。沒有調兵遣將,也未曾圖謀冀州,更把原本的主人忘得一乾二淨。這種冷漠和為利益驅的態度,怎能不讓王浚念?更巧的是,他還是個羯人。
見奕延不答,魏桐面上的笑容,變得更加親切黏稠了些:「將軍出異族,自知出人頭地之難。就算有才,恐也難彰。瑯琊王氏待人雖善可親,骨子裡倨傲異常,哪會善待將軍?而我家都督,久居幽燕,麾下鮮卑兵馬無數,自知才幹無關族類。這次邀將軍,也是一片誠心。若是將軍來投,當與段氏、宇文氏無二!」
段氏鮮卑和宇文鮮卑,可是王浚的婿。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要嫁王氏給奕延,把他當真正心腹。這可是真正的厚待了,他畢竟只有半州在手,兵不過萬餘,哪比得上兩部鮮卑兵強馬壯?
奕延的眉峰了:「末將位卑,怎配的上都督如此厚?」
他的語氣弱了下來,連自稱都改作了末將。魏桐聞言哈哈一笑:「將軍何必自謙?王府有一郎,年方十二,長得可人,配將軍這等年英才,豈不是天作之合?」
這可未必是兒,說不定是王浚的孫一輩。王浚沒有嫡子,自然也不會有嫡孫。可是話說回來,就算是庶又如何?那可是太原王氏的郎啊!只用兩,就換來了段氏和宇文氏的誓死效忠,不也正因為王浚的慷慨?天底下哪還有人能這麼重視他們這些戎狄異族!
奕延面上的表,更加複雜了起來,最終長嘆一聲:「敢問都督想如何差遣末將?」
「只要將軍率兵前往大帳,助我家都督拿下并州。」魏桐面上的神也變了,出了笑容下的險貪婪,「將軍出并州,自當悉州防務。若是將軍能助都督奪下冀并,何愁前程?」
這次,奕延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些:「我手下兵士都散於郡縣,若是徵召,怕要花上幾日。」
魏桐連忙道:「都督想用的,只是將軍其人。自有四萬強兵,任將軍差遣!」
王浚也是有顧慮的,若是奕延帶著手下一萬多人前去大帳,萬一惹出些麻煩,也不好收拾。兩人並無合作,亦無,只是空頭承諾,哪能當真?
「如此,我就帶邊兩千騎,前去拜見都督吧。」奕延退讓了一步,但是仍舊提出要帶兩千兵的要求。
這點魏桐也能理解,疑慮是相互的,若是奕延一點兵馬都不帶,才是膽大狂妄。不過兩千之數,又算得了什麼?在四萬大軍包圍下,自保怕是都難。如此不多不,才能顯出投效者的誠意。
「將軍兵馬聞名天下,得此選鋒,實乃幽州之幸。」魏桐膝而笑,「若是方便,請將軍即刻啟程,隨下前往范。」
王浚已經從薊城出發了,很快就能抵達幽冀邊境。這仗不能拖延,又要考慮到要嚴守,自當越快越好。
奕延欣然點頭:「魏掾放心,只消一日,末將就能領兵出發。」
這速度不算慢了,魏桐哪有不肯?又叮囑了幾句,才由僕從領著下去休息。
待那人影消失不見,奕延立刻道:「傳江司馬和劉營正。」
軍司馬江應,營正劉恭,正是奕延麾下一文一武兩員大將。聽到主帥傳喚,哪敢怠慢?兩人飛快來到了帳中。
如同刀鋒一般的目在二人面上劃過,奕延冷冷開口:「王浚派來使臣,許以厚待,命我前去帳中聽令。我已應下,明日便帶兩千兵前往幽州。」
此話一出,兩人的神俱是大變。江應先反應了過來:「將軍可是要詐降?兩千兵如何能夠?!」
他可不覺得奕延會真的反叛,所以第一時間辨出了主帥的意圖。然而王浚大營足有四萬兵馬,只帶兩千兵,不是送死是什麼?!
劉恭也急急道:「是啊將軍,王浚此次可是帶了四萬鋭,萬一不,豈不壞了大局?」
他們的兵馬,乃是幽并大戰的關鍵所在。此時若是前往敵營,也就罷了。若是敗了,該當如何?
兩千對四萬,還是詐降!何其冒險!
「此戰關鍵,就是王浚。只有殺了此人,才能解并州之圍。」奕延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堅定,「否則十五萬大軍境,要折損多才能獲勝?」
江應和劉恭都閉上了。他們又何嘗不知,并州將要面臨的局面呢?這一仗,怕就是主公的渡之戰。勝了,能稱王稱霸;敗了,則家俱喪!若是能殺了王浚,的確能起到釜底薪,一擊致勝的作用。只是,太險!
「冠軍侯八百輕騎,就敢奔襲百里,斬殺首酋過當。張文遠八百逆勇之士,亦可退東吳十萬大軍。如今我有騎二千,又是詐降,怎能不搏上一搏?」奕延站起了,微微握住了拳頭,「主公於我等之恩,正當今日報之!」
江應本就是士人,當然知道他說的戰例,哪個不是扭轉乾坤的關鍵一戰?而劉恭這樣級別的武將,也學過不兵書,聽到這兩個名字,只覺都燃了起來。噌的一下,他站起:「末將願肝腦塗地,為主公誅殺王浚!」
江應遲疑片刻,終是道:「此事還當稟報主公……」
「來不及了。」奕延眼中閃過一難查的搖。何止是來不及,若是主公知曉,真的會讓他行險嗎?但是這次,就算主公要阻,他也必須去做!
「劉恭,你率百人前往鄴城,我要你取來一……」奕延細細吩咐過後,又扭頭對江應道,「江司馬,冀州就託付於你了。一旦王浚大營兵潰,速速發兵常山,奪下井陘!」
他的話聲頓了一頓:「還有,若是主公來使,替我向他請罪。就說末將,必不會負主公一番心。」
這話在悲壯之餘,著刻骨赤誠,說得江應眼眶都熱了起來,哽聲道:「此戰兇險,將軍務必小心!」
話已至此,哪還有迴轉餘地?兩人都領了軍令,下去辦,唯留奕延獨坐帳中。目在這住了數月的軍帳中轉了一遭,落在了裡間榻上。不知想到了什麼,他面上多出幾分惆悵,幾分哀傷。似是猶豫片刻,奕延終於還是邁步,走到了榻邊,手一探,從床頭出了個小小木盒。
手指在極為,可照人影的盒蓋上輕輕拂過,奕延打開了盒子,取出了裡面珍藏許久的東西。那是枚佛像,小巧玲瓏,眉眼生,就如曇花初綻,不染塵俗。
那是他本該送出的東西。送給心之人。
深深吸了口氣,奕延截下一段縧,繫在佛像之上,反手戴在了頸間。溫潤無暇的白玉,襟,落在了前,皮,瞬間染上了溫。手在口按了一按,奕延不再耽溺,大步向帳外走去。
第二日,兩千騎護著魏桐來時的車駕,向幽州而去。一支百人輕騎,也出了冀州,快馬奔向魏郡。
不到一日功夫,這支小隊就了鄴城,沒有任何阻攔,直直闖進了太守府。
王屏這些天還在焦慮東海王死之事,更擔心他那從叔王衍會不會到牽連。此刻聽聞下人稟報,劉營正參見,不由一愣。這人不是奕延的心腹嗎?怎麼突然從冀州跑回來了?
不見不妥,王屏雖然厭煩,還是整了整冠,矜持道:「命他進來。」
帶著佩劍,穿著鞋履,劉恭大步走進了王屏的書房,也不管他驚愕神,拱手道:「奉我家將軍之名,特來向府君求取一。」
王屏睜大了雙眼:「求,求什麼?」
他的已經不由自主抖了起來,像是中之鼠,嗅到了貓兒氣息。
劉恭不答,電閃也似出了長劍。銀亮寒一閃,花四濺,咚的一聲,斗大頭顱墜在了席上。
也不管旁邊侍的慘,劉恭彎腰,拎起了那顆人頭,冷冷道:「借頭顱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