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五章
「長安陷沒了?」聽到信使稟報,司馬越只覺一陣頭暈目眩。怎會如此?!
自從同茍晞反目之後,豫州就作一團。劉琨數次發兵,也未曾擋住敵軍。許都被圍,雖然茍晞要應付後兵馬,攻伐並不算猛烈,但是這種獨坐孤城的覺,仍讓司馬越膽心驚。
為了保住命,司馬越三番四次傳檄各州,指有人發兵來救。可是唯一應命的王澄,還沒出荊州邊境,手下就逃散個乾淨。除了弘農大營臨時調派的兩萬援兵外,竟然沒有一人前來救他!
難道所有人,都盼著他早死?這想法一冒出來,愈發讓司馬越寢食難安。茍晞出兵,是天子熒,其他人呢?是不是也開始搖?沒了偽帝司馬穎,他這柄良弓也到了該藏的時候?司馬越之前派人鎮守,為的就是防備小皇帝暗中作,現在是不是只有殺了那膽大妄為的黃口小兒,才能解這困局?
可是司馬越不敢。非但不敢作,還小心讓兒子收斂手段。只有天子在手,茍晞才不敢肆意妄為。能拖一日,便拖一日,早晚茍晞手下的兵馬,也會疲倦生厭,出現紕。
然而他想著拖延,旁人卻不會。只是瞬息,西都長安就會匈奴攻破了!是因為自己調走了弘農大營的守軍嗎?是因為茍晞作,王浚興兵攻打并州嗎?還是因為……
司馬越扶住了桌案,聲道:「南王呢?可曾逃出長安……」
南王司馬模,是他的親弟弟,也是他派去都督秦雍梁益四州,鎮守長安之人。
那信使哭出聲來:「南王,南王也被胡虜害了!」
司馬越跌坐在地。又死了一個。他們兄弟四人齊心合力,打敗了都王、河間王,才推他登上這寶座。現在司馬騰死了,司馬模也死了,僅剩的高王司馬略,還能再活幾日?當個閒散郡王,還會不會害這些胞弟死於非命?若是現在向天子認罪,捨了丞相之位,他是不是就能保住僅剩的弟弟,和自家命?
然而念頭一生,他背後的寒意更勝。不能退!現在若退,何止是兄弟,就連兒子妻眷都護不得!在他前面的那些人,那些參與過權柄之爭的族親,有一個善終嗎?他必須堅守下去,必須立於朝堂之上!否則之前努力,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取……取藥來!」司馬越抱住了頭顱,腦中那些瘋狂的想法,讓他頭痛裂。是進還是退?是攻還是守?那死去的兄弟們,會不會找他來償命?不該如此啊!不該如此!
「丞相……丞相……」
耳畔有人反反覆覆說著什麼,可是司馬越已經看不清旁人了,眼中只剩下托盤之中,放著的鮮紅丹丸。服了丹,他就能解煩惱,如登仙境,只要服丹……
他抓了丹藥,一口塞在裡。那辛辣當像往日一樣,穿過咽,宛若烈酒直墜腹中。可是今日,那不是酒,是毒焰、鋼刀,是催人斷腸的劇痛!司馬越慘一聲,捂著肚腹滾到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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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長安陷落,司馬越憂憤而亡?」王浚噌的一下站起來,狐般細長的雙眸,睜得渾圓!
司馬越死了?這個執掌朝政,禍朝綱的權臣,竟然暴亡了?死得如此乾脆!
并州之戰,不能再拖了!幾乎是一瞬間,王浚就反應過來,是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了!司馬越死得突然,必然會讓朝堂上下措手不及。若想在這場異變中佔到最大便宜,唯有當機立斷擊潰并州兵馬,奪下冀州全境!這樣不論在不在自己手中,朝廷都不敢忽視他的存在。
若是這場大戰中,讓梁子熙佔了便宜。那麼之前謀劃盡皆破滅,說不定還會錯過奪取司馬越殘存權勢的良機。王浚怎麼能如此放手?!
「召集薊城附近的兵馬,隨我前往冀州!命并州諸軍暫且按兵不,待我親自主持戰局!」王浚大聲道。
薊城還有四萬守軍,都是自家嫡系親信。把這些兵馬也投戰場,立刻能改變并州局面。那些太原的士族,王浚可是算得清楚明白。只要梁子熙出疲態,這群豺狼會先於自己啃了他的骨頭!
一旦勝了并州之戰,下一步就是帶兵了。茍晞手上有兵不錯,但是能比得過自家這十萬鐵騎嗎?至於城中那位傀儡,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想辦法殺掉。反正他也找到了合適的替代人選,到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可就是他王彭祖了!
中燃起了熾烈的權之火,讓王浚面上,都顯出幾分兇態。一旁侍候的王瑸小聲道:「大人,冀州還有一個奕伯遠啊。」
王浚冷笑一聲:「不過是個羯奴。派人前往冀州,我倒要看看,這奴兒是何打算……」
軍如飛,不出兩日,就遞在了駐守樂平的督護王昌手中。看到王浚親書,他也不由鬆了口氣:「都督命我等按兵不,靜待幽州援兵。」
這一個月,對於深并州的幽州兵馬來說,著實是一場大難。先是上艾攻城失利,被迫分兵,隨後深樂平,更是災禍不斷,寸步難行。
沾縣幾城,防備跟上艾一般無二,還了城外兵營,一副防姿態。試都沒試,段疾陸眷就放棄了攻城,轉而攻打週遭村落。可是出乎意料,樂平一地本就沒有所謂的村落,全都是齊整劃一的鄔堡!
這東西可不是好打的!也是王昌下了死令,他們才選了一座圍而攻之。結果前前後後花費了整整五天時間和上千條人命,才拿下這座小小壁壘。堡裡什麼都沒給他們留下,鎮守之人一把火燒了庫房,只餘一地殘。
這還不算完,還沒等大軍緩過神來,敵人就出現了。佈陣嚴,箭矢充足,是又拖了他們三天,最後留下幾百,安然無恙退到了山林之中。樂平國多山,本就不適合騎兵追擊,又害怕中了圈套,段疾陸眷無奈只能放過這夥敵人。
他們逃到哪兒去了?會不會趁自己攻擊另一個鄔堡時,冒出來背後一擊?誰也無法作保!
也是到此時,段疾陸眷才驚覺,樂平正於全境備戰的姿態。百姓可能都聚集在了幾座大城之中,而他們所見的每一個鄔堡,都有兵士駐守!堅壁清野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實在讓人驚懼。
下來要如何?攻城池?繼續打擊鄔堡,焚燒那些矗立在田間地頭的水碓,敵人現?或是輕騎突,前往晉、上黨,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罕見的,段疾陸眷也陷了兩難之中。只有一點可以肯定,這點兵力,不足以對并州形兵力威脅。唯有大軍境,搖民心,迫對方出城,才有一勝的把握。因此,當聽到王浚的命令時,別說是王昌,就連段氏鮮卑幾位將領,也齊齊鬆了口氣。
不能再被敵人牽著鼻子走了。如今并州已經有八萬兵馬,再加上冀州的三萬,薊城的四萬,足足十五萬大軍境,徹底擊潰并州軍民的士氣戰力,才是最好的法子!這可是調幽州,乃至平州所有兵力的大戰,如何能不讓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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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城再次發兵,有四萬之眾!而且樂平那夥鮮卑兵馬也開始按兵不,怕是等王浚揮兵來襲!」
讀著戰報,梁峰只覺背後一片冷。他可沒想到,會變如此結果!
這次用兵,梁峰算到了一切能夠算到的東西,甚至連樂平失地損城,數年來的經營都能放棄。卻唯獨沒料到司馬越會突然暴斃!這人死便死了,留下的權力真空,立刻了另一重威脅。而王浚,就是被這權力的腐臭,引來的禿鷲鬣狗。
若是司馬越不死,幽并之戰只是場局部戰爭,雙方一旦超過底線,就會酌收兵休戰,沒人捨得拚死一搏。但是司馬越一死,此戰就不死不休!王浚為了獲得更大的權柄,必會催馬南下,意圖盡收冀州,威脅。而他,就了阻在路上的最大敵人!
這一仗,不會輕了。并州大小士族,也了不安定因素。誰知他們會不會見勢不妙,投向王浚?朝廷又會偏向何人?後剛剛奪下長安,兵強馬壯的匈奴呢?
必須要儘快結束戰鬥才行!
可是怎麼打呢?兵力不足,若是拚,損耗可就大了。他的家底可不比王浚,拚是拚不起的!
「主公……」一旁,張賓面帶焦,低聲喚道,「催奕將軍發兵吧。」
唯有奕延發兵,才能解并州危局。如此一來冀州好不容易得來的郡縣,恐怕要盡數丟個乾淨。甚至奕延的職封賞,也岌岌可危。而且就算他回來,這一仗依舊不好打……
沉許久,梁峰輕輕呼出了口氣:「去信冀州。」
就算是死局,也要搏上一搏才行!
另一封信乘上了快馬,向著冀州飛馳。然而此刻,奕延的大營中,卻迎來了一位素不相識的客人。
一位來自幽州的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