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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在流民之中,劉儉驚訝的發現這太行陘跟自己想得有些不同。就見梁府僕役跟守城兵士談了幾句之後,關隘就敞開了大門。不但邊這些人,連後的流民也一起上了陘道,也沒見人收取什麼過關的財,就這麼放他們進并州?

這可是從司州通往并州的要道,穿過太行陘比繞行他要節省十數天路程。按道理說,別說流民了,就是梁府之人想要過關也不容易,怎麼可能一句話就解決了問題?

能這麼輕鬆關,李欣自然興高采烈,劉儉可沒他那麼心大,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問道:「阿安,怎麼如今過關如此容易?」

梁安嘿嘿一笑:「過關並不容易,但是咱們是梁府人,哪會有人攔?」

梁府的面子已經如此管用了?劉儉又看了看後那批流民:「這些人呢?難不也是因為梁府?」

「這我就說不清了。據說是高都城在招收流民?唉,我出門也兩三個月了,實在不曉得府裡如今變了什麼模樣。」梁安的語氣裡不乏憾。

兩三個月能變什麼模樣?劉儉一頭霧水,也不好多問,只得跟在眾人後,沿著崎嶇小路前行。就這麼走了一天,又在太行關住了一晚,才來到了并州境

先抵達的,自然是高都城。因為流民眾多,城外建了不棚屋,但是毫無雜。幾個衙役守在城外,見到了流民,立刻把人帶去棚屋,頗為井然有序,顯然已經習慣了如此。更遠,十幾頭牛和數不清的男正在田間耕種,也不知是開荒還是趕春,一派繁忙景象。

看到眼前忙碌的人群,劉儉心中立刻安定了幾分。如此春耕之景,就連青州也許多年未曾見到了。高都看來有位相當勤政的縣令,那梁府就在高都附近,應當也頗為益,看來阿安所言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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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梁府寨門真正出現在眼前時,還是讓劉儉吃了一驚:「此寨之,皆是梁府所轄?」

這可是相當不小的一塊地啊,都被梁府圈起來了?

梁安兩眼放,興沖沖道:「這寨門我離開時還未建起呢。不過一冬時間,便有如此堅寨,劉郎君還擔什麼心!」

這是兩個月建起的寨門?看著面前高約三丈的巨大門樓,劉儉實在不敢置信。可是撒這樣的謊又無甚意義,難不梁府真有如此實力?將信將疑,他驅馬走進了寨中。裡面的景象跟高都城外別無二致,甚至更忙碌一些,道路兩邊都是勞作的農人,田間還有翻車,嘩嘩河水順著渠灌田地。

若不是知道這兩年并州大旱,他都要以為此地風調雨順,乃是人間樂土了呢!

看來梁府確實是個好去,只看那梁郎君找他們來做什麼了。在這等欣欣向榮的莊園裡,哪怕是陪著家主研究星象也是個好差事啊!

當然,李欣可不是這麼想的。

「你就是梁府主人?能幫我刊印師父留下的書稿嗎?」跟其他人不大一樣,李欣見到梁峰之後沒有出半點驚豔神,開門見山道。

劉儉被唬了一跳:「子樂,這可是梁侯,不得無禮!」

看著面前兩個風塵僕僕的年輕人,梁峰笑道:「自然可以,只要劉老先生校注的《九章算經》,梁府都能刊印。就像那冊《傷寒新論》,如今已經刊印二百餘冊,再過些時日,天下皆知也未嘗不可。」

《傷寒新論》李欣可是見過,也正是這本印得極好的書,讓他下決心離開青州,來到這裡。可是沒想到,現在這書都印了二百餘冊了!那豈不是并州識字之家皆有?如果他師父校注的《九章算經》能夠刊印,豈不是也能天下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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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裡,李欣立刻扭頭對劉儉道:「師兄,這裡不錯!等咱們印完書再走吧!」

劉儉:「……」

千叮嚀萬囑咐,到頭來還是如此莽撞行事!劉儉簡直都不好意思看主座那位似笑非笑的表,尷尬道:「不知梁侯請我們來,為的是何事?」

「聽聞劉老先生曾著『重差』一卷,可測山高澗深。正巧我府上準備繪製輿圖,想借兩位高才……」

梁峰話還沒說完,李欣已經大搖其頭:「測山量地耗時費力,又無甚意思,不幹不幹。」

梁峰一噎:「那請二位教授學徒,讓他們勘繪呢?」

「蠢太多,誰耐煩去教?」李欣不屑的哼了一聲,「我還要整理師父留下的書稿,繼續研究數算,哪有這閒功夫!」

這也太沒有流常識了,換個人,不把他打出門去才怪。難怪能背叛原先的師門,跑去青州拜師,又捲了老師家幾十卷書稿,跑來這裡要求刊印。對於這種癡迷數學不通事理的研究型人才,恐怕不好用利益引

思索片刻,梁峰突然道:「其實我心中總想著一事。我們足下之地,究竟是否平坦如一?」

聽到這話,李欣嗤笑:「自然不是。地乃半圓,當如張太史令所言,『渾天如子,天圓如彈丸,地如中黃,孤居於。』」

這是張衡《渾天儀注》中的記載。跟之前的蓋天說不大相同,張衡認為天乃球,地則是半個橢圓,其下有水與天相接,只有如此,才能解釋星象和數學上的原理。劉徽作為大數學家,創作出「重差」一章,又常年居住在山東,自然見過海上山島之景,不難得出跟張衡相似的結論。不過劉徽的興趣在純數學方面,對於天文研究不深,李欣只是知道這事,也沒怎麼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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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李欣知道地表弧度的事,半圓之說估計是萬有引力發現之前,人類對於地球的想像極限。梁峰欣然道:「果真如此!我觀東西之向氣候大抵相同,南北之向卻天差地別,唯有地表為球面才能解釋南北天候之差。既然是球面,理應能算出此球大小才是。不知劉老先生畢生鑽研,可能測算足下半圓的面積?」

「咦?」李欣眨了眨眼睛。《周骰算經》裡也有說明地之長短,但是若地表不為平面,那數字怎可能對?割圓數和重差都是師父的得意之學,用這兩樣,似乎還真能重新測定地表面積。

見李欣意,梁峰乘勝追擊:「若想測地,也非一日之功。不如留在府上,邊校訂劉老先生的書稿,邊教些助手。等到時局太平了,再帶助手越名山大川,丈量地表,繪出合乎重差之學的輿圖,豈不兩全其?」

眼看面前那人三言兩語,就讓李欣心難耐,劉儉趕忙攔在了前面:「梁侯所言讓人耳目一新,不過師門所承,尚有不疑題未曾化解。若是把畢生力用在天下輿圖上,怕是誤了所學。」

如果真讓子樂跑去畫輿圖,這輩子估計都搭進去了。面前這位可不像那些喜好數算的貴人,沒法用清談打發。祖父留下的東西,還要如何傳承?

被攔下了話頭,梁峰也不惱,微笑問道:「不知劉郎擅長何法?」

劉儉可不像李欣那樣全才,簡單道:「我更偏好割圓一。」

「嗯。重差可測山巒海島,割圓能做什麼?」梁峰好奇問道。

劉儉一時語塞。割圓是祖父一生心,可是要怎麼跟旁人解釋呢?《九章算》之中,每一章都是實際解決問題的方案,就連重差也不例外,割圓自當有其用途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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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劉儉一時答不出話,梁峰這才道:「既然是圓,自當有不旁通之。就如梁府最近研製出的水車,便是渾圓一,只是造起來太過艱難。若是劉郎能夠讓其簡潔幾分,提高功效就好了!還有弓弩拋路徑也是弧線,不知能否用割圓算出施力的距離,讓其拋投更遠,擊更準呢?」

聽梁峰如此說,劉儉不由眼前一亮:「或可一試!」

學以致用是任何研究者的肋,劉儉也不例外。其實他對祖父研究的高深算學興趣不大,反而對割圓沉迷非常。若是能把割圓用在日常之中,是否也能讓此法流傳更廣呢?

看著他閃亮的眼眸,梁峰不由鬆了口氣。數學,尤其是幾何學對科學和工程製造的影響可是極為重大的。如今各坊中不乏能工巧匠,但是他們所會的只是「技藝」,是據經驗而的模糊概念。如果有「法」作為引導,則有可能捅破那張窗戶紙,解決一些只憑經驗無法解決的問題。

這才是「數學是科學之母」的真諦。好不容易拐來了兩個劉徽名下的正牌弟子,怎麼可以浪費在畫圖製表上?

擺出一副和煦笑容,梁峰道:「如此甚好。以後你們可在府中繼續研究學問,食住行皆有梁府負責。我會選幾個機靈的學徒送過去,學習重差之。若是坊中有什麼無法解決的問題,也會呈給你們過目。」

見師兄似乎也默許了,李欣立刻道:「我還要兩個削竹簡的,記數要用不簡牘!」

「梁府產紙,日常驗算都能用紙記錄。我也會命人給你們製作黑板,替代沙盤。」梁峰大包大攬應道。

「師兄,這裡都能用紙啊!」李欣頓時激了,包吃包住,紙隨便用,還能刊印書籍,還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嗎?

劉儉猶豫了一下:「可有月俸嗎?」

包吃住當然好,但是沒有餘錢何來保障?就算厚著臉皮,這事也要問清楚才行。

「比照府標準,一月三斛米糧。如果教出一個弟子,加絹兩匹;如果協助坊中研製出了可用的工,還有賞錢可得。不知如此可好?」梁峰反問道。

看著面前那人笑瞇瞇的表,劉儉吞了口唾:「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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