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沒, 我眼花了。”老唐了眼睛，低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跟自己說看錯了。

　吃完晚飯還早, 按照老唐的作息這個點是要去下會兒象棋的，他今天多喝了兩杯，唐小娟便叮囑唐大虎一定要把老唐送回去, 于是酒店門口各自告別, 老唐走路都在打擺子，幾乎是唐大虎架著出去的。

　韓學禮跟老皇倒是聊的投契，今天晚上一直都在聊，老皇的興致也很高。

　從先秦聊到民國，老皇還有些意猶未盡。

　唐小娟不樂意的, 斜眼睨了老皇一眼，催促道：“還走不走，不然你送妹夫回家？”

　老皇這人有點歷史迷, 從來沒遇到個人能跟他對頭砍的，沒想到理工男韓學禮居然能跟老皇聊在一起。

　送走了長輩, 孩子們也吵吵鬧鬧的一起去了鐵路小區，最后也就剩他們四個人了。

　于小麗很跟姐夫老皇寒暄, 以前就是覺得人還不錯, 有些沉默寡言, 姐姐跟他結婚以后回來都是吐槽老皇一家的，弄得于小麗對老皇的印象都不太好。

　這要不是在一起吃個飯，難得聊幾句。

　“姐夫最近在忙什麼？”

　“嗐, 瞎忙。”

　老皇搖搖頭, 一臉無奈, 看樣子是財運好了事業運不佳。

　唐小娟搖頭：“你姐夫，要拍個什麼家庭景劇，現在劇組沒錢，拍到一半犯了難，都是單位的事兒，可他特別上心，前頭就是為了這事兒焦頭爛額的，不然怎麼都沒空管家里拆遷的事呢。”

　按理說，拆遷這麼大的事，老皇該回村里了解了解況的。

　原本以為老皇這是知道實瞞著唐小娟，沒想到還真是有事兒，于小麗頓時就悟了。

　“什麼樣的景劇啊？”于小麗好奇問道，拍戲這種事，在普通人眼里簡直太有神，于小麗也忍不住會好奇。

　“家庭喜劇，計劃在省臺播出的。”老皇大致講了一下，也是模仿國外的拍攝模式，預算本其實很低，但老皇得罪了一個領導，對方直接把他的預算撥給其他人，也就是他退出這個拍攝計劃。

　那老皇哪里肯，從寫劇本到籌備拍攝，他準備了足足三年時間，要他放棄絕對不可能。

　老皇這段時間整得很郁悶：“不說這些了，好歹有些好事發生，哈哈哈。”

　韓學禮安了幾句。

　于小麗突然問：“姐夫，你說的家庭景劇是個什麼？”

　類似于老友記那種？

　那種的拍攝也不需要費多錢，沒有外景隨便在哪里找個棚就能演。

　老皇一腦袋：“本來說好在錄影棚就能演的，演員都定好了，還缺一萬多塊錢的景預算，其實咱們演員都好說，都說等賣了劇拿提就可以，可是景布置，攝影裝備不能沒錢啊，裝備我是有，可是耗材呢？”

　借著酒勁，一口氣就吐了出來。

　于小麗很興趣：“你們沒去找商業投資？”

　比如說煤老板什麼的。

　這會兒拍電視劇都是電視臺撥錢，演員的工資也不是很高，不然以老皇的能力也搞不出來一部電視劇。

　“你以為商業投資會投到我們啊，人家名導演拍大劇，都沒有拉到贊助呢，什麼時候能到我？”老皇說。

　“姐夫，能不能簡單跟我說一下你們這個劇的陣容，跟大致的劇啊？”

　老皇倒是愿意跟人家談這些，在家里唐小娟不喜歡跟他講，但凡有個人愿意跟他聊，老皇都是帶著點顯擺的意思，高談闊論的聊起來。

　簡單來說這部劇是個輕喜劇，劇現在只有一個大綱，細綱覆蓋了第一季大概是二十集，容倒是詼諧有趣，老皇這個編劇聊起來也是妙趣橫生。

　“這麼有意思的劇，臺里怎麼不愿意拍？”

　“還說呢，跟一個領導家閨的節目卡檔了，臺里說預算不夠，讓我自己找預算去，我這不是天天化緣嘛！”老皇一說起這個來就嘆氣，臺里的事就夠多夠鬧心的了：“媳婦兒，要不賣一套房子吧。”

　“賣房，那怎麼行！”唐小娟一蹦三尺高：“你兩個兒子呢，給老大房子不給老二房子？”

　給誰不給誰都不合適，要不唐小娟兩口子就住老房子，可這個房子唐小娟盼了一輩子，住了一輩子老房子，現在就想住住屬于自己的新房。

　過份嗎，不合理嗎？

　老皇打了賣房子的主意，可就算是賣房，他家那個地段的拆遷房不值錢不說，離開發商蓋的房子收房還有四五年呢，誰愿意買那麼久以后的期房啊。

　這個電視劇傾注了老皇的心，不拍他又是不甘心。

　想到一直辛辛苦苦當老黃牛的人，唐小娟的聲音和下來：“不是不給你拍，可咱們的房子拆遷協議才簽下來，想賣也不是那麼好賣的，就算你要賣，價格也讓人家得很低，你總不能把三套房子都進那部電視里面去吧。”

　老皇就嘆氣。

　于小麗也嘆氣，所以說不管多大的男人，都有一顆蠢蠢的心，都有夢想哇。

　就拿老皇姐夫來說，有賣房子拍電視的決心，也是夠夠的，只可惜協議雖說是簽了，可房子不好賣。

　老皇說：“不賣房子，我再想想辦法。”

　一時之間，于小麗真不知道該怎麼勸姐夫才好。

　從長遠角度來看，姐姐姐夫那三套房放著，這輩子娶兒媳婦，養老都不用愁。

　可從老皇的角度來看，白白得來的房子，想圓個一輩子的夢想，好像也不是什麼錯。

　先送姐姐姐夫回家，看著老皇晃晃悠悠的上去，唐小娟嘆了口氣，拉著妹妹說：“我哪里不知道老黃心里想些什麼呢，我手里是有點錢，但就是都掏出去也不夠啊，我看他這幾天愁得發狠，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于小麗心念一：“姐夫以前導的片子怎麼樣啊？”

　唐小娟不瞞：“你姐夫是筆桿子出，后來又學了攝影，什麼都會上一點兒，其實他自己最想干的是導演，我哪能不知道呢，可我倆都是拿工資的，就算傾家產也不夠投的啊。”

　于小麗是清楚姐夫實力的。

　姐妹倆說了會兒話就回。

　從老皇簽了拆遷協議以后，老唐的興趣就在老皇原來的村子那一帶了，每天要跑去八百遍，每次帶回來的消息都不一樣：“我打聽過了，那邊郊區改造，好大一片農田都劃歸工業用地，土地都征收了不，你們這賠房子的都不算好的，人家有地的，一畝地按照多錢多錢征收，再加上人頭費，住在那里的遷以后還有給租房的錢，七七八八加起來可真是太可觀了。”

　報上來一個打聽來的數字，果然功讓唐小娟亮瞎眼。

　于小麗也興趣的：“那我姐那房子，以后肯定值錢，姐姐你們簽在前頭，是不是沒簽后頭的要的多啊。”

　這一拆遷起來門門道道就多了，有些人就故意不簽，可這會兒村里的力量大，村支部員起來，把人拉到一起開了個會，然后就是簽協議，簽完立馬就是量尺，想要臨時搭建都來不及，就算有人家里收到了風臨時搭了窩棚，村里都給臨時鏟了。

　想占國家便宜只怕是難。

　唐小娟家里算是簽的最輕松的，他們既沒有往村里遷人口，也沒有臨時搭窩棚，誰家先丈量好誰能先選房，唐小娟慶幸自己沒跟人扯皮，興致的跟于小麗說起選房的事。

　“小妹，你說選幾樓，樓下我怕，樓上又怕老了腳不好，也不知道我們小區一樓能不能像咱爸那套房子那樣往外面擴出來一些，不然哪怕我也選一套一樓好了，自己種點小菜吃，比買的不順手多了？”

　于小麗想了想：“要不就選一個單元，一樓二樓三樓，旁人住樓上我還不放心呢，怕有噪音，以后讓孩子們住樓上，等你們老了覺輕了，敢吵你就上去揍他。”

　一句話說的唐小娟眉開眼笑。

　老唐也高興：“你嫁小皇啊算是找對人了，小皇這脾氣也好，原本覺得個子矮了點，家里父母那個病也是拖了后的，可現在看起來福氣都在后頭呢，不然那麼多人沒拆遷，怎麼就拆我閨家了呢。”

　老唐是有房子了，于小麗的房子也在蓋，眼看著以前過的最好的唐小娟還扯了后。

　現在看來，唐小娟這才是最好的。

　“等那邊工業區改造了，以后小娟那邊肯定比市區好，市區的房子都太老太破了，對了你們那邊拆了，還要蓋小區房賣呢。”

　“那以后不是有錢就能買到房子了。”老唐慨：“以后的日子怕是越過越好。”

　唐小娟說：“我那兩個姑子，現在都后悔死了，當初們調戶口回去的時候，還有人問們要不要買房子，當時們沒舍得買呢，當初是不知道能拆這麼快，現在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那不是不知道拆這麼快，是打算撿現的吧。”

　“誰知道呢，不過沒拆之前，誰敢花幾千塊錢買個破房子放在那里賭啊，要不是老頭給我們留了房，我也不敢。”

　唐小娟變了，以前格急躁，現在見人能說說笑笑了。

　————

　了秋，天氣漸漸涼快了起來。

　于小麗了個周末，把夏天的涼席收了，又把床單給洗了。

　一到周末，萌萌的樂趣都在顧明琪家里，早上吃完飯就跑出去了，一定要等于小麗喊吃午飯才會回來。

　黃枝也得了空洗床單，這種大件要有個人搭把手，兩人你幫我擰，我幫你擰，等到黃枝的洗完，又一起去外頭找兩棵樹拉繩子晾服。

　“你說說，這最近怎麼回事，溫度一降下來吧，又熱起來了。”

　“秋老虎，來的晚一點而已，去年夏天熱冬天冷的時間長，今年沒那麼熱，冬天約莫也沒有那麼冷。”

　于小麗拉著繩子的一頭，黃枝拉著另一頭，兩人扯高一點，分別在兩頭打了個結。

　繩子被掛上去的床單拉得往下垂了很多，黃枝把床單理了理，從口袋里面掏出來幾個夾子給床單夾上：“你那邊房子裝的怎麼樣了？”等以后搬走了，琪琪還要個玩伴了。

　“還沒那麼快呢，明年夏天能搬家都夠嗆。”于小麗反問：“聽說學校也要集資建房了？”

　“可不是？”一說起這個來，黃枝就眉開眼笑的：“老顧說這回盡量爭取個大的，能三房絕不兩房，能四房絕不三房，這幾年政策可是要寬限很多了，早幾年發揚艱苦樸素的社會風氣，就算是咱們自己蓋房子，也得防著有人舉報，現在好了，政策一放開，學校也可以自己蓋房子了，聽說咱們住的這里，以后都得推了，蓋高樓。”

　學校現在的房子是蘇聯式建筑，才兩層確實很浪費土地。

　這幾年□□們都在給學校提蓋房子的事兒，城里蓋房子必須要單位牽頭，哪怕單位沒錢補，自己集資蓋房也是好的，總不比早幾年，國家是分配房子給你，可是免費的住宿環境也差，現在住的老公房里面，屬南大這條件算拔尖了，可也是一層共用一個水房，共用浴室跟廁所，洗個澡還得“坦誠相見”。

　于小麗也替黃枝高興起來，順道也替自己高興，這個房子蓋的時間也太巧了。

　黃枝還想說什麼，見到唐小娟來了，就閉上了。

　唐小娟小跑這過來，臉不太好，一見面就拉著于小麗到一邊說著悄悄話：“小妹啊，我覺得你姐夫不對勁。”

　總覺得老皇不對勁。

　最近在老唐那里聽多了八卦，村里面離婚打架的漸漸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