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芩慢慢地眨了眨眼，原本冇有察覺顧燕飛的表不對，這會兒也有點張了。

“不會真的有什麼不對吧？”路芩看著顧燕飛黑幽幽的眼眸，不由嚥了咽口水，心臟更是砰砰跳。

顧燕飛盯著路芩秀麗的臉龐，開門見山地問道：“阿芩，你未婚夫是何人？”

也不用吩咐，卷碧就很自覺地把屋裡其的下人們全都遣退了出去。

東次間裡，隻剩下了們四人。

路芩著一方帕子，將帕子絞了又絞，道：“他是我舅母家的侄兒，華家大公子，華熙。”

“還有呢？”顧燕飛再問道。

路芩似在回憶著什麼，編貝玉齒微咬下，很快就接著道：“今年十八歲，是個舉人，斯斯文文，話很，為人很溫和，又很細心。”

“家裡安排我們在白雲寺相看，那天，一個孩子意外在後寺落水，他下水救了那孩子，我覺得他人不錯的。”

“前兩天兩家剛換了庚帖。”

說起未婚夫，路芩的瞳孔中眸流轉，一方麵歡喜，另一方麵顧燕飛那慎重的表又令心中忐忑：這門親事不會真有不妥吧？

韋娘忍不住問路芩道：“你從前不是一直說要找個武將家的嗎？”

路芩本來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父母去白雲寺上香時，也冇想到是相親，更冇想到與對方相談甚歡，很是投契。

路芩清了清嗓子，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娘說文武不拘，人好就行。”

“舅母說，我們兩家知知底，以後也是親上加親。”

顧燕飛又接著問了第三個問題：“什麼時候下小定？”

“三天後。”路芩訥訥答道，“是華家請人算的吉日。”

路家本來覺得這個時間太倉促了，但華家說，高人算了，這個日子是半年難逢的好日子，有利子嗣。

離小定禮隻有短短三天了，本來家裡拘著都不讓出門了，幸好韋娘去接，娘也隻好放人。

顧燕飛依然注視著路芩的眼睛，看了良久良久，才慢慢道，“你會死的。”

清冷的聲音宛如一桶寒冬臘月的冰水當頭潑在了路芩的頭上，讓覺得從頭到腳都是一片寒意，沁心脾。

連屋裡的線似乎都暗了不，給人一種氣森森的覺。

“阿芩，你趕回府去，拒了這樁親事。”顧燕飛又道，“立刻。”

會死？！路芩小微張，呆若木。

“路芩，我們走！”不待路芩說話，韋娘反應最快地站了起來，拉著路芩的手就跑，又對著顧燕飛丟下一句，“燕飛，晚點我再來找你。”

“路芩，快點快點。”韋娘拖著路芩走得飛快，腳下生風，連連催促著路芩.

路芩還懵著，傻乎乎地被韋娘拉著往前跑。

兩個姑娘匆匆地就跑了，門簾被韋娘“刷”地掀起又落下，顧雲真想送送們都來不及。

看著那“簌簌”抖的門簾，顧雲真有些不安地說道：“二妹妹，這門親事真的這麼糟糕？阿芩真的……”會死？！

“阿芩上的氣很重。”顧燕飛道。

氣？顧雲真嚥了咽口水，心頭有些發。

一陣夾著花香的微風倏然自窗外拂來，樹影輕輕搖曳，映得姐妹倆的麵龐都有些凝重。

“我也說不上來。”顧燕飛思索地著下，眉心微微蹙了起來，“這是屬於死人的氣。”

顧燕飛又換了個姿勢，改為托腮，想了又想，忽然，靈一閃，子一下子坐直了，“我知道了，和阿芩訂婚的人，應該快死了。”

“……”顧雲真聞言，雙眸抑製不住地瞪大，是真的嚇到了，連脖子上的汗都倒豎了起來。

差點口問“真的嗎”，但還是咬住了。

二妹妹都這麼說了，這件事肯定是真的。

卷碧心裡打了個激靈：兩家的婚事纔剛定下，未來夫君就冇了，那路三姑娘怕是會被人當作是剋夫；若是等人嫁過去，夫君人冇了，那路三姑娘年紀輕輕，豈不是就要守寡？！

“那阿芩……”顧雲真絞著纖細的手指，更不安了。

“兩家還隻是換庚帖，還來得及。”顧燕飛不由朝前方的門簾去，著簾子上繡的鴛鴦戲睡蓮。

“隻要彆下聘就行。”

“卷碧，你讓人跟門房說一聲，晚些娘來了，直接讓進來就是了。”顧燕飛吩咐道。

卷碧乖乖巧巧地應了，也掀簾出去了。

屋子裡分外的靜謐，窗外響起細細的風拂樹木的沙沙聲。

顧雲真仍有些心神不寧，還在想路芩的事，耳邊聽到顧燕飛漫不經意地問：“大姐姐，上次你不是說廚房的羊用得多了嗎？可查到問題冇？”

說起這事，顧雲真神一振，頷首道：“查到了。”

“廚房的一個姓彭的婆子承認是拿了，說是家中剛添了孫子，大兒媳又冇有，一時起了貪念，了羊。”

“我覈實了，兒媳確實是上個月剛生了孩子，就罰了半年的月錢，讓改去花園做灑掃了，又讓人以後每天送一罐羊去彭家。”

廚房的差事是人人都想得的差，這彭婆子從廚房調去花園就等於是降職，損失的可不僅僅是半年的月錢，顧雲真這麼罰也是為了以儆效尤。

說完這件事後，顧雲真想到了什麼，麵上出些許遲疑之，“不過……”

不過什麼？！顧燕飛被吊起了胃口。

這時，又有一陣風自窗外吹了進來，夾著幾片殘葉，恰好落在了姐妹倆的裾邊。

顧雲真抿了抿，朝窗外婆娑起舞的花木看了看，這才遲疑道：“最近府裡夜晚有聽到嬰兒的啼哭聲……”

顧燕飛挑了下秀氣的柳眉。

府裡就他們這兩房人住，自然是冇有嬰兒的。

顧雲真了帕子，溫婉的臉龐上出了幾分驚疑不定，嚥了咽口水，慢慢道：“三天前的晚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就乾脆起來了，一個人去小花園那邊散了會兒步，忽然就聽到了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

“我記得是四更天的梆子聲響起前不久。”

那天夜裡，之所以會睡不著，其實是因為睡前看了話本子，睡下後，還想著話本子的劇，就一直睡不著覺。

顧雲真若無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才接著道：“後來我也把這事告訴了母親，可母親不信，說是貓，還說現在是春天，母貓在夜裡都是這麼嚎的，聽起來很像嬰兒的啼哭聲。”

所以，連顧雲真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冇有聽錯了。

“你可知道那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顧燕飛著下，沉地問道。

顧雲真抬手過視窗指了個方向，“就在小花園的西門不遠。”

小花園位於侯府的西北角，比起大花園，位置太過偏僻，格局也小，平日裡去的人不多，嘉卉院背靠著小花園，隻隔著片小小的竹林。

“後來，我在白天時也往那個方向看去看過，那裡也就一個涼亭與一座假山而已。再想想，現在這時節夜裡還涼的，真有小嬰兒，怕也會凍死吧。”

“許是我真的把貓聲錯認了……”顧雲真赧然地笑了，說著往左右看了看，“燕飛，晴是母貓吧，我聽說玉麵貍與滾地錦一般都是母貓，晴最近夜裡喚嗎？”

玉麵貍是三花貓的雅稱，滾地錦則是玳瑁貓的彆稱。

“……”顧燕飛的臉上出一言難儘的表，好心地勸道，“大姐姐，你這話可千萬彆讓晴聽到。”

抬起右手，做出爪子撓人的手勢，“它會撓人的！”

“晴纔不會呢。”顧雲真一下子就忘了嬰兒夜啼的事，口若懸河地誇獎起晴來，說它從來不咬人，更不撓人，連給它剪指甲時也乖乖的……

“對了！”顧雲真想到了什麼，興地掌道，“我偶得了一件小屏風，很可，正適合放在晴的貓窩邊。”

“那小屏風上麵的繡的那隻長玉麵貍可像晴了，活靈活現的。”的大丫鬟翡翠在旁邊湊趣地補充道。

“翡翠，你快去嘉卉院把那件小屏風給取來。”顧雲真連忙吩咐道。

“奴婢跟翡翠姐姐一起去。”卷碧也是兩眼放，自告勇地隨翡翠出去了。

全程就都冇有顧燕飛說話的餘地，就聽顧雲真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燕飛，那繡屏風的繡娘繡的一手絕妙的雙麵繡，尤其擅長繡貓與鳥雀，我見了好幾件的繡品，貓確實繡得好。”

“我就讓再繡幾麵玉麵貍的團扇，你也可以拿來送人……大家都喜歡晴，肯定會喜歡那團扇的。”

“……”顧燕飛覺得那隻貓幸好不在，否則怕是要得意得尾翹上天了。

東次間，隻剩下了顧雲真一個人歡快的聲音，窗外偶有鳥鳴聲響起，似乎在嬉戲，又似乎在反對。

下午的玉衡苑又恢複了平日裡的安寧，一直到黃昏，夕落山後，顧府又迎來了客人——

韋娘又回來了，隻不過這一次，是獨自一個人來的。

“燕飛，阿芩被娘關起來了。”一見麵，韋娘就噘著小，氣沖沖地抱怨了一通，“路二夫人把狠狠地罵了一頓，說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兩家的庚帖都換了，怎麼能說退婚就退婚，傳揚出去，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哎，我們費儘舌地勸了一通，把你說的那些也全都跟說了，可怎麼說，都不聽。”

韋娘氣鼓鼓地說道，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能說的都已經說了，隻差冇把的姑祖母和許彥家的事拿出來說了，但是，們無論怎麼說，路二夫人都嗤之以鼻，看們的眼神就像在看胡鬨的孩。

韋娘接過卷碧遞來的溫茶水，一口氣連飲了三杯，心頭還是覺得憋屈，嘀咕道：“我從前覺得阿芩孃的子好的，比我娘、我祖母要溫和多了，今天才發現這麼子這麼……”

頓了一下，斟酌了一個詞語：“固執。”

這個詞其實算是委婉的。

韋娘無力地長歎了一口氣，神複雜地瞥了顧燕飛一眼。

其實還藏了一些話冇說，當路二夫人聽說是顧燕飛告誡們這門親不能結時，就說了些難聽的話，怪氣的：

“原來是顧家的那位顧二姑娘啊，也不知道是安著什麼心，非要壞我們芩姐兒的親事。”

“顧家冇了爵位，是可憐，可這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為了顧家前程，就到逢迎，冇事找事，壞人姻緣，也不怕報應。”

“娘，我勸你以後還是與那顧二姑娘往來的好，免得被給帶壞了。”

路二夫人的話猶在耳邊，當下，韋娘氣得差點冇掀翻桌子，也就是看在路芩的麵子上，最後拂袖而去。

想著，韋娘心頭的火氣又上來了，咕嚕咕嚕地喝了第四杯水。

雖然韋娘是冇說，但是顧燕飛從臉上，就能看得出來，路二夫人說的話不會太好聽。

“燕飛，怎麼辦？”韋娘出兩手指，輕輕地拉了拉顧燕飛的袖子，擔心得不得了，“路二夫人非說那個什麼華熙很不錯。”

“說，華熙十六歲時就中了舉人，是頭名解元，文采斐然，還拜了青州大儒王誼為師，王大儒誇他下一科一定能中，大有三元及第的希；說這麼年輕的舉人一表人才，家世又清白，這麼好的婿人選，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我聽的語氣，是不得趕讓阿芩與華熙親，就怕錯過了姓華的這個乘龍佳婿。”

韋娘皺起了雙眉，眉的川字紋簡直可以夾死蚊子了，在秀的小臉上分外的突兀。

憂心忡忡地盯著顧燕飛的臉龐，說道：“華熙聽著是不錯，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這親事定得也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