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好說過,親娘是繼室,前頭原配留下一子一,且長姐沉默寡言,子孤僻,莫非眼前這位就是縣令大人的原配長?
蘭芝心頭打了個轉,面上卻毫不顯,上前和藹笑道:
“我也只是跟觀主說兩句話,無不可對人言之事,姑子可以稍候片刻,幾句話就好。”
觀主似乎沒想到這位看起來家常打扮的婦人會話,偏偏溫婉大方,卻并不覺得反。
觀主捋一把胡須。
“不知善信有何事說?”
蘭芝當然不可能說自己要被夫家趕出去,準備找個避風港,而是畢恭畢敬的要侍奉三清仙長。
“昨日阿家突然倒地中風,信當時就發下心愿,只要阿家能渡過此劫,平安無事,信愿侍奉仙長三年,香火不輟,沒想到愿一許,阿家就能說話了,信心中歡喜,對仙長激不已,故來還愿。”
觀主沒想到中風之人還能過來,頓時覺得驚奇。
更驚喜的是,如果這等奇事皆因仙長保佑,那只怕道觀香火更勝,尤其那些上年紀的積善有余之家,估計年年供奉又要增長。
他瞇起眼睛,點了點頭。
“難怪昨日晚間殿中突然紫大盛,原是善信孝道三清上仙,本觀自然樂意至極,隨時恭迎善信。”
蘭芝欠了欠。
“如此甚好,我家郎君在郡府當差,眼下家中只有一個扶床小姑子,待郎君回來,信安頓好家中老小,就來侍奉。”
素坐在一旁,也被蘭芝口中奇事吸引住,不由得多看幾眼。
蘭芝辦妥這件事,心中安穩不,準備下山之際,又有些遲疑,索在道觀下山必經之路等了等。
果然,不一會兒就見方才那素帶著使出來。
蘭芝一看人過來了,忙佯裝垂淚。
秦素見狀,知道這是至孝之人,心下不忍,忙上前詢問。
“娘子為何落淚?”
蘭芝見被人發覺,慌張轉過去干眼淚,出個笑臉,回過頭來看向素。
“姑子見笑了,只因我心中苦悶,又無人訴說,見此無人,陡然生出天地間只我一人,世獨立之,故而不垂淚。”
秦素仿佛被蘭芝的話,忍不住低聲喃喃。
“世獨立?”
轉頭看向遠方,只見青山葳蕤,早春冷風陣陣,人涼徹心扉,冰冷刺骨。
“是啊,世獨立,世間獨獨棄我一人,佇立萬丈紅塵外,難惹塵埃,偏偏心有不甘,為何只我如此!
終究意難平啊!”
蘭芝慨。
素頓時生出知己之。
“不,娘子并非第一人。”
蘭芝蹙眉。
“我觀姑子尚未許配人家,且著干凈,另有使,方才聽觀主所言,又是縣令千金,不知姑子有何苦悶之事?”
素嘆息一聲。
“我出生不久,親娘就去了,沒過幾日,繼母進門,又添一。
父親極盡寵妹妹,兄長外出求學,偶然回來,男有別,也說不上幾句話。
近日,我的使去灶房捧飯,就聽灶上人說,繼母預備將我許配給侄兒為妻。”
蘭芝皺眉。
“你外祖家不為你們兄妹做主嗎?”
素搖頭。
“外祖家舅舅已經作古,舅母和表兄們日子也不好過,況且父親遠赴滎任上,舅舅家還在千里之外,鞭長莫及,他們也有心無力。”
蘭芝看著眼前這個正值花信的小姑子,這點小事也值得哀愁,那這麼大的事兒豈不是要去跳八回青云峰?
蘭芝側首思索片刻。
“我倒是有一計能解妹妹困頓。”
素眸頓亮,雙目神采鎖住蘭芝。
“還請姐姐賜教。”
蘭芝看著遠山。
“其實姑子的父兄并不曾想過要作踐姑子,畢竟是骨親。
婚配一事也只是使道聽途說聽說,尚且沒有去驗證過。
再有,姑子也是堂堂縣令大人嫡長,縣令大人就算不為締結姻親,只為臉面,也不會將好好的一個嫡長,嫁給一文不名的人,我聽姑子的意思,很有機會承歡父親膝下,或許有諸多原因。
但是姑子跟一母同胞的兄長淡薄,這就是妹妹的不對了。
誼是互相的,妹妹不關懷兄長,甚至在后院,面都很見到,如何希辛苦求學的兄長,在讀書之余,還能分出心神記掛著這個食無憂的妹妹?”
素被蘭芝說的無言以對,訥訥低頭。
蘭芝上前拉住的手。
“為何兄弟姐妹稱為手足,有手有腳,相互扶助,才能走得長遠順遂,只要妹妹寫信給兄長,時常噓寒問暖,三不五時,托人捎些裳吃食,兄長自然會投桃報李。
不去試試,只在這道觀自怨自憐,不僅于事無補,若是縣令大人知道了,恐惱妹妹丟了他的面。”
素打小沒有親娘教導,不懂人世故,邊仆婦無不是以主家小姐為尊。
蘭芝嚴厲些鎮住,又苦口婆心給出主意,自然生出依賴之心。
拿一個單純小姑子的心思這點能耐,蘭芝覺得還是有的。
素雖然從不曾被待,但是生而不管,本就是親人長輩不慈,也不明白這些,囫圇讀了些書,知曉仁義禮儀就不錯了。
聽蘭芝這麼一說,過去那些極的,父親和兄長的關懷,此時歷歷在目。
也對,畢竟是親,又不是有仇有怨,沒道理自己關心他們,他們不關自己的。
只要父親知道繼母侄兒的人品,斷不會把好好的兒嫁給這樣的人家。
蘭芝見和下來,乘勝追擊。
“你若是想萬無一失,等你兄長對你漸漸稔起來,我再給妹妹出些計謀,可確保萬無一失。”
素仿佛找到主心骨,拉著蘭芝,就要結。
“多謝姐姐助我,不知姐姐家住何?
對了,方才見姐姐在此垂淚,既然姐姐助我,我也當盡我所能,雖然我愚笨,但是姐姐若有用的上我的,必竭力為姐姐排憂解難。”
蘭芝聽了,猶豫糾結一番,經不住素再三追問,才。
“我有一手帕,夫家另有高門姑子想娶,將我那至休棄,可憐我那至家里兄嫂原本就想拿的婚事,為自己謀利,父親又已經過世,只有一個弱做不得主的母親。”
聞此經過,素方知人間艱辛,不止那點多愁善。
“這娘子,真是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