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理解此刻的混場面,還要將時間倒回半個時辰前。
半個時辰前,芃芃在胡吃海塞,九炁在研究那杯華胥夢,姬殊在與長生門弟子流煉丹經驗,而月無咎被公儀澹請來的牌搭子絆住了腳步,無暇顧及公儀澹的小作。
萬事俱備。
公儀澹悄無聲息離開筵席,按照五行盤的指示一路跟到了宿懷玉的房間外。
原本他是想等著宿懷玉離開房間后再進去一探的,然而里面的人卻遲遲沒有出來的意思。
眼看時間迫,再不回去恐有被發現的可能,公儀澹思忖半響,當機立斷地又取出了那一壺華胥夢。
他的記一向不錯。
之前在仙坊追查魔族時遇到九重山月宗師徒時,就見過逛花樓的師徒中醉得歪歪倒倒的宿懷玉。
公儀澹料想此人酒量不會太好。
于是他打開酒壺的蓋子,一整壺酒在他的靈力蒸騰下化作一縷青煙,無聲無息地盈滿整個房間。
華胥夢這樣的佳釀經過靈力萃取,是用聞的就足矣醉人。
再加上今日筵席上好酒無數,就算宿懷玉醒酒之后覺得奇怪,酒香散去之后無蹤無際,他想要調查也無從查起。
計劃很圓滿。
但公儀澹唯獨忽略掉了一點——那就是宿懷玉的酒品。
正常人的醉酒:睡覺。
宿懷玉的醉酒:手,得找個人揍一揍。
于是公儀澹等了一刻鐘后,還沒來得及燃燈探清這屋的形,就被宿懷玉的一記鐵錘從天而降制裁。
投鼠忌,公儀澹本不敢有什麼真刀真槍的反抗,而一切又發生得太快——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披月白薄紗的子已經將他倒在地。
窗外寒月清輝,映在沒他臉側的劍鋒上,折出三尺青芒。
子一手握著劍柄,輕紗順著瓷白長臂落,出的纖細手臂上有陳舊刀傷。
俯偏頭,游離目與朦朧暗香一并襲來。
公儀澹一瞬間渾繃。
宿懷玉竟然是個貨真價實的人!
“……杯底剩這麼多,養魚呢?”
宿懷玉另一只舉著澡桶水瓢的手往前遞了遞,語氣迷離中帶著堅定:
“喝!”
公儀澹:……做夢。
他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五行盤,盤上指針瘋狂旋轉,證明他離紅蓮佛魄很近。
只差一點便可完任務,他怎甘心半途而廢?
公儀澹腰腹用力,想將宿懷玉從他上掀下去,不料后者不僅紋不,反倒兩一鉗,將他錮在原地。
“兩一站,喝了不算!繼續喝!”
宿懷玉二話不說,揪著公儀澹的領就澆了他一瓢水。
……欺人太甚!
公儀澹衫,薄抿,恨不得現在就拔劍和眼前醉鬼打一場。
但他原本就是來做見不得人的事的,怎敢鬧出什麼靜?
他閉了閉眼,濃睫有水珠落下。
他一邊忍著宿懷玉抓著他的襟晃來晃去,一邊告訴自己要冷靜,等鬧夠了自然會出破綻,到那時他再一擊即中,然后搜房間,尋紅蓮佛魄。
小不忍則大謀,他可以忍。
但沒想到當他好不容易忍到宿懷玉的酒瘋快過勁了,準備把一口氣推開時——
房子塌了。
修真界執法大宗掌門從天而降,令第一次東西的公儀澹有一瞬間的失措。
在與孤雪道君對視的幾秒,他的腦子飛速轉。
首先,紅蓮佛魄是沒戲了。
其次,他不能暴目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絕不能被當采花大盜!絕不能!
公儀澹看著震撼失語的孤雪道君,默然幾秒,沉靜開口:
“孤雪道君,大家都是年修士,你問這個?”
孤雪道君還于世界崩塌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出聲。
而已經冷靜下來的公儀澹四看了看。
雖然不知道孤雪道君為何從天而降,但好在周圍無人,只要用你我愿投意合的借口敷衍過去,在旁人趕來之前撤退,想必孤雪道君也不會對其他人多……
“小九你不用說了!為龍王就要勇于承擔責任!什麼‘把孤雪道君打落的人是你’,這種話我不要聽!不用你幫我頂罪!孤雪道君你把我抓走吧,醉駕的人是我,就是我撞了你!”
公儀澹抬頭一看,只見劍而來的玄小年背著醉醺醺的小姑娘,后者字字句句皆是正氣凜然。
……果然,人不要輕易算命。
命里有時終須有,該倒霉時逃不開。
公儀澹閉了閉眼,仿佛已經預到事已經漸漸開始軌。
果然,待九炁背上的芃芃看清了眼前形之后,頓時與孤雪道君一樣出了極度震撼的神。
“你在對我的師兄老婆干什麼!也是你的長輩!你們這樣是畸形的啊!”
公儀澹:……這里就你最沒有資格說這話。
這屋頂塌陷的靜太大,那邊筵席上有不人被驚,紛紛出來查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即便修真界不在乎子名節這種凡間糟粕,但這種場面也不好公然給旁人圍觀,此刻在場最冷靜的人反倒了九炁。
他隨即施,足下金盤轉,張開結界將此與外界隔絕。
公儀澹稍稍放心了些。
孤雪道君終于回過神來,理智回籠了幾分,看著公儀澹扶著過了酒勁的宿懷玉站起,他眉都快擰得打結。
孤雪道君:“沉……懷玉一貫滴酒不沾,怎麼會醉這樣?你又怎麼會在這里?”
芃芃也跟著附和點頭,腦袋瓜如搗蒜。
之前逛花樓喝酒的那次之后,宿懷玉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之后就輕易不會喝酒,連酒釀丸子都不怎麼吃呢。
公儀澹的心理素質極其強大,他神如常,見自己的衫被宿懷玉扯開,索下外袍給已經困得睡著的宿懷玉披上,并扶上榻休息。
做完這些事之后,他也調整好狀態,開始為自己罪。
“這話或許應該我問你?”
公儀澹隨手整理被宿懷玉弄的擺,淡然道:
“孤雪道君這樣大張旗鼓地強闖他人住所,不知是哪來的底氣質問旁人?”
果然,這一句便堵得孤雪道君一時頓住。
“不是他強闖,是我把他撞飛的!怎樣!”芃芃頗為得意地出聲道。
公儀澹面無表:“不怎麼樣,不過就是待會兒打算去同你師尊告狀而已。”
芃芃頓時慫了一秒。
可惡的大人!吵不過就告家長!沒出息!
“此事待醒來之后我自會同道歉,我踏破的屋頂,也會命人修補——但現在的形,若是公儀仙君不給一個合適的解釋,我為天樞門掌門,恐怕不能輕易離開。”
天樞門的確是一個可以多管閑事的借口。
公儀澹與他對視片刻,鎮定回答:
“筵席太悶,我出來轉轉,途徑此時見宿仙君室明亮,便打算借機與商議王者戰隊一事——此事芃芃也知道,并非我臨時編造的借口——進來之后我才發現已經醉了,之后的事便如你們所見,若是不信,待醒來之后可以問。”
醉這樣,不斷片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死無對證。
公儀澹毫不慌。
芃芃:“……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揍這個不孝甥孫一頓!他搶我老婆,我跟他拼了!”
“稍安勿躁。”
九炁穩穩摁住背上的芃芃,觀察了半響道:
“你不是想讓你的師兄——或者說是師姐,忘掉孤雪道君嗎?此此景,正好和話本上的節吻合,這是天賜良機,不可打攪。”
“……什麼天賜良機,你是天道之子又不是月老,你懂什麼!”
芃芃氣得腮幫子都要鼓起來,揪著他的領晃著出氣:
“要是我的師兄老婆沒了,你必須再賠我一個老婆!”
被晃來晃去的九炁一臉淡然。
見公儀澹與宿懷玉親昵舉,孤雪道君指尖微,似乎想要上前阻止什麼。
但此時的他已非的師尊,并無立場將帶走。
孤雪道君的面越發如十二月凜冬般冷然,追問:
“喝醉了,你卻是清醒的,為何不推開?仙君此舉豈不是趁人之危?”
“我與修為同在元嬰一重境,真起手來,我們之間也是勝負未知,孤雪道君為何就篤定我想推開就一定推得開?”
公儀澹從善如流地解釋:
“而且,我從前以為宿仙君是男修時,便對的劍法心悅誠服,如今得知是修,若對我有意,自然是我的榮幸,我為何要拒絕?”
此話一出,孤雪道君的臉驟變,想都沒想口而出:
“荒謬,豈會對你有意!”
公儀澹見他答得如此干脆利落,篤信無疑,一時間腦子轉得飛快。
宿懷玉是子,孤雪道君對似乎很不尋常,又想到報中孤雪道君失蹤的弟子,以及兩人之間撲朔迷離的關系……
答案已經很顯然了。
公儀澹抓到了突破口,心中把握更添幾分。
今天他的任務注定完不了,還要賠上自己的清白,他不好過,其他人也別想好過!
“呵,若是無意,為何一見我便撲上來我服?還……”
話說到一半,公儀澹急急剎車,看向屋好奇等著他繼續往下說的兩個未年人。
公儀澹:“有些話不太適合小孩子聽,勞煩太一閣下,能否將芃芃的耳朵堵上?”
越是不想讓芃芃聽,就越好奇,耳朵都要豎起來了。
“什麼什麼?什麼不適合我聽?讓我審判一下到底合不合適!”
九炁覺得這不合適的話與自己缺頁的言話本應該是一個道理,于是沒多猶豫,抬手以靈力封住芃芃的耳朵。
芃芃秉持“聽不見九炁也不能聽”的原則,出兩只手啪地一聲拍在九炁的耳朵上,也不許他聽。
公儀澹這才繼續道:
“……還坐在我的腰上,要替我寬解帶,強行行事。”
對不起了宿仙君,雖然也沒有太冤枉你,但總的來說還是冤枉你了!
要是今夜能,日后再做補償吧。
孤雪道君聽完此話,一時間怒火升騰,恨不得與公儀澹大打一場。
……可他因何而怒,他自己都不明白。
拋開他今夜浪之舉不談,公儀澹此人論容貌論修為論能力手腕,都實在沒有可供挑剔的缺點。
他從前一心想要斬斷宿懷玉對他的妄念。
但如今親眼見到也能轉投他人懷抱,涌上心中的竟然不是解。
而是……
令他也無法分辨的復雜酸。
大約是公儀澹的這句“強行行事”到了孤雪道君的痛,最后他留下一句“明日會請工匠上門修繕”后,便魂不守舍地退出了房間。
不過臨走之前他也沒忘了提醒月無咎要小心保管紅蓮佛魄一事。
諸事代完畢后,他才孤離開。
“站住!”
見公儀澹也想溜走,芃芃立馬攔住他:
“你非禮我老婆的事,我還沒有跟你算賬呢!”
公儀澹垂眸看著攔在前面的小姑娘。
跟他算賬。
他還沒跟算破壞他好事的賬呢!
算了,想到卦師的那一卦,公儀澹確信這小姑娘與他命里犯沖,不愿再與糾纏。
“你似乎弄錯了一點。”
公儀澹森然一笑,故意嚇唬:
“方才的形你也看到了,是你師兄——哦不對——你師姐在強行非禮我,天樞門掌門親眼目睹你師姐是如何霸王上弓的,真要判,也是判你師姐有罪。”
芃芃當真被他這話唬得一愣一愣。
直到公儀澹離開之后,芃芃還久久回不過神。
翌日一早。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的宿懷玉只覺得頭痛裂,醒來以后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一臉嚴肅坐在床邊的芃芃。
宿懷玉一邊整理著腦子里紛的思緒,一邊道:“……芃芃?你在這里做什麼?”
“人果然還是要多讀書!”
捧著一本言話本的芃芃格外激地著宿懷玉道:
“師兄老婆,我悟了!只要我們讓師尊湊點錢給那個公儀澹,這就不非禮,你就不用被抓了!”
話本里霸王上弓的街頭惡霸都是這麼說的!
給了錢的怎麼能非禮?
這!嫖資!
與此同時,推了一個通宵牌九的月無咎剛剛贏了昨晚至今的第一把,正心愉悅地將靈石收囊中時,莫名背后一涼。
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