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謝郬拉著高瑨來到長安街上。
雖然已經是晚上,??但長安街上依舊人頭攢,商家們在店鋪檐下掛著各種的燈籠,把店里店外照得亮堂堂的。
謝郬太喜歡這夜市繁華的景象了。
趕上一家糖糕店的啟籠時刻,??這家店把蒸糖糕的蒸籠放在店鋪外面,??蒸籠蓋子揭開的時候煙霧繚繞,令人忍不住就駐足觀。
謝郬站在店門口,這迷人的人間煙火,??蒸籠蓋子揭開,煙霧散了些后,謝郬一眼就看見了蒸籠里一只只白白的小兔子,耳朵尖尖點,??兔子眼睛是兩顆紅豆子,惟妙惟肖,特別可。
“姑娘,??剛出爐的兔子糕,買兩塊嘗嘗?”
揭蒸籠蓋的糕點師傅見謝郬湊過來看,??以為要買,??便熱招呼起來。
謝郬下意識荷包,但了個空,低頭一看才想起來,自己早上溜出去,回去換了裳就沒把荷包掛上,??倒是腰帶袋里還有一兩多碎銀子,??是早上付給天香樓五兩銀子,??掌柜找的零錢,??謝郬沒高興放回荷包里,??隨手塞在腰帶的袋中了。
往一旁等候的高瑨看去,??謝郬著重看了看他的腰間,左邊是一塊瑩潤澤的羊脂玉佩,右邊是一只毫無用的香囊……
這種天潢貴胄出門都有下人付錢,自己上肯定是不會帶錢的,謝郬忍不住心里盤算起來:
【我兜里還剩一兩多。】
【這兔子糕漂亮是漂亮,可一只要十五文。】
【我跟狗子兩個人,得買兩只,兩只就是三十文,太貴了。】
【后面還有好多好吃的,要是把錢全花在兔子糕上,好像有點不值。】
【算了,不吃這個了。】
【有形無實,花里胡哨,未必好吃。】
這麼想著,謝郬便對糕點師傅擺了擺手,然后繼續往前走去,走了十幾步后,謝郬還回過頭,暗暗記下那糕點店的招牌,想著下次有機會再買。
高瑨見回頭,問:“想吃嗎?”
謝郬看了他一眼:
【想吃啊,你有錢嗎?】
【吃了兔子糕,就沒錢吃老張家的丸子湯了。】
“也不是很想吃,我們繼續逛逛吧。”謝郬說。
高瑨忽然停下腳步,對謝郬說了句:
“等著。”
說完不等謝郬反應過來,高瑨便轉跑向那糕點店,不一會兒就拿了一包油紙過來,將謝郬拉到路邊的邊墩上坐下,將油紙遞給謝郬,油紙里正是謝郬剛才看中了沒買的兔子糕,很大手筆買了四只。
謝郬眼前一亮,拿起一只兔子糕驚喜問:“陛下帶錢了?”
高瑨對比了比噤聲的手勢,提醒道:“相公。”
【相什麼公?】
【小老婆而已。】
暗自打趣了一句,謝郬見高瑨眉頭微蹙,立刻識時務的喊了聲:
“相公。”
高瑨神稍霽,拿起油紙包里的一只兔子糕,隨便看了兩眼就把兔子頭咬進里。
謝郬期待問他:“好吃嗎?”
高瑨嚼了兩口后點評:“一般吧,沒什麼特別。”
【慣的你!】
【膳房的東西吃多了,還看不上民間的了。】
【真正好吃的東西都在民間!】
謝郬這麼想著,將兔子舉起送到邊,最后欣賞了兩眼,然后啊嗚一口,咬掉了兔子半個子。
高瑨:……
【嗯,居然真的一般的。】
【名不副實,虛有其表。】
【不行,不能跟狗子說。】
“還可以嘛。”
謝郬略帶違心的說了句,正要咬第二口表示‘真的好吃’的時候,忽然瞥見高瑨空空如也的左邊腰帶,記得剛才那里掛著個玉佩來著……
猛然反應過來,看了一眼被咬了一般的兔子糕,驚愕的對高瑨問:
“你拿什麼買的這個?”
“玉佩啊。”高瑨如實回道。
謝郬猛地一跺腳:
【就很離譜!】
一把將高瑨手里咬掉了腦袋的兔子糕奪走,謝郬捧著油紙包跑回了糕點店前,那賣糕的人見又來了,以為還要,正要開口,就見謝郬把兔子糕摔在他的蒸糕臺上。
“老板,開店做生意,你有沒有良心?”謝郬高聲質問,立刻吸引了長安街上逛夜市的人們圍觀。
糕點店那師傅見來者不善,立刻反擊:
“小姑娘,你橫什麼,我哪里沒良心?”
謝郬指著高瑨說:“你用四個破兔子糕騙了我相公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你的良心在哪里?被狗吃了嗎?”
提起這個,糕點師傅多有點心虛,聲音稍稍弱了些:
“什麼騙啊?他要買我的糕沒帶錢,問我能不能用玉佩換,我看他生得老實才換給他的,我還擔心他那玉佩是假的呢。”
謝郬察覺出這老板是想吞了玉佩,冷笑辯駁:
“假的?那玉佩價值千金,你人是假的,店是假的,我相公的玉佩都不可能是假的。”
“嘿!你這子怎麼說話?是他自己要跟我換的,他拿了兔子糕,玉佩就是我的了。怎麼,你們糕拿走了,吃了,現在來跟我要東西,別給我耍橫,這條街我待了五六年,什麼樣兒的人沒見過?”
謝郬見那老板完全就是一副小瞧他們,還想把玉佩直接眛下的姿態。
謝郬直接把手放在他的蒸籠上,只要稍微用點力,這蒸籠的糕就會被掀翻,上冷靜說:
“你怎麼不說你貪心?你在這條街五六年,聽沒聽過京兆府的差鐵手羅?那是我親哥哥,你今兒要不還我相公玉佩,我砸了你攤位不說,明兒還讓我哥帶差來封你的店。”
大約是謝郬說得有鼻子有眼,連差的名字都說了出來,雖然糕點店老板并不知道‘鐵手羅’是誰,但架不住心里發虛給唬住了。
又見兩人確實著華麗,不像普通老百姓,左右權衡之下,老板從兜里掏出那玉佩拋給謝郬,謝郬一把抓住,這才放開老板的蒸籠。
正轉要走,被老板喊住:
“喂,玉佩給你了,我的糕點錢你們還沒給呢?”
謝郬回拋給他一兩碎銀:“找錢。”
老板低頭找錢的時候,高瑨忍不住低聲問謝郬:“鐵手羅是誰?”
謝郬用肩膀撞了撞他:
【當然是我瞎編的,還問。】
高瑨了然失笑。
片刻后,謝郬一邊走一邊數銅板,高瑨則看著手里失而復得的玉佩,說道:
“這玉佩倒也沒你說得那麼值錢。”
謝郬正氣頭上,聞言說道:“再不值錢,那也絕對不止四個兔子糕錢吧。你知道這麼一塊玉佩在邊關能換多糧食?夠多將士吃飯?”
高瑨看著正質問自己的謝郬,想起生活的環境和自己的揮霍,竟十分慚愧,‘是我考慮不周’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謝郬對他手:
“我去當鋪當了。”
高瑨慚愧的心忽然消失:“啥?”
“我說,玉佩拿來我去當了。”謝郬重復一遍。
“……你剛不是說,這玉佩價值千金,可以在邊關換很多糧食?”
“我說過。”
“那你現在又要去當了它?”
“它能換糧食和當不當它有什麼關系?我只是說,這玉佩不該只買四個兔子糕,它還可以買丸子燒餅八寶鴨,魚片醬溜段。”
“……”是這個意思!白了。
半晌后,謝郬從當鋪里出來,高瑨在門口等,謝郬喜笑開從當鋪走出,手里拿了兩張嘩嘩的銀票。
在高瑨面前晃了兩下,謝郬說:“走,請你吃東西去。”
哈,誰請誰啊?
高瑨無奈,再次被拉著沖了人群。
有錢之后,他們從長安街東一路逛到長安街西,吃吃停停,好不瀟灑。
高瑨被謝郬的胃口驚呆了,這一路吃了丸子湯、桂花、醬鵪鶉、三脆羹、羊頭簽、辣兔頭、脆筋子和胡餅、湯骨頭之后,還想進了燒干脯買了好些干,被高瑨拉住:
“別吃了,會積食。”
謝郬了飽飽的肚子,指著干脯店說:
“不吃了不吃了,就是去買點,帶回去……給姜嬤嬤和福如們吃。”
【才不是!我要帶回宮藏起來慢慢吃。】
【可惜狗子跟著,不然我還能去城北的街道逛逛,再買點話本帶回宮。】
高瑨:……
兩人一直從燈火輝煌逛到了燈火黯淡,戌時三刻多了,長安街上的夜市也差不多要歇,亥時開始就是宵。
謝郬心滿意足,哼哼唱唱,拎著好幾個油紙包,里面全是吃的干。
就在兩人快要走出長安街的時候,從前面已經熄滅了燈火的暗巷中出來幾個手拿棒的地,攔住了謝郬與高瑨的去路。
為首那人邊有個家伙很面,正是今晚賣他們兔子糕的那個糕點店老板。
謝郬和高瑨離開之后,正巧有個店老板相的京兆府差來買糕,店老板隨口問他京兆府里有沒有‘鐵手羅’這個人,那差表示聽都沒聽過,店老板這才驚覺上當。
越想越不服氣,于是找了幾個長安街上有名的混混過來,想給這一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一個教訓。
謝郬有點意外,看向高瑨:
【惹麻煩的來了。】
【我好像不能手。】
【狗子一個人行不行?】
那老板對幾個地的頭目小聲說了句什麼,那些人也不跟兩人廢話,直接沖上來手。
高瑨手將謝郬護到后,抬起一腳先踹飛個人,其他幾個地一看,果斷一擁而上,只見高瑨一邊護著謝郬,一邊游刃有余的將圍攻的地們打趴在地。
【嚯,狗子可以!】
【小時候那麼慫的個人!】
高瑨冷冷瞥一眼,謝郬愣了愣后才反應過來,把干紙包在胳膊上掛好,敷衍的拍了幾下手,語氣毫不走心:
“哇,相公好棒!”
高瑨:……
糕點鋪老板也是沒想到平日里在長安街上橫行霸道的地們在這年輕人手下竟這麼不堪一擊,正要跑就被高瑨迅猛如電的擒住后頸。
謝郬上前用手里的紙包連連敲打糕點鋪老板的頭:
“你這混球,平日里沒禍害人吧?”
糕點鋪老板連連求饒:“饒命啊饒命。小的再也不敢……啊——”
謝郬只聽‘咔嚓’一聲,糕點鋪老板的兩條胳膊就給高瑨卸了下來,以極其無力的姿態垂在兩側,高瑨把人往地上一拋,那人便在地上哀嚎不斷。
這作夠快,讓謝郬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由衷對他比了個大大的贊。
“走吧。”高瑨冷靜說。
兩人正要離開,就見暗又竄出兩隊差,很快將謝郬和高瑨包圍,為首那人把糕點鋪老板扶起來,惹得他慘不已。
謝郬冷笑:“那混球居然還有后招。”
原來那糕點店老板見謝郬和高瑨兩人著鮮,擔心地們收拾不了他們,于是還準備了一招黃雀在后的戲碼,反正不管地們打人不功,京兆府的差都會來抓人,只是店老板沒算到高瑨打人的速度這麼快,差一點差就趕不來了。
“你們可知在長安街上公然斗毆是什麼罪名?”
那為首的是今日京兆府的當值差,這麼多年吃糕點從來就沒給過錢,沖著這個,今晚店老板有事相求他也不好拒絕,當然了,長安街本來就明令止打架斗毆,他也不算偏袒和污蔑。
謝郬忍不住往高瑨看去,只見他臉頗黑,不忍笑:
【地就算了,打走就。】
【這驚了府可就是打狗子的臉了。】
【當今皇帝在街上給京兆府差訓斥,這要傳出去,狗子面何存啊!】
高瑨瞪了謝郬一眼,正要說話,誰知那差十分強勢,竟然完全不給高瑨開口的機會,對其他差下達命令:
“抓回去!”
高瑨被這些人給氣笑了,謝郬緩緩靠近他,輕聲問:
“要不要自報家門?”
高瑨冷哼:
“跟這些人,犯得上嗎?”
【嗯,可以說是傲本了。】
【不自報家門是什麼后果?】
【啊,一首鐵窗淚送給狗子和自己。】
【手扶著鐵窗外邊……外邊的生活是多麼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園……】(歌詞,by鐵窗淚)
高瑨強忍著想把謝郬捂起來的沖,被迫聽著的魔音穿腦。
差們見周圍躺著的地,知道高瑨手很好,沒敢跟他來,只是將他和謝郬圍著,催促他們自己往前走。
高瑨大概氣瘋了,竟沒有毫抵抗就隨他們往京兆衙門走去,謝郬則越想越興:
【哈哈哈,這是什麼人生驗?】
【跟著皇帝去坐牢!我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新鮮!】
尤其是當他們被押去了京兆衙門的大堂,加班加點理案件的京兆尹看見高瑨時那一會兒黃、一會兒藍、一會兒紅、一會兒黑,一會兒紫的臉,謝郬就更加覺得這一趟走得太值了。??w??,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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