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兒…”
景帝抓著他的手,人仿佛老了一大截。
嬴承嗣能覺到生命流逝,他低聲道:“父皇,我走之后,別怪四弟,若非是他,我怕是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你,他為了就我廢了胳膊,求你替我好好照顧報答他,好不好?您……您替兒臣護著阿姮和燕珺他們……護著他們……”
嬴從璋臉上陡生出來的力氣突然消散,眼中染上灰白死氣。
景帝抖著臉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緩緩閉上雙眼,手中落時,他悲慟大哭:“嗣兒!!”
……
嬴承嗣死了。
死得突然。
景帝大打擊暈厥過去,趙玄穆抱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嬴姮。
嬴從璋聽到外面痛哭聲音,淋淋地從隔間踉蹌出來時,就看到跪了滿地大哭的宮人,還有被長樂公主抱在懷中哭的渾發抖的小嬴姮,他本就蒼白的臉上連都不見半點紅暈,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坐在地上。
大哥……
大哥!
長樂公主哭的渾發抖,有些抱不住懷中掙扎的嬴姮。
“四叔。”
嬴姮看到嬴從璋時,朝著他手,被嬴從璋接過就撲在他懷里,“四叔,我要找爹爹,我要找爹爹……”
“阿姮…”
“爹爹不會死,四叔帶我去找他。”
小姑娘嚎啕大哭,往日總是笑盈盈的臉上掛滿了淚珠子,用力抓著他裳時眼睛紅腫,
“阿姮聽話,阿姮以后再也不調皮了,阿姮再也不嚇唬爹爹了。”
“四叔你帶我去找爹爹好不好?”
嬴從璋間像是被什麼堵住,對著滿是眼淚的雙眼悲痛至極
懷中孩兒每一句話都像是利刃不斷來回刺痛著他皮,明明今晨大哥還好好的,明明早上他還待著他婚的事。
聽著嬴姮聲嘶力竭的哭著他“四叔”,一句一句喊著“爹爹”,嬴從璋斷掉的胳膊空淋淋,單手用力抱著懷里的小姑娘,抿著手心發抖,只低聲道:“四叔在,阿姮別怕,阿姮不哭。”
“四叔在……”
……
大皇子驟逝,景帝大打擊,整個朝堂人人服喪,京中更是無一人敢于宴樂。
趙玄穆遵照嬴承嗣言,以意外將他死因遮掩過去,景帝查過此事未曾查到有人加害的痕跡,雖然依舊怒,可因大皇子死前之言未曾遷怒太過,只懲了幾個與此事有關之人便未曾再追究下去。
景帝原是想瞞著大皇子妃此事,嬴從璋等人也小心護著腹中孩子,怎奈有些事終究瞞不過去,大皇子妃知曉大皇子亡悲傷過度,腹中孩子沒保住,母子俱亡。
景帝本就因長子驟逝而元氣大傷的子更是了重創,吐幾回便直接病倒。
朝中不能無人主事,諸皇子紛紛爭搶起來。
原本肆意玩鬧的嬴從璋仿佛一夜長大,以殘廢為由退了當初定下的婚事,日夜守在嬴姮和景帝邊,他親自照料景帝,小心翼翼地護著大哥僅剩的脈,而趙玄穆則是握著大皇子手中留下的那些勢力幫著纏綿病榻的景帝穩定朝堂。
可哪怕竭力之下,朝中依舊混至極。
眼看著諸皇子斗的不可開,朝堂不穩,社稷搖,外有旱災,有兵禍,景帝也一日不如一日。
諸皇子中日漸勢大過其他皇子的嬴從簡找上了趙玄穆和嬴從璋。
“大哥已經死了兩年多,朝中混不堪,父皇弱難以理事,諸臣無主自顧民不聊生,趙將軍和四弟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大業江山就這麼亡了?”
嬴從璋依舊是那副秀氣的長相,可整個人卻如同開了刃的利,看著眼前一副規勸模樣的嬴從簡冷聲道:“二哥何必說的冠冕堂皇,你若怕大業亡了,真的擔心江山黎民,那你倒是退上一步別去肖想你不該想的位置,天下不了!”
嬴從簡聞言也不惱,只是平靜道:“我不爭,也有旁人爭,且都是父皇的兒子,同樣天家脈,我憑什麼不能去坐那個位置?”
嬴從璋頓時冷笑:“怎麼,野心藏不住了?”
嬴從簡看著他:“你敢說你從未想過?”
嬴從璋:“我沒有。”
這天下是大哥的,他從未有過半點心思!
嬴從簡定定看著眼前比他小上許多的年,他眼神干凈,言語果決,他是真的從來沒有肖想過皇位,也從未生過半點暗的心思,可嬴從簡不一樣,他從來都不甘于只是二皇子,也從來都嫉妒著嬴承嗣,憑什麼同樣是父皇的兒子。
他能自出生就飽圣寵,自小就被當儲君培養,人人都道他是天降紫微星,而他們卻如野草不被父皇重視。
他承嗣,而他們就只能從屬。
從簡,從斂,從璋……
就算是名字也不配跟他一樣。
嬴從簡有那麼一瞬間的暗,臉上溫馴褪去后,對著嬴從璋說道:“我不與你爭辯這些,你們應該知道如今朝堂上是個什麼形。”
“父皇雖然封了你為燕王,讓你代為理政,可你斷了胳膊頂天也只是個王爺,這大業不可能沒有新主,父皇如今還在還能勉強得住朝中的事,可父皇一旦病逝,沒有新君,朝堂大之下,你們二人有信心能得住其他人,甚至護得住阿姮嗎?”
嬴從璋臉上一怒。
趙玄穆手著旁暴怒的年:“二皇子有話直說。”
嬴從簡看著他:“我知道大哥死后將梟符給了你,也將手中那些人全部留給了你和四弟,讓你們護著阿姮。”
“我可以答應你們,我若登基,四弟依舊為燕王,趙將軍為國公輔政,阿姮封公主,大哥所屬的所有人我毫不,全部留給阿姮,那梟符我只拿一半,用作制衡兵權,另外一半留在阿姮手中。”
“阿姮若只想當公主,我保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若不愿留于后宅,我便將當作皇子養,讓朝承繼父志,將來所生之子承大哥一脈,續大哥香火,以嬴氏為姓,同樣是皇子龍孫。”
嬴從璋和趙玄穆都沒想到嬴從簡會說出這番話來。
別說是趙玄穆,就連原本暴怒的嬴從璋也冷靜了下來。
“我們憑什麼信你?”
“我可以以子孫后代起誓,我在位期間絕不阿姮半分,只要不生謀逆之心,我必將當作親子對待,若違此誓,必子孫盡絕。”
這誓言不可謂不毒。
嬴從簡看著對面二人說道:“我會讓人修建公主府,由你們將大哥麾下之人聚攏于公主府輔佐庇護阿姮。”
“你們不信誓言,總可信手中權勢,你們一位親王,一位國公,手握一半梟符,又有大哥留下的那些人相助,我就算想要阿姮也不可能,父皇那般疼阿姮,他定給阿姮也留有底牌。”
“我如何能傷,又如何敢傷?”
嬴從璋和趙玄穆都是沉默下來。
嬴從簡走了之后,二人想了很久,到底還是直接去見了景帝。
景帝自從長子死后整個人就快速衰老了下來,他倚在床頭如風燭殘年,滿頭霜白的發下臉上生了褐半點,上有了遲暮老人才有的死氣。
聽著嬴從璋將嬴從簡所說的那番話說了一遍后,景帝聲音低啞:“他倒是個聰明的。”
他想起那個不甚起眼的二兒子,低聲道,
“答應他吧。”
嬴從璋抿抿:“可若他將來反悔…”
“這世上本就沒有萬全之事,如你大哥,朕百般護著他也依舊遭了意外。”
哪怕時隔一年,提起早殤的長子時,景帝依舊心中刺痛,他靠在枕上低聲道,“就如他所說,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大業終究會出新君,若你還是安好,倒能得了皇位護著阿姮,可你……”
景帝滿是傷懷地看了眼嬴從璋垂落下來空的右臂,
“朕時日無多,一旦病逝,朝中便再無人能著他們,到時就算是你們二人也未必護得住阿姮。”
長子留下的東西太多,只是梟符便能引得所有人垂涎,若他一死,UU看書www.uukanshu.com朝中又未有新君即位,哪怕為著兵權嬴姮也會了所有人的靶子,到時憑嬴從璋和趙玄穆本護不住嬴姮。
嬴姮太小,若有個十余歲,還能勉強跟朝中之人一爭,可如今不過五歲稚齡,又有多能在天下大時不改初衷一直護著這位主?
嬴從璋和趙玄穆聽著景帝的話都是沉默下來。
景帝說道:“朕會下旨傳位老二,封老三、老五為藩王前往封地赴任。”
“子越,朕會留一道廢帝的圣旨給你,若嬴從簡真有一日容不下阿姮,反悔了今日所說,你和從璋便將圣旨給了老三、老五,他們自會庇護阿姮。”
趙玄穆抿著:“微臣明白。”
“從璋。”
“父皇。”
“朕會給你攝政之權,與子越一起輔政,好好護著阿姮。”
嬴從璋重重點頭:“兒臣知道。”
……
元啟三十一年冬,大皇子薨逝一年后,景帝下旨冊封二皇子嬴從簡為儲君,冊驍騎將軍趙玄穆為國公,與燕王一同攝政輔佐太子,封三皇子、五皇子為康、順二王,前往封地赴任。
元啟三十二年,景帝病逝,二皇子嬴從簡即位為帝,改年號為承運。
新帝登基,封原皇長子嬴承嗣之嬴姮為永昭公主,允其承繼其父一脈,子嗣皆能皇室宗碟,允永昭公主與皇子一同進學習武,一應待遇與皇子等同。
永昭以兒之,上書房,習朝策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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