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國慶果然帶林一去培訓機構了錢，拿到了報名回執，返校那天他直接帶上了。

他一大早就敲開了趙明誠的辦公室門，老趙有點驚訝：

“這麼早林一，你有什麼事嗎？”

林一把他的報名回執放在桌子上，特別正式地鞠了個躬：

“非常謝趙老師耐心的幫助，我回家和父母商量了之后，已經把這幾節課都報上了，這是回執。”

老趙看都沒看，拿起他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才轉向林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意思是有屁就放。

“是這樣的趙老師。”

“我父母您上次打了電話應該知道，他們是完全信任學校和信任您的，但是對教育問題沒什麼心得。”

“他們的意思，下次學業上的問題，您直接跟我說就可以了。”

老趙教書這麼多年，他知道自己上次那個電話算告狀：“回去被罵了？還是打你了？”

林一斷然否認：“沒有，我父母很支持我學習的。”

“我只是覺得已經是個大人了，可以自己管好自己的事，還讓他們替我心非常不應該。”

趙明誠有點驚訝，林一以前在班里不算起眼，也不是尖子生。

不過績和是兩回事，這兩句話說得確實有點“大人”的味道了。

老趙作為重點高中的骨干教師，多年的班主任，見過的人聽過的話多了，不會隨便答應什麼的：

“那要看你表現了，暑假里自己努努力，給你父母爭口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差不多了，林一“真實”年齡也才二十八歲，還沒老趙現在大，沒指虎軀一震就能拿下他。

林一很快告辭出去。

他了口袋好像有什麼東西落下了，一時想不起來。

沒多久，老趙聽到敲門聲，以為是林一回來了，頭也不抬地說：

“進來。”

結果推門進來的卻是一個貌子，看起來不過三十許人，面容姣好，保養得宜，和顧采薇有五分相似。

上穿著一件素雅的改良旗袍，勾勒出窈窕的段，挎著一個沒有LOGO的小包，看著材質不俗。

旗袍是一種很認人的服，不對的人穿著，怎麼看怎麼別扭。

但是穿著卻很有風韻，仿佛就應該這麼穿。

“趙老師。”

打了一個招呼，聲音清脆婉轉。

趙明誠這才抬起頭，立刻驚訝地站起迎上去：“顧媽媽您怎麼來了？快坐。”

“不用關門，開著就好。”

后面半句是對跟著走進來的顧采薇說的。

老趙拉過旁邊空著的椅子，顧媽媽斂了一下旗袍的下擺，優雅地坐下：

“我今天送小薇來學校，正好想到很久沒有拜訪趙老師，就擅自過來了，不打擾吧？”

“不打擾不打擾，顧同學這個學期……”

顧采薇站在旁邊聽著他們寒暄，媽媽每個學期至找老趙兩趟，沒什麼正事就是聊幾句家常。

老趙雖然照舊把自己夸了一通，但絕口不提績，假惺惺的。

不過想錯了，今天顧媽媽是有正事的。

很自然地提起：

“趙老師，我聽說前段時間有個九班的育委員，齊一鳴，晚自習的時候跑到班級里來，差點和同學起了沖突？”

“這個年紀的男生確實不太好管教，還得請趙老師多費心。”

班里發生的事老趙都心里有數。

雖然顧媽媽上說得客氣，但是真要是出點什麼狀況，今天恐怕就是興師問罪了。

“您放心，我已經跟九班的王老師通過了，這種事以后不會再發生。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您大可以放心。”

“那就好，我覺得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應該以學業為重。我把小薇托付給臨中，就是看中這里的學習風氣。”

顧采薇不愿意聽大人之間的對話，一老氣橫秋的味道。

的眼神在桌上無聊地逡巡著，突然鎖定住一張回執，上面怎麼有林一的名字……

兩個人聊得時間不長，顧媽媽站起準備告辭，轉之前又提到：

“上次聽說趙老師家的千金有意練書法，我有一個省書法協會的朋友，也收過一些學生。”

“趙老師方便的話，不如哪天一起認識認識，說不定會跟孩子投緣呢……”

老趙稍微猶豫了下，畢竟是孩子的事，他想了想還是應承下來。

他把母倆送到門口，轉過坐回椅子上喝了幾口水，才想起忘記讓顧采薇把林一落下的回執順路帶回班里了。

在他接過的學生家長里，顧媽媽份不算尊貴，但是容貌氣質確實是獨一份的。

他略微有點張。

……

上午的時候，各科老師都把期末的卷子發下去然后講評掉了，所以下午就是班會課的時間。

老趙隨便找了個去他辦公室的同學，把回執帶給林一。

林一隨手塞進書包，這玩意兒其實沒啥用了。

下午上課鈴響，老趙拿著保溫瓶進了教室，站在講臺上，清清嗓子才說道：

“這個學期，咱們班的績還是不太理想，在年級里排名中下。”

“每個人自己問題出在哪里，上午各科老師都講過了，你們回去好好反思反思……”

“有些績暫時落后的同學，自己心里要有數，該補的補該背的背。三年其實很快的，下個學期開學就高二了……”

林一注意到他的眼神掃過自己這邊。

“暑假里玩還是可以玩一下，但是也不要太瘋。危險的地方不要去，玩水的話一定要當心。”

“特別是有些同學回老家，那種沒有救生員的池塘和湖泊，下水的時候一定要有大人在旁邊……”

老趙羅里吧嗦講了一大通。

林一心想還是被當做小孩子啊，什麼都要囑咐。

好一會兒老趙終于念叨完，才進下一個話題：“另外同學們都知道，高二開始就文理分科了。”

“我們班有八位同學最終選擇了文科，一會兒就要去文科班報道了。”

“你們上來跟大家告個別吧。”

他說完就讓出了講臺的位置站到門邊，八個同學依次起，一一到講臺上發表自己的“告別演說”。

林一看顧采薇并沒有站起來，心道果然。

這八個人正好是四男四。

男生都比較克制，說得也不多，無非是謝老師、謝同學、還是朋友、一起打球這一套。

生就比較一點，每個都絮絮叨叨說一大堆，有一個還淚灑當場。

張家琪是最后一個，雖然也眼眶紅紅的，但上臺之后卻很開朗地笑著說：

“不要這麼哭哭啼啼的嘛！”

“我們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對不對？”

“從哪里說起呢……高一軍訓的時候，我們在太底下站軍姿一站半天，人都曬皮了。”

“陸博文，就是你，又黑又壯個男生，居然說因病參加不了訓練，那個時候看你可不爽了……”

“還有陳，你想的什麼傻叉口號，本喊不出口好嗎……”

“你才傻叉。”陳和張家琪很早就認識了，毫不客氣地回擊。

張家琪不理他，繼續說自己的：

“文靜，哇開學的時候你真的超瘦的，只有七十幾斤，說實話當時我有點嚇到，還好現在在我們的投喂下越來越健康了……”

“我的室友茜茜，告訴大家一個，會寫古詩詞哦，寫得很好，我覺得超級浪漫……”

“還有林一，那天晚上趕跑九班那個臭流氓的時候實在太帥了，但是你也太小氣了吧……”

林一沒想到會被點到名，他笑笑不以為意。

“還有老趙，你不要晚自習的時候冷不丁地在后面窗戶上冒出個頭，很嚇人的好不好？你就不能正大明走前門嗎……”

老趙難得眼睛笑了一條，憨憨的樣子。

“最后是我最好的朋友采薇。”

“你不要哭了，不然我也要忍不住了，我們說好要當一輩子的閨的，誰都不能當小狗……”

說到這里自己也哽咽了：

“在座的很多同學我從小學就認識了，到初中再到高中，有時相聚有時分離，都沒有影響我們的。”

“我你們，十四班萬歲！”

絮絮叨叨一大堆，說完之后還是沒忍住，跑下臺和早已掩面痛哭的顧采薇抱在一起，相擁而泣。

林一有點驚訝。

十二年之后們還是人盡皆知的“模范閨”，沒想到一次簡單的告別居然哭這樣。

但是看到其他同學也戚戚然的樣子，好像又有所領悟。

在年人的世界里到都是禮貌周到的笑臉，有多眼淚只能在深夜里自己咀嚼、消化。

但是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學會防備，所以可以毫不顧忌地任憑緒自由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