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后,太子道:“此案重大,固然不宜輕易下定論。但伽闕葉護于宴上曾對蕭節使口出不善之言,而蕭夫人恰于此時出事,且葉護自稱頸上傷痕是宮娥所致,手串亦遭宮娥竊取,然而卻指認有誤,難以自圓其說。此中種種,實在難逃嫌疑——”
太子的眼神逐漸堅定:“故而,還請伽闕葉護暫留宮中,直到查明全部真相為止。”
“我看你們誰敢!”伽闕脖頸漲紅,掙扎起來。
太子無分毫搖:“將二人帶下去。”
軍應聲,將伽闕及其那名下屬押了下去。
聽著那逐漸遠去的怒罵聲,衡玉將視線收回,重新看向在場眾人,目無聲掃過一張張神各異的臉龐。
從始至終都只是旁觀,未曾出言說過半個字,哪怕伽闕今晚于宴上大放厥詞,也是由河東王妃開口指出。
就是想要看看,在“順其自然”之下,事態會如何發展,又最終會發展至何種局面——
如此,才更便于判斷。
伽闕被帶了下去,但對于其他人的排查,卻并未就此停下。
正如太子方才所言,此案重大,不可輕易下定論。
且若可以選擇,從最淺顯的角度來看,太子必然也是最不愿就此下定論的那個人——在此時機置伽闕,幾乎等同向突厥宣戰。而這于如今的大盛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
此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不參宴的員家眷,直至天放亮,才得以陸續出宮離去。
一些在蕭夫人出事的間隙曾離席外出之人,仍被拘在宮中細詢。
如此折騰,諸人出宮之時皆是滿面疲,卻無人敢有埋怨之言。
縱是未曾參宴者,于夜中約聽得些許風聲之后,也幾乎是一夜未眠,繃著心弦等待宮中的消息。
晨初現之時,衡玉隨永長公主一同出了宮,吉南弦仍留在東宮料理諸事不得。
永長公主拉著衡玉上了長公主府的馬車,于車將人攬在懷中輕聲安著。
衡玉靠在上,閉著眼睛時,眼睫猶在發。
許久,才開口說了上車之后的頭一句話:“殿下,我想去侯府看一看。”
聲音輕而微啞,永長公主輕輕點頭應允著:“好,那便去看一看。”
車滾滾,碾過清晨微的青石板路,最終停下了定北侯府大門前。
在永長公主的示意下,其蓁陪著衡玉下了馬車。
后面由程平趕著的那輛馬車,翠槐由車跳下,快步上前扶過自家姑娘。
衡玉站在定北侯府的大門前,神怔怔。
自京來,為于人前避嫌,還從未親自來過京師里的這座定北侯府。
而今第一次過來,卻是滿目喪白。
一夜之間,定北侯府已經掛喪,大門閉著。
衡玉口堵得發疼,不知那閉的大門之后此時究竟是何形。
翠槐上前拍門,好一會兒才有一名服喪的仆從將大門打開,張口卻是道:“我家侯爺待過,今日府中恕不待客,還請回吧。”
言畢便要關門,衡玉見狀忙道:“等等,我有要之事,若蕭侯不便,還請向印副將通傳一聲,我在此等候即可——”
看了一眼長公主府的馬車,仆從猶豫了一下:“敢問娘子貴姓?”
“延康坊吉家——”
“娘子稍候。”
仆從府通傳,衡玉很快便得以見到了印海。
印海面上再無半分往日的自在隨意,腰間系著喪帶,眼中布滿了,抬手朝衡玉施禮:“吉畫師。”
“他連我也不見嗎?”衡玉看向府的方向,目皆是刺目的白。
“吉畫師……”印海有些為難,低聲道:“將軍曾特意待過,若您前來,便讓我等勸回……昨晚吉畫師于宮中拼力相救夫人之舉,已甚是招眼,此時不知多雙眼睛盯著此,于暗中揣測吉畫師與侯府的關系……將軍如此,也是為了盡量不牽連吉畫師與貴府。”
衡玉微抿,而后道:“印副將不必諸多解釋,我都明白。我此番前來只是想知道,他現下……”
頓了頓,才接著問:“他現下如何了?”
印海沉默一瞬,才答:“不太好。”
衡玉眼睫一,定定地看著印海。
印海也看著,道:“將軍上舊傷無數,京前亦是初愈而已,至今未能斷藥……此番這般打擊之下,悲怒攻心,牽臟腑,一個時辰之前甚至嘔了。”
衡玉微攥了袖之下的十指,語氣幾分急切,不忘低聲音:“他此前的傷便是白爺爺所醫……我這便讓平叔先行回去,暗中帶白爺爺來此替他診看!”
印海再次向施禮:“如此便多謝吉畫師了。”
“夫人遭人所害,真兇尚未得到懲治,他斷不能再出事了……”衡玉眼眶微紅,再次看向府:“照料好他。”
印海應下:“吉畫師放心。”
衡玉將視線一點點收回,帶著其蓁與翠槐轉離去。
回到了馬車上,倒在永長公主肩頭,眼淚無聲大顆涌落。
永長公主擁著,眼底亦是一片通紅之,嘆息著輕聲道:“傻孩子,你已經盡力了,許多時候生死之事誰也無法左右……接下來要做的,是替蕭夫人討回公道。”
衡玉反抱住,眼淚愈發洶涌。
“想哭便哭吧。”永長公主輕著的背,任由在自己懷中宣泄制了一整夜的悲痛。
……
衡玉回到吉家時,家中之人個個皆是心急如焚,此刻全都聚在前廳等著。
先前打算在娘家住上一段時間的喻氏,一早聽到消息,天不亮便帶著娃娃和顧聽南一同趕回來了。此時見衡玉回來,雙目紅腫不堪,整個人丟了魂魄般,喻氏連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小玉兒,蕭夫人當真……”
衡玉抬眼看向嫂嫂和祖母,阿姐,迎著那一雙雙視線,一時未能說得出話來。
見如此,吉家眾人皆有了答案。
這答案雖說幾乎已無意外,但廳中一時仍陷了抑的寂靜中。
------題外話------
先一更,剩下的盡量在十二點前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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