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睿知道老媽是有點酒量的，不多，62度的牛欄山喝半斤沒事兒，見也要來一杯，樂了，說道：“今兒母后破例了啊。”

　張慧茹說道：“反正明兒休班，破回例沒問題。”

　各自倒滿，也了，大家了一杯，夾吃。

　“香，伊峰餐廳的吧？”齊睿蘸著芝麻醬，把羊送進里，一子鮮香一下就擊中了味蕾。

　“食家啊睿，你這家伙太叼了，這你都能吃得出來。”趙一鳴贊了一句。

　伊峰餐廳開了有50多年了，位置在甘胡同，是家老字號清真涮店，主打的就是銅鍋涮。

　距離百花深也不遠，出了胡同往西走，到北河沿就能見到門臉上懸掛的招牌。

　趙一鳴去那里買，并不意外。

　齊睿嘿嘿一笑。

　幾個大人吃著喝著酒聊著天，倒也愜意。

　倆小丫頭更是歡聲笑語，這年頭，能吃上頓涮羊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更別說在齊睿家里，還是羊隨便吃。

　六個人，涮了整整五斤羊片，一盤子白菜葉和一盤土豆片也都進了肚子里。

　撐得倆丫頭直打飽嗝，恨不得一張就能看見羊片卡在嗓子眼里。

　氣得齊睿直翻白眼，又不好說啥。

　能說啥啊？在這麼個悲催的年代里，別說涮羊，能吃飽就不錯了。

　倆丫頭吃頂了，反而讓齊睿這個當哥的到悲哀。

　張慧茹倒是樂呵，自從琪琪時不常過來玩兒，就喜歡死了這萌，死活非要認個干閨，再加上和魏雪梅也一見如故，倆人一頓商量，魏雪梅爽快答應下來。

　于是，琪琪跪下果斷磕頭，脆生生喊了干媽。

　老干媽喜出外、眉開眼笑，一個紅包塞琪琪手里，了既定事實。

　齊睿很不開心，認干媽不要，但不能把自己的輩分生生往下拉低了一個檔次啊，如此一來，今后見了魏雪梅，得姨了，這郁悶的。

　不甘、惱火、想死……

　吃過飯后，老媽忙著收拾碗筷，趙劉二位幫忙刷洗銅鍋桌子拖地，齊睿也沒閑著，把倆姑娘送回北屋，回來后泡了一壺茶，等仨人忙完，茶的溫度也剛剛好，開喝。

　坐下喝茶聊了會兒，兩人告辭。

　次日就是元旦。

　新年新氣象，齊睿一大早起來了，去到東屋廚房一看，灶冷鍋涼，于是找了柴禾把大灶點燃，往大鐵鍋里添了水，水開后下面條，臥三個蛋。

　面條剛煮好，老媽進來了，“大過節的，就吃面條啊？”

　“昂，您還想吃啥？”

　“元旦啊今天，怎麼也得弄倆菜啊。”

　齊睿端了兩碟子咸菜，說：“預備了，切好了，拌蘿卜兒，炒蘿卜條。”

　張慧茹沒好氣兒地接過來，哼了聲：“蘿卜開會啊？”

　齊睿笑道：“群英薈萃。”

　張慧茹說道：“好吧，我服了你。”

　晚上包餃子，魏雪梅和丈夫惠家康一起過來了，提著很多禮品。

　一見魏雪梅的面兒，齊睿很尷尬，說：“老魏來了啊。”

　魏雪梅就得意的哈哈大笑，錘了這貨一拳說道：“姨。”

　齊睿本不打算講理，“咱各論各的哈。”

　魏雪梅較真兒道：“各論各的，先甭說我姐同不同意，你姨夫擱這兒著呢，別怪我沒提醒你啊睿子，你姨夫可是個當兵的。”

　紅果果的威脅啊這是。

　齊睿嘆口氣，又想死。

　見齊睿的神如此窘迫，惠家康朗聲一笑，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補充調戲：“小睿，我托個大，喊你一聲外甥，這段時間，多謝你幫助你姨和孩子了，謝的話我也不說，咱倆今晚好好喝一杯。”

　齊睿無奈、郁悶、第三次想死，問：“你不是托大，你這是不要臉，你們一家人都這麼無恥嗎？都喜歡充大輩兒？”

　惠家康又笑，“我們家人都很正直，喜歡講老禮兒。”

　“好吧，老惠，先別論輩兒，咱先吃飯，老話說，餃子就酒，越喝越有。”齊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什麼特麼的后世的社經驗，當你遇上一個不要臉的人時，經驗就是個屁，你也只能跟著他不要臉。

　又看一眼在旁邊開心玩耍的琪琪，齊睿覺得很神奇，對說：“所以說，你的名字惠若琪？”

　琪琪：“……”

　餃子是豬大蔥餡的，有魏雪梅幫忙，兩人包了三蓋簾兒。

　結識惠家康，齊睿樂呵，親自下廚炒了四個菜，兩人喝起來。

　喝到一半，久未面的小舅舅出現了。

　這貨有多不要臉就不贅述了，他坐下就吃，不吃，還挑三揀四，一會兒說菜炒咸了，一會兒說餃子煮過勁兒了，總之哪兒哪兒不滿意。

　讓齊睿恨不得抓起一個盤子扣他腦袋上。

　門外傳來咳嗽聲。

　有賊人！

　齊睿大驚，掀開門簾子一看，靳群站在外面著手，凍得跟三孫子似的。

　齊睿笑，大笑，使勁笑，笑得都快不上氣兒來了。

　一見這貨這副尊容，靳群急眼了，怒道：“還不趕讓我進去！”

　齊睿多壞啊，把門簾子往下一拉，大聲說道：“您誰啊？大過年的來我家干嘛啊？要飯到別去，我家沒剩飯。”

　靳群這個氣啊，砰地一腳踹在門簾子上，罵大街：“齊睿，好歹我是你小舅媽，你個沒人的玩意兒，看你小舅媽杵外邊兒，都快凍冰了，你一點同心都沒有，你還是不是人類啊？”

　“我可沒承認你是我小舅媽，您跟我說這些，說不著。”齊睿毫不給丫面子，氣死人不償命。

　心里更是說，小舅舅，你這死，作大了。

　屋里的眾人都聽愣了。

　張慧茹尤其愣，瞪了眼張云鵬，問道：“兔崽子，怎麼回事？”

　往里塞了個餃子，張云鵬嘆息道：“被這娘們兒賴上了，不就睡一覺麼，有啥啊？你我愿的，我又沒強迫，還當真了，哭著鬧著讓我娶，我特麼……小睿害死我啦。”

　自忽略后面一句，張慧茹拎著他的耳朵然大怒：“小王八蛋，能的你！說睡就睡啊？人家姑娘不要名節啊？趕把群群請進來，再把人凍壞了，我看你拿什麼賠？”

　“大不了拿命賠。”嘟囔一句，張云鵬起去請人了。

　靳群挑門簾進來，還想跟大姑姐告狀，一見人很多，臉紅了，坐下，吃餃子，一晚上沒怎麼言語，但是能看出來，不大忿，堵著口氣。

　倒是小舅舅，把客人都送走后，被老媽拉著聊了半宿。

　說得啥齊睿不知道，但是第二天一早，他看見小舅舅哈欠連天、萎靡不振從西屋走出來。

　那貨垂頭喪氣地對齊睿說：“被你害死了，早知道靳群是個粘人，你舅舅我死活都不能招惹。后悔不跌啊，后悔不跌。”

　齊睿剛想問咋回事，張云鵬飛也似的狼竄而去。

　齊睿有點懵，表示看不懂……

　轉眼到了年兒，京城大雪紛飛。

　臘月二十六這天，齊睿帶著倆姑娘一禿小子去王府井百貨大樓采購年貨。

　沒有黃包車，沒有自行車，更沒有出租車，四個人坐著公來到王府井。

　這時候的王府井，遠沒有后世繁華，京城百貨大樓就是最大的商場。

　后世有話說，70年代末包括整個8、90年代，在王府井百貨大樓買不到的東西，您就只能去友誼商店買了。

　友誼商店，只能憑外匯券可以購買商品，多是進口貨，不收人民的幣，牛掰的一批。

　由此可見王府井百貨在現如今國零售行業中的地位。

　啥人人、人摞人？

　去王府井看看就知道了。

　領著三小只，真害怕他們一不小心走散了，齊睿毫不敢松懈，一直目不轉睛。

　正走著，從西邊跑過來一姑娘，拿著一包，神慌張，邊跑邊回頭張，砰，撞在齊睿上，勁兒還不小，把這貨撞了個趔趄。

　晃了晃，穩住步伐，連忙去扶三小只，發現三小只安然無恙，齊睿松口氣，接著怒了，一把抓住姑娘的領，問：“你眼珠子長后腦勺上去了？走路不知道看著點？”

　姑娘看不清眉目，小臉兒全是污垢，如鵪鶉般瑟瑟發抖，聲音低沉：“哥，我錯了，求你了，放過我吧，我真不是故意撞您的。”

　一口京片子倒是讓齊睿覺得驚訝了，再看一眼這姑娘，大冷的天，破爛衫，土黃的棉襖著棉花，底下穿一條破棉，腳上的棉鞋都腳指頭了，頭發散落下來，凌不堪。

　要不是開口說話，還真不以為是個的，除了聲音之外，丫一點子的容貌都冇。

　“究竟怎麼回事？你跑什麼？”齊睿問道。

　姑娘驚慌失措，回頭一眼，聽到一聲哨響，凌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更加慌張，大眼睛驚恐萬分，抓住齊睿的手，慌忙說道：“這位大哥，求求你了，讓我走吧，被那些人逮到了，我就活不了，求求你，行行好，嗎？”

　齊睿也扭頭一看，見十多個紅袖箍追不舍，越來越近，心里似乎明白了點兒什麼，惻之心再起，一拉姑娘的袖子，對齊歆說道：“丫頭，你知道怎麼做，昂？”

　齊歆猛點頭，急忙說：“過王府井后街，有一條偏僻的胡同，哥你帶著姐姐快過去吧，這邊我來應付，完事后后街匯合，趕走。”

　齊睿鄭重點頭，拉著姑娘的手轉大步跑開。

　一跑就是五分鐘，確定將人完全甩開后，齊睿停下了腳步，好在條件不錯，的不咋厲害。

　看著氣吁吁的姑娘，齊睿哈哈大笑，揶揄道：“我說，你究竟怎麼回事啊？咋還有紅袖箍在追你呢？”

　姑娘掐著腰弓著子氣如牛，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勉強站直了說道：“謝謝大哥的救命之恩，唐甜無以為報，但也不能拖累你，但凡有人問起來，你就說從未見過我吧。我走了，不說再見，只愿再也不見。”

　說完，姑娘干錯利落，轉就走。

　看樣子對齊睿還有意見的。

　恩將仇報啊這是。

　齊睿不忿，喊道：“你等等。”

　唐甜停住腳步，轉，目不善著他。

　鼻子，齊睿說道：“你就這樣走了，不覺得不合適嗎？”

　“我剛才說過了，謝救命之恩，現在也只能上謝，實在拿不出什麼東西作為回報，難不，你還讓我以相許？”唐甜的目變得銳利起來，神帶著三分不屑，三分戲謔，還有四分濃濃的嘲諷。

　齊睿憤怒了，這孩子怎麼不知道好歹，不管咋說，我救了你啊。

　“以相許不敢當，就您這副尊榮，您想嫁我也不敢娶啊，我還想多活兩年呢，每天一睜開眼，看見一個鬼算怎麼檔子事兒啊？”齊睿說話同樣不留面，“不過您說句謝謝抬就走，不合適吧？您也太不尊重人啦。”

　“那你還要我怎麼樣？要不是你，本小姐早就跑出這條街了，至于這麼狼狽地跟你跑到這條巷子里來嗎？你以為幫了我，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紅袖箍等著堵我啊？這麻煩你給我惹大了！你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唐甜噼里啪啦連珠炮，沖著齊睿就噴過來。

　“合著還怨我了？小姐，是您先撞我上的，我都沒說啥，還見義勇為幫了你，就換來你這麼一頓埋怨？你還是不是人啊？有沒有人？”齊睿更覺得冤。

　唐甜出離憤怒了，瞪著眼睛說道：“我撞你，我給你道歉了，你為什麼還要抓著我不放？你，簡直無恥！”

　齊睿無奈，這就是無理取鬧了，哦，你撞了我，歉都不道，我就得放你走，什麼邏輯啊？就因為你是個的？的也不能如此囂張跋扈不講道理吧？

　突然發現很沒有意思，有道是跟人講道理的男人就是個傻，秉承著這個理念，齊睿搖搖頭，說道：“你走吧，就像你說的，再也不見。”

　唐甜冷哼一聲，毫不猶豫轉就走，剛走到巷子口，見三小只匆忙跑了過來，男小只臉上帶著傷痕，角破了皮，正在流，心下一驚，忙問道：“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