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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 204 只需說真話

聽聞東宮來人看,有太子妃邊的使,更有嘉儀郡主親至,還在養病的河東王妃不敢怠慢,連忙就道:“快將郡主請進來。”

待見得被請進來的嘉儀郡主側另有一位在,且并不陌生,正是曾在宮宴上見過的那位吉娘子,河東王妃微有些意外,卻并沒有多想。

嘉儀郡主年歲尚,做老師的陪著出宮,倒也正常。

“太子妃有心了,此前已是親自來看過,今日又特意使人前來……”河東王妃面容虛弱消瘦,著素白喪服,或因剛經歷過喪夫及死里逃生,聲音較往日更多了份局促忐忑:“更是勞煩小郡主了,學業在,還要親自過來……”

雖說是長輩,但對方乃太子嫡長,非是尋常的宗可比。

“嬸嬸此言見外了。”雖是不喜河東王,但嘉儀郡主對這位甚的堂嬸嬸并無見:“不知嬸嬸的可好些了?”

“這兩日已是好許多了,多謝郡主關切。”

“雖說事出突然,但既是已經發生了,便還請嬸嬸節哀,保重子,著眼日后。”

河東王妃輕輕點著頭:“郡主說得是……是當如此。”

太子妃邊的使月見也言辭關切了一番,詢問了些恢復、用藥飲食之事。

嘉儀郡主坐在那里,頻頻好奇地往支開的窗外看去。

春夏替之際,風景正好,孩子的目追隨著兩只蝶兒飛進了姹紫嫣紅中。

河東王妃瞧見了,便使帶嘉儀郡主去院中玩一玩:“……屋子里藥味兒重,你們帶郡主出去氣。”

到底還是個孩子,時間久了都是坐不住的。

“花園那邊還有秋千可呢,婢子帶郡主過去可好?”使拿哄孩子的語氣詢問嘉儀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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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好呀。”嘉儀郡主忙不迭點頭,起隨那使出去了。

“郡主子活潑,婢子也跟去瞧瞧。”月見微一福后,跟了出去。

臨出去前,向衡玉微一點頭。

“吉娘子若不覺得房中悶得慌,便請用茶吃些點心……”河東王妃幾分歉然地道:“府中近日忙,招待不周之,還請勿怪。”

“王妃言重了,此番是衡玉不請自來,多有打攪之。”衡玉看向河東王妃:“只是不知可方便與王妃單獨一敘?”

河東王妃微怔,卻也很快點了頭,示意房中的嬤嬤退了出去。

“可是太子妃有話讓吉娘子轉達?”河東王妃輕聲問。

衡玉未置可否,直正題:“敢問王妃,當真確定刺殺王爺之人,是定北侯指使嗎?”

河東王妃意外地看著疊在前的雙手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了一起。

“……自然是。”河東王妃答道:“是我親耳聽到的……那些刺客親口所說。”

“可據聞他們出手狠辣,且不曾留下任何可能暴份的線索,此等訓練有素的殺手,又怎會如此不謹慎?”衡玉的語氣里是極尋常的不解。

河東王妃搖搖頭:“他們……他們談時,并不知會被我聽到,這才不慎說。”

“王妃當真覺得是‘不慎’嗎?”衡玉看著:“此等經驗老道的殺手,不會犯下如此淺顯的錯誤。王妃彼時的藏,我了解之后,也曾去看過,并稱不上十分蔽——”

“你……”想到藏時的心驚形,河東王妃便又陷了那份恐懼之中,聲音微地道:“吉娘子是說,他們……發現了我藏在那里,是刻意說給我聽的?”

不待衡玉接話,自顧又搖頭,低聲喃喃道:“不對,他們話中并不曾明言是定北侯,只說是‘侯爺’,若是想誤導我,為何不直言是定北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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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縱然如此,王妃不還是懷疑到了定北侯上嗎?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河東王妃依舊搖頭:“不……除了定北侯,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衡玉語氣平直:“所以說,王妃是憑借自己的揣測,便將罪名安到了定北侯上——”

“不是這樣的!”河東王妃立時否認,面一陣張變幻。

方才說了……竟說那些人沒有直言是定北侯!

起初醒來時,腦子全了,因先為主之故,滿腦子里都是“定北侯殺了王爺”,很快便傳到了圣人耳中,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是慌之下有些言辭不謹慎了,但……說的都是事實啊!

“那晚定北侯與王爺起了沖突后,王爺在馬車中還曾揚言要將定北侯……”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有些語無倫次地道:“王爺自京后,有過節者只有定北侯……且除了定北侯,誰還敢對王爺下手?誰又能有這般能耐手段?這里可是京師……定北侯于北地囂張慣了,自是忍不了王爺再三輕視挑釁……”

說著,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胡地去手邊的茶盞。

“王妃,河東王已經死了。”衡玉“提醒”道。

河東王妃剛到茶盞的手指一,頓下了作,怔怔地看向衡玉。

“王妃不必再懼怕一個已過世之人。”衡玉平靜地看著,道:“只因他那晚與定北侯起了沖突,只因他揚言要對定北侯不利,言辭間恨了定北侯,王妃便下意識地想要順著他的意,置定北侯于死地嗎?”

近來通過阿兄和東宮,了解到了許多關于河東王與河東王妃之事。

河東王妃眼神反復著,間,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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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丈夫的畏懼和順從,是刻進了骨子里的。

但此件事,只是認定了是定北侯所為,卻未曾深究、也未敢深究過這份“認定”究竟是由何而來……

“他活著時,王妃心有畏懼。若已了一縷冤魂,王妃還是怕嗎?”衡玉問道:“可若定北侯并不是真兇,王妃反而錯放了真正的兇手呢?”

河東王妃聽得渾

那樣的話丈夫必然會變鬼魂來向索命的!

衡玉將的反應看在眼中,在心中嘆了口氣——讓別怕沒什麼用,嚇一嚇倒果真好使。

接著說道:“王妃久居河東道,距營洲并不算遠,想來該是聽說過定北侯在北地百姓間的威,及這些年來的作為——”

河東王妃有些無措地低下了眼睛。

自然聽過的,北地百姓奉定北侯為菩薩神靈……

吉娘子是想借此讓嗎?

河東王妃握了手指,道:“定北侯在北地時,自然都好,得百姓景仰敬重,戰功赫赫……可如此并不能代表,他就一定不是殺害王爺的兇手。”

“王妃想必誤會了,我提及此,并非是想以定北侯過往的功績作為,以道德之名來綁架王妃。”

河東王妃不確定地看向

那是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要提醒王妃一句,日后王妃總是要回河東道的,若定北侯當真在京師冤出事,而其部下眾多,于百姓間亦是威甚重,試問往后王妃在河東道,當真能安心嗎?”

河東王妃眼角微

衡玉又道:“且若我不曾記錯的話,您親出的小世子與小郡主,一個三歲稚齡,一個不過六歲,此番因年未曾跟著京,此時便在河東道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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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得此言,河東王妃倏地白了一張臉。

衡玉靜靜看著

既然能直接威脅,又何必費力執著于讓對方良心發現?

況且這并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威脅,而是事實。

拿孩子去威脅一位母親,自然是不應該,可若蕭牧當真因河東王妃的一句證詞而出了事,河東道的河東王府,必然不會太平,到時的局面誰也控制不了。

不是每一個尋仇之人,都會去理智思考孩子是否無辜。

“此乃其一。”衡玉再道:“其二,若當真就此錯放了真正的兇手,王妃能夠保證,對方借王妃之口來構陷定北侯的目的達之后,不會事后另行滅口之舉嗎?”

河東王妃聽到此,幾近要無法息。

額角起了層冷汗,魂不守舍地問:“……吉娘子今日與我說這些,莫不是太子妃與太子之意嗎?”

約聽說了,太子一直在試圖為定北侯罪說……

卻見面前的搖了頭。

“不是,此行前來,皆是我一人之意。”衡玉如實說了,并不打算借東宮的名義來行事。

河東王妃茫然不解:“那吉娘子為何……”

“我有想護之人,不想他冤出事。”眼神坦誠:“我想王妃亦有想護著的人,也不想他們無故到本可避免的牽累,對嗎?”

河東王妃微微咬了發的牙關。

語氣復雜地問:“吉娘子之意……是想讓我改口,替定北侯洗罪名嗎?”

“王妃彼時驚初醒,便連宮里的醫都道緒不穩,如此之下,神思混,說了些不嚴謹的話,也可理解。”衡玉道:“明日便是三堂會審,此時改口,尚來得及。”

“可……定北侯一定清白嗎?”河東王妃神掙扎著道:“至今也并無證據可以證明他的清白,不是嗎?我若說不是他,與做偽證有何異?萬一日后查明了果真是他,我豈非也要到連累……”

“無人要讓王妃做偽證。”衡玉字字清晰地道:“王妃只需說真話即可,只需說出真正的實、未曾加以揣測的實——至于定北侯是否有罪,真兇究竟何人,自有三司依律查辦。”

自然知道,眼下不能寄希于三司,但若河東王妃改口,一切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可河東王妃仍舊下不了決心:“只怕此時我縱然說了,也無人會信了……”

衡玉看著,道:“信與不信,非是王妃所能夠決定的。但說與不說,全在王妃如何選擇。”

河東王妃眼神掙扎閃躲。

這幾日聽到的消息有許多……

比如最要的一條——圣人忌憚定北侯已久,圣人想要定定北侯的罪!

突然改口,圣人會如何……?

想到這些,河東王妃頭痛裂,痛苦地按住了太,口中喚道:“寶福,寶福……”

守在簾外的嬤嬤聞聲快步走了進來,張詢問:“王妃可是又頭痛了?婢子這便讓人去請醫!”

河東王妃聲音痛苦虛弱地道:“恕不能招待吉娘子了……”

衡玉心有分辨,遂起:“王妃保重,衡玉告辭。”

“來人送吉娘子……”

見得衡玉出來,不遠的嘉儀郡主快步走了過來,也隨老師一同告辭離去。

直到上了馬車,嘉儀郡主才低了聲音問:“老師,河東王妃可答應您的提議了?”

衡玉搖頭:“未曾答應。”

嘉儀郡主失地“啊——”了一聲。

并不是很清楚老師的“提議”是什麼,但知道與定北侯一案有關。

“但也未明言拒絕。”衡玉道:“且看明日堂審之前,究竟能否想得通了。”

“若還是想不通呢?”

衡玉通過雕花鏤空的車窗看向車外:“那便只能看各人造化了。”

……

漆黑。

一道影走到了大理寺羈押重要嫌犯的暗室前。

一名吏恭敬地將暗室的門打開,那道影走了進去。

后跟著一位侍從,侍從腰間佩刀。

暗室里的青年立在昏暗中,背影依舊是拔的。

青年轉過來,無聲看向了來人——

來人抬手,其側侍從拔出了腰間長刀。

刀刃出鞘時,寒人。

“蕭景時!”

衡玉大喊一聲,于黑暗中驚醒坐起。

意識到是夢,微微吐了口氣。

意識慢慢回籠,卻又下意識地抓了手邊的錦被。

方才所見固然是夢,可當真……就沒有此等可能嗎?

“姑娘。”守在外間的翠槐聞聲捧燭走了進來。

“什麼時辰了?”衡玉坐在那里,閉著眼睛問。

翠槐輕聲道:“才剛進子時,您好幾日都沒能好好睡一覺了,方才在榻中睡了去,是婢子將人扶到床上來的……”

知道姑娘擔憂定北侯,便是在夢中也是如此。

“點燈吧。”衡玉緩緩睜開了眼睛。

睡不下了。

翠槐想勸又不知如何勸,唯有依言將房中的紗燈點亮。

衡玉起于窗前靜坐許久,一點點看著窗外的天由漆黑逐漸變得淺淡。

將窗推開,東面天際已青白之

再有兩個時辰,便是三司會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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