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姓白。”管事婆子想了想,又道:“來傳話的丫頭說,瞧著像是個出家人,又不完全像。”
孟老夫人:“?”
這是什麼人不著頭腦的描述?
不過——
“姓白……”孟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微微搖頭道:“我倒不記得他生前有過什麼姓白的至,好似沒怎麼聽他提起過……”
衡玉聽得無聲輕“嘶”了口氣。
這話可斷不能白神醫聽著,否則只怕是要聞之傷心,聽之落淚,嘆上一聲到底是錯付了。
“那,怕不又是個上門打秋風的?”管事婆子猜測道。
到底這些年來沒有自稱是老太爺舊識之人上門。
但老太爺生前偏偏又果真是友無數,知己遍天下,就如老夫人所說——老太爺同誰都能稱上一句知己,兩句話說得投機了,便要拿相逢恨晚的語氣嘆一句“知己,知己啊”,而莫說人了,便是自家池塘里的魚兒,撒一把魚食圍過來的一群里頭,也能有老太爺十條八條知己。
“也罷,你便代我去見一見,若果真是拮據的,便給些銀子讓人回去罷。”孟老夫人習以為常道。
眼看管事婆子就要應下去辦,聽得津津有味的衡玉這才笑著道:“祖母,這位白爺爺不是打秋風的,是我請來的貴客。”
“你請來的?”孟老夫人看向。
“祖母可還記得前幾年我一直想找一位姓白的神醫替長公主殿下醫治舊疾?”
孟老夫人想了想,是有些印象在:“可后來不是打聽到那位神醫已不在人世了?”
“是假死。”衡玉低聲說道:“這位白爺爺不愿再行醫,不堪為人所擾,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離開了幽州。”
至于怕被家祖父牽累的話……為了神醫的形象著想,不提也罷。
“竟是如此。”孟老夫人問:“那你是如何尋到了這位神醫的?”
“是在營洲時機緣巧合之下找到的。”衡玉解釋道:“此番他本是同蕭侯一同進的京,只是我請他替長公主殿下醫病,為防之后被人盯住此事,疑心我們與蕭侯牽扯太多走得過近,是以便分開進京,白神醫以祖父故的名義登門,行事也更方便些。”
“如此考慮,甚是周全。”孟老夫人點了頭,便要起:“既是貴客登門,那我也當去見一見。”
衡玉便上前扶過自家祖母,一同去了前廳。
聽聞家中有客來的吉南弦更快二人一步,因此前衡玉尋白神醫時,他也經手了此事,故而一聽有姓白的老者尋來,便過來了。
衡玉到時,便聽廳傳來白神醫幾分傷幾分埋怨地道:“說來,我與晴寒相多年,此番卻還是頭一回來他家中呢。”
那種“外室遲遲未能進門”的憾之,幾乎要滿溢而出。
“日后您可常來小住。”
吉南弦與之寒暄間,聽得下人通傳,遂起來,向孟老夫人行禮之際,便道:“祖母,這位是祖父生前的好友,白先生。”
說著,不著痕跡地拿印證的視線看向衡玉。
衡玉與兄長微一頷首。
吉南弦心中便有了數——還真是那位白神醫。
衡玉笑著說道:“我與白爺爺之前已經見過了,白爺爺此番是我所邀前來作客的。”
“原來是白先生。”孟老夫人含笑道:“從前晴寒在世,常是提起先生的,是將先生真正引為了知己。”
白神醫聞言笑著搖搖頭,心中卻頗用。
衡玉含笑沉默著。
瞎話張口就來這種本領,是隨了祖母沒錯。
孟老夫人看著白神醫,又接著說道:“只是直到今日才有緣得見先生本人,此時一見,果真是俗出塵的人。”
衡玉看著對方那剛長出來一茬兒花白頭發的腦袋,倒也認同自己祖母的話——俗出塵沒錯,且是將未,似出未出。
白神醫聽得喜笑開:“嫂夫人過獎了,今日得見嫂夫人,才知何為真正名門淑出的誥命夫人,真真不是尋常人可比的。”
商業互吹,莫過于此了。
且白神醫吹得頗上頭,想到這位老夫人喪夫喪子的經歷,心中又覺對方支撐著一個家頗不容易,遂又道:“且看您這面相,實是有福氣之人,且越往后這福氣便越旺!”
孟老夫人笑著道:“那便借先生吉言。”
白神醫又補充道:“遠的不提,單說您這兩位孫輩個個被您教養的如此出,日后必然都是有出息的!”
聽到此,衡玉莫名有種不祥的預。
下一刻,就見白神醫笑著看了一眼,而后便有一句話從那一張一合的里蹦了出來:“況且日后還有堂堂定北侯給貴府當贅婿呢,這福氣誰能比得了?”
孟老夫人:“?”
吉南弦:“?!”
大約是覺著“親事未曾真正定下,不宜聲張”,白神醫說這句話時特意還低了聲音——
但這并不影響它發揮出五雷轟頂般的效果。
見自家祖母和兄長皆朝自己看過來,衡玉整個人都麻了。
麻木之余,又有一疲倦——同樣一件事,究竟還要將反復公開刑多次?
唯有著頭皮胡地朝祖母和兄長使了個“我可以解釋”眼神,而后便忙問白神醫:“白爺爺,您來得這樣早,可用早食了沒有?”
“這……”到底有嫂夫人在,白神醫難得矜持了一下:“天不亮便趕著進城來了,倒是沒來得及吃些什麼,腹中也未覺得如何。”
“豈有讓貴客肚子的道理?”孟老夫人已回過神來,笑著吩咐使讓廚房去備些可口又不人久等的飯菜。
“如此我便帶白爺爺去膳堂吧?”衡玉立時主請纓。
孟老夫人含笑頷首。
衡玉:“白爺爺,請隨我來。”
“嫂夫人如此盛,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白神醫拱手揖了個禮,很是矜持周到。
見衡玉領著人走了,吉南弦遲遲回過神來,余驚未了地道:“祖母,您方才……可聽清白先生話中之意了?”
是他想岔了嗎?
總不能昨日剛打下的賭,今日便要輸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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