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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 162 他并不誠實

“神醫亦不敢保證一定能救,圣人之病由來已久,基多半已經衰敗,總要見了人才好下定論。”蕭牧道:“但神醫昨晚所言,顯是無意冒險趟此渾水。”

如今吃喝有著落了,來日摔盆送終的徒弟也有了,比起進宮冒險醫治皇帝,白神醫只想選擇安穩養老。

衡玉思索著點頭。

“你如何想?”蕭牧問

神醫之意是神醫之意,但若另有想法,或可另行商議。

如何想?

要不要試著替圣人醫治嗎?

片刻后,衡玉道:“舊時真相如何,你我雖仍持疑,但無可否認的是,圣人至是默許的,真論起對錯,他絕非無辜——只是你此番京局勢難測,且咱們如今既疑心幕后另有黑手在,一切皆是未知,倒不如先不變應萬變,如何做,再依之后勢施為。”

總而言之,當下不著急盲目做決定。

蕭牧點頭:“我也是這般想的。”

二人就此事又細談了一盞茶的工夫。

“該說你的事了。”蕭牧放下茶盞之際說道。

“我們打算午后,特來向侯爺說一聲兒。”

“你們?”蕭牧看向

“是,我和韶言先行一步。”衡玉也擱下茶盞。

蕭牧面上看似無變化,下意識便問:“為何要同我——同我們分開走?”

衡玉反倒奇怪地看向他:“韶言沒來且罷了,我子獨行不便,‘順道’跟著侯爺一同京無可厚非。可韶言既帶人來接我了,我們若還同侯爺形影不離,怕是要惹得京中之人疑心關系過了。”

雖說是結了盟,但總不宜大張旗鼓宣揚出去的。

敵人尚在暗,理應要謹慎。

分頭行事,也更方便掩人耳目。

這淺顯的道理擺在眼前……他竟還要問“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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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打量著面前之人:“侯爺該不是昨夜苦學技藝,疲乏之下,以致腦中混沌了?”

蕭牧倒也平靜:“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罷了。”

衡玉:“我還能有什麼旁的想法?”

蕭牧移開視線看向半支開的窗外,似有所指地道:“我一貫猜伱不,又焉知有無。”

衡玉揚起眉梢,未接這話:“不能閑聊了,我須得回去準備了。”

蕭牧的視線立即看回——這就走了?

衡玉已起來,笑道:“侯爺,咱們京師見了。”

“你……”蕭牧遲疑了一瞬,到底只道:“你路上當心,我讓藍青暗中跟著保護你。”

“藍青悉京師外,應有更大用場,跟著我豈不大材小用。”衡玉婉拒了:“左右只三日路程了,韶言帶著的人手便足夠了。”

“你不想藍青跟著,那便換別人。”蕭牧不再給開口拒絕的機會:“如此我才好安心——此番京的計劃中,最要的一條便是你決不可出任何差池。”

“我這麼重要啊……”衡玉眨了下眼睛。

蕭牧手去茶盞,正道:“盟友缺一不可,你我誰都不能出事。”

衡玉看一眼那已經空掉的茶盞,贊地點頭:“是這麼個道理……那我就不客氣了?”

“同我有甚好客氣的。”蕭牧將茶盞湊到邊,垂眸見其空空,頓了頓,輕咳一聲道:“稍后……我會讓王敬勇安排此事。”

“多謝侯爺,如此我便先回去了。”衡玉抬手一禮,忍著笑轉走出書房。

推開門,即將要出門檻,蕭牧適才將那只空盞放下。

然而卻見衡玉又將要踏出門檻的腳收了回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回頭看向他。

正襟危坐的蕭牧盡量平靜如常地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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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怎麼……”衡玉看向他書案的方向,認真關切道:“就是覺著侯爺公務已然如此繁勞,練琴之事便不宜太過勞心,還應量力而行才是。”

蕭牧聽得眼皮一跳,看向書案上擺著的那張琴——下人怎麼沒給他收起來?

蕭侯立時正襟危坐:“本也沒打算,是母親非要讓人送來罷了。”

渾然一副“本侯何來這麼多閑心”的模樣。

衡玉便會意點頭,轉回頭過門檻之際,越想越覺好笑,沒能忍住發出一聲輕笑。

聽得這聲笑,蕭牧微一皺眉——笑什麼?

他有心想要追問,然而那道影已經腳步輕快地離去了。

衡玉帶著翠槐踏過桃花盛綻的羊腸小徑,穿過發了刺新葉的幽靜竹林,伴著清風原路返回。

“阿衡——”

溫潤的年聲音傳來,衡玉抬頭看去,有幾分意外:“韶言?你怎還在這里?”

“左右無事,便在這兒等著你。”年眉間笑意與春日清風同樣宜人,縱是等了許久,也未見一不耐或急

“我方才只當你回去了,不知你還等在此——”衡玉略有些歉然地笑了笑:“你久等了。”

“你我之間哪里用得著說這些。”韶言笑問道:“現下可得閑去看話本?”

衡玉笑著點頭:“走吧。”

“阿衡,昨日都未來得及問你一句,這段時日在北地如何,可還開心嗎?”路上,韶言笑著問起。

“一切都好。”衡玉認真答:“且頗有收獲。”

說起在北地的一些見聞,及一些經歷之后的悟。

隨后韶言問起吉吉,便也細細地將蒙家之事說給了他聽,包括當初吉吉巧合下當街救下佳鳶娘子的經過。

“當真不虛此行。”韶言眉眼舒展開,語氣里有一欽佩與不易察覺的向往:“我們阿衡果然了不起,無論走到哪里總能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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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談不上,順手隨心罷了。”衡玉看向他:“你呢?這半年多來在京師可好?”

“一切如常。去歲冬日大雪,封了幾壇酒,取梅花枝頭新雪制了寒梅香。”韶言道:“待此番回了京,正好都拿給你。”

“韶言——”衡玉腳下慢了些,轉頭看向他。

年眸清澈含笑,等著他往下說。

“你已替我做了許多了,當真不必再事事以我為先。”衡玉神態認真地道。

韶言笑意微滯,眼神閃躲了一瞬,才勉強笑著道:“可我們不是家人嗎,阿衡……家人之間,又為何要說這些?”

是他又沒能掌握好分寸,讓力了嗎?

“是,你和殿下皆是我的家人,一直都會是。”衡玉邊緩步走著,邊說道:“可外人不這樣認為,那些傳言你定也是清楚的,你而今正是議親的年紀,若再這般耽擱下去,遲遲不能從流言中的話,于你而言實在太不公平。”

“可我……”韶言話到邊又頓了回去,片刻,才道:“那些流言擾人,我知道。若說不公平,你子,被此等流言纏才是大忌……此事的確是我顧慮不周了。”

“我不在意外人如何看,是因我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什麼。”衡玉聲音溫緩,目有力:“可我怕你尚不清楚,稀里糊涂之下,便被這流言困住了。”

年頎長單薄的形微微一僵:“阿衡,我……”

他想說,他不糊涂,他也很清楚……

可迎著的目,他再次退了。

他怕他一旦說了,便連借著家人的名義待好的資格都沒有了。

“阿衡,我暫時無意議親,此一點我很清楚。”他最終只笑了笑,道:“殿下也無催促之意,婚娶之事,講求水到渠,是以你亦不必為我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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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目澄澈帶笑:“況且,阿衡你不是一直也未曾談婚論嫁嗎?你應當也知曉此種心境,非是被流言所困,而是心中自在,隨心罷了。”

衡玉便問:“若我隨心之下,日后有了談婚論嫁之意呢?”

“那我……”韶言,溫聲道:“那我這個做兄長的,自是會替你開心,親自送你出嫁。”

衡玉笑了笑。

“可你我到底還是不同的。”邊走邊說道:“你這些年來甚與外人接,試都不試,怎知一定無意呢?正如天下之大,山水景,不親眼去看一看,便做不到真正敞開心扉接納。”

韶言聽得極認真,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阿衡,你說得對,你我是不同的。正因不同,或看待事之想法也不同,你喜好山水,眼界開闊,見識與襟皆是世間見。”

“但你可知,這世間對有些人而言,或許不需要去見山高云,江海湍流,他們只需守著一方小院,一卷心經,一壺清茶,三兩株花草,便可心有所依過此一生。”

“當初,是你和殿下將我帶回了長公主府,在那之前,我顛沛流離多時,故而尤為珍視安穩二字。”話至此年有些慚愧地道:“以往我從未與你細說過這些,或許你要笑話我鼠目寸,固步自封,無大志向了……”

衡玉一直認真聽著,此時緩緩搖頭:“不會,人各有志,無分高低,自悅自足尤為難得。萬各有習,正如甚好,包容滋養天地,但卻不適宜小小苔蘚生長,涼避才是它的歸屬。”

“所以,你當真不必替我擔心。”年的聲音很輕,卻很篤定:“我所做一切,或在他人看來與尋常男子格格不了些,但皆發自本心,樂在其中,十分自在,從來都不是為外所困——我不是三歲了,我很清楚。”

衡玉了然。

他不認為自己選擇的一切,是為外所勉強而來。

若再多說,反倒像是在執意“勉強”他,手他的生活,迫他做出他不認同的轉變了。

這其中并非只有小小愫,更是他的生活與志向。

知道,他必然聽懂的意思了。

表達者一貫只需表達清楚,而傾聽者如何選擇,從來都是前者可以勉強左右的。

若表達者抱著必須讓傾聽者依言轉變的想法,那便太過自以為是,也太過不尊重對方了。

衡玉在思索。

韶言亦是。

“韶言。”衡玉最后看向年,眼底有誠摯笑意:“那便愿你可以一直如自己所言,自悅自在。”

韶言點頭,含笑道:“阿衡也是。”

他非是如何純善之人,他亦有自己的小小算計。

譬如這些年來,他有許多次都巧妙地避開了阿衡的明示與暗示——是的,很多時候,他并不誠實。

可這一次,他說著說著,自己話中幾分真,幾分假,便是自己也有些不甚分得清了。

二人走著,很快換了新的話題。

從長公主養著的貓兒,又談回北地的民俗。

“對了阿衡,我見你與蕭夫人似乎十分親近……”韶言好奇問:“可是因脾相投之故?”

“是也不全是。”衡玉笑道:“于北地時,蕭伯母待我照料頗多,且伯母尤為鐘阿翁畫作。”

“原來如此。”韶言還再問一句“蕭侯”,但到底還是未能出口。

他有個貪心的想法。

能這樣同阿衡走在一起的日子,他想還能再久一些。

不該問的,他便不問。

他一貫很擅長掌握分寸。

年慢慢走著,垂眸看著二人在日下的影子,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珍視。

……

“我聽說你們今日就要走了?”

裴無雙尋到衡玉時,翠槐和程平正在收拾箱籠。

這些皆是衡玉單獨帶著的東西,有些同大隊伍、或是與蕭夫人的混在了一的行李,此時已由王敬勇和顧聽南一同去挑取了。

“是啊,想家了,想快些回去。”衡玉方才也跟著收拾了一陣,此時坐著歇息,順手替裴無雙倒了盞茶,“你們呢?明日嗎?”

“我本還想和你們一起的……”裴無雙嘆了口氣:“這下你離了隊,我便也沒借口跟著了。”

坐下后接下衡玉的茶,又很快釋然:“罷了,左右也就剩下幾日路程了,反正之后到了京師還有機會呢。”

說著,手肘在小幾上,朝衡玉的方向傾過去,低聲音問:“你這次回京后,是不是要請我喝喜酒了啊?”

衡玉看一眼:“同誰的喜酒?”

“你這話說得……”裴無雙“嘖”了一聲:“當然是韶言郎君呀。”

衡玉有些想嘆氣。

這廝當真是的好友嗎?

路怎走得這樣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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