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尋常刺青而已,會有何值得一提的來歷可言。”程平盡量平靜地道:“不過是時心浮浪,一時興起所刺罷了。”
“是嗎。”衡玉看著他:“可此刺青,我曾見過一模一樣的——”
程平眼神微變,凝聲問:“何時何,何人?”
“當下是我在問平叔問題。”輕聲提醒。
程平面沉沉:“這便是你此前說過的,想要讓我回答的那個問題——”
衡玉輕輕點頭:“正是,原本只是想問一問的,可平叔既要離開營洲,我也不得也要為長久打算了。”
程平定定地看著。
所以,什麼臨時起意任而為,什麼紈绔心出爾反爾……全都是假的!
本就是為了他放下戒心,好與簽下那紙賣契!
他早該想到了,一個單憑推演畫像,便可找回鳶姐兒的人,必然是心思縝者,又豈會當真只是個單純的紈绔!
只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京師家小姐,竟會是沖著他上的刺青而來……
可家小姐,到底也只是家小姐,縱然有些心思手段,也太過想當然——
程平冷笑了一聲。
“吉姑娘當真以為單憑一張區區賣契,便可以將我困縛住,讓我知無不言嗎?”
可曾想過,賣契此舉非縛不住他,甚至還可能反倒將他急、給招來殺之禍……
“我當然不會如此認為,所謂賣契,不過是為了讓平叔能夠有個名目留在我邊而已。”孩子看著他,黑亮清澈的眼睛里滿是信任:“我看重的自然是平叔的知恩圖報,有有義,和言出必行啊。”
“……”這看似愈發天真實則滿含道德綁架之的說法,讓程平的臉不適了一瞬。
然而那剛浮現的殺氣卻也還是登時潰散了七七八八……
他并不是天生惡人,此時面對的又是一個對自己有恩的弱小姑娘——
而由此可見,這小姑娘極懂得拿人心!
可此事到底非同尋常……
“吉姑娘之恩,在下必會相報。但關于此刺青之事,程某一介尋常武夫,實在無可奉告。”
衡玉嘆了口氣:“果然還是說不通啊……”
程平微皺了下眉——果然?
“還好我有先見之明。”語氣慶幸地夸贊了自己一句,道:“提早在平叔的茶水里加了些東西——”
什麼?!
程平臉一,看向那方才被自己一飲而盡的空空茶碗。
“你……在茶水里下毒?”他猛地抬眼看向,眼中殺氣冷冽。
“別怕,此毒只要每月按時服下解藥,便可保命無虞。”滿眼和氣地道:“凡事以和為貴,我也不愿傷平叔命的。”
程平氣得牙關發——這究竟哪門子以和為貴!
他方才還覺得面前之人弱……他怕不是個傻子,對弱二字有著天大的誤解!
而此時他忽覺腹部傳來一陣陣難言的絞痛。
需每月服下解藥來制的毒……
憤怒之余,程平心底升起久違的恐懼,下意識地口低聲問道:“你和暗月樓到底是什麼關系!”
衡玉眼神微閃:“原來這刺青,出自‘暗月樓’啊……”
看著面沉沉的程平,“照此說來,凡有此刺青者,皆是暗月樓中的殺手咯?”
程平盯著。
孩子自顧思索著往下講道:“可你自二十余年前開始,便一直待在蒙家,縱然離開營洲,也皆是為了尋找佳鳶娘子的下落——所以,你大抵是早已離了暗月樓,亦或是……叛逃?”
想了想,又道:“但你此前投軍,一直在北地軍麾下作戰,怎會、又是何時加了殺手組織呢?思來想去,似乎只有一種可能了,那便是當年你與佳鳶娘子的父親在戰場上傷之后,并非是被敵軍所俘,而是落了暗月樓手中,為求生主亦或被迫加了他們——”
所以,蒙大伯父初次在戰場上的死訊傳回之后,在人前“消失”的那數年,答案應當便在此了。
這些是據對程平的暗中調查、加之那日蒙大伯母談及之舊事,所得出的猜測。
程平未有說話,然心底已掀起驚濤駭浪。
這一刻,他再不敢待面前的有半分輕視。
衡玉大致從他的反應中得到了答案,此時緩聲道:“這些于我而言皆不重要,你和蒙家伯父的過往我亦無意多問,我只想知道一點,你們背后——不,暗月樓的主人究竟是誰?或者說,暗月樓的主人又背后命于何人?”
程平握了十指:“……你為何要追查此事?”
此時天邊一團灰云緩緩遮蔽了金,天地隨之黯然,書房中也昏暗幾分。
這昏暗中,程平看不甚清斂下眼眸時的神,只聽聲音低低卻清晰,一字一頓道:“因我有必報不可之仇。”
報仇?
“這才是你來營洲的真正目的……”他看著衡玉,后知后覺道:“你早查到了刺青線索在我上,所以你才會接近蒙家人、答應替大娘子尋……”
從來營洲開始,便是步步為營!
“是也不全是。”衡玉如實道:“刻意接近是真,但幫忙尋回佳鳶娘子,卻是因同想要盡力而為——起初我對此事并無把握,也不知可借此事向平叔索要回報。說來,那日可是平叔主跪在我面前,主允諾報答的。”
說著,不由慨道:“照此說來,倒像是我以純粹善舉結下了善緣,無心柳之下使得平叔自愿報恩……想來這應當便是以德服人,所行化坦吧?”
“……”程平聽得面變幻不止,忍無可忍道:“前有以和為貴,后是以德服人……若非程某當下已中此毒,怕是當真要信了吉姑娘的鬼話!”
“你說這個啊……”衡玉嘆口氣:“實則平叔縱然不愿配合替我解,我也斷不該勉強的,更不該行下毒之舉——”
程平:……原來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可我總要替自己的命思慮……畢竟平叔今日聽了我的,若就此放平叔離去,此行我來營洲的目的泄,說不得便會大禍臨頭。故而此番下毒,實是迫不得已。”
好一個迫不得已……
程平暗自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要冷靜。
卻不住那厚無恥之徒又道:“且平叔既聽了我的,按說應當也要拿自己的來換才算公平的,不是嗎?”
這又是什麼歪理鬼話?
什麼聽了的——是他主想聽的嗎!
程平幾乎要將牙磨得咯咯作響,再難忍之下,猛地站起了來。
書案后,衡玉也跟著自椅中起。
形亭亭,語氣更多了份坦誠:“歸結底我只想找到仇人而已,平叔既早已離了暗月樓,那與此事便無干系,你我并非敵人。”
程平朝看去,孩子不知何時眼角已有些泛紅。
程平攥著的拳松開了些。
是,他與并非敵人。
只是……
“舊事不愿回首,我不想再卷事非之中。”
“平叔放心,我既知保守之艱辛,便也定會替平叔守住,我一貫極擅保——”
是極擅騙人吧?
比如此時眼睛紅紅,說不得又是在做戲!
兼施,不擇手段,鬼話連篇……
且說什麼極擅保,分明字里行間又是威脅!
程平心下縱有不滿,卻也看明了眼前的局面。
當下,是否要再次卷事非當中,顯然已經由不得他……
況且命還被在手中!
程平恨恨咬牙,到底還是又坐了回去,板著張臉道:“我所知并不多,未必能幫得上你什麼忙。”
“縱是微末,同樣激不盡。”書案后,衡玉向他抬手深深施禮。
程平不覺間臉稍緩,片刻后,終于開口。
“……你方才所推測,大致是對的。只是當年我與蒙大哥,的確是為契丹人所俘,也是由此被迫進了暗月樓。”
衡玉也緩緩坐了回去,聞言不由微驚:“暗月樓的主人是契丹人?且與契丹軍中有關?”
幾乎從未想過這個可能。
“從前的確是如此,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程平道:“據我所知,暗月樓之前的主人乃是契丹皇室中人,乃前契丹可汗的庶出次子,所謂暗月樓,便是他所暗中豢養的死士……后來這位契丹皇子離奇死,暗月樓無主,由此便分為兩派為奪勢而自相殘殺……”
程平回憶著那段往事:“那時樓中因此陷混,我和蒙大哥,便是趁此時機盜得可解上之毒的解藥,才得以逃。”
但冒險盜藥的過程中蒙大哥為了救他重傷,加之在樓中的數年折磨煎熬,待勉強支撐回到營洲家中時,幾乎已是殘破之軀不可挽——
想到這些過往,程平的語氣也沉甸甸地:“逃出來之后,我和蒙大哥恐再招來事非,便未曾對任何人提起過這段舊事。”
衡玉微皺著眉:“也就是說,自那之后暗月樓便易了主?彼時爭奪勢力的兩派頭目分別是什麼人?”
此乃二十多年前之事,而阿翁之事是在八年前……
所以要查明的,是后來何人接手了暗月樓的勢力。
“我與蒙大哥逃之時,兩方之爭勝負已定,得勢者原是樓中的副樓主,彼時樓中暗下多有傳言,說是此人反叛殺主,那位創立了暗月樓的契丹皇子便是死于此人之手……”
程平既說,便也將所知悉數言明:“那時我與蒙大哥便是佯裝投向此人陣營,才得以暗中竊取解藥,我也正是那時從此人心腹口中聽聞到了些零星的消息。一次酒后,曾聽那名心腹,道是副樓主已暗中投向了盛人,何人,他似也并不清楚,只知對方乃大盛朝中位高權重之人……”
衡玉眼底終是掀起波瀾。
大盛朝中位高權重之人!
握十指,問道:“此乃二十三年前之事,對嗎?”
程平算了算,看向,點頭:“沒錯。”
衡玉腦海中倏地閃過一張張臉龐。
二十三年前,可被稱之為位高權重之人……
初得知此事,一時思緒過于繁雜,此刻閉了閉眼睛,平復著心緒:“平叔之后可還得到過其它線索消息嗎?”
“死里逃生離開暗月樓后,一心想避開樓中耳目,便再未試圖探聽過之后的事了。”
程平言罷,頓了片刻,又道:“不過……此次在趕回營洲的途中,我約察覺到了他們活的痕跡——”
衡玉猛地抬眼看向他:“平叔是如何發現的?”
“我偶然發現了他們暗中聯絡傳遞消息的暗號,雖與二十三年前略有改變,但也不難分辨。”
衡玉手心中已滿布冷汗。
不是怕,而是追查多年之事終于有了眉目!
多年來,唯一的線索只有那個刺青圖紋而已,最怕的事便是這個微小的線索也斷開消失……而當下可知,雖時隔多年,這個組織依然存在甚至活躍著!
若暫時忽略此殺手組織再次易主的可能,那麼,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是在明,對方在暗——甚至的一舉一皆在對方的視線范圍當中。
這個可能,不是沒有設想過,故而這些年來一直只是暗查刺青之事,家中上下表面從不曾流出對阿翁之死的真相有過半分懷疑之心……之所以這般謹慎,便是因為不知尚且仇人究竟是誰,無從防備之下怕打草驚蛇,恐大仇未報真相未明之下卻再招禍事。
當下看來,謹慎些是對的——那雙眼睛,或許這八年來一直在他們邊注視著,甚至伺機而……
此番這些人再次出現在北地,便說不好是為了其它事,還是沖著而來——
“這群人手段毒辣,非常人可比,還是不要招惹為好。”此時看著過于沉靜的眉眼,程平反倒莫名有幾分后悔將此事說出來了。
“此仇我必報不可,況且——”垂眸,抬手去磨墨,作不急不緩,聲音亦是:“八年前,他們殺了我阿翁。八年后,我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再傷我家人了。毒蛇藏于暗,視而不見即為自欺欺人坐以待斃。
所以,他們必須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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