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是怎麼出的刀？這窗紙統共才換了沒幾日！”蕭夫人嘆口氣，有些不滿地朝窗外道。

“夫人見諒，屬下下次定當小心……”王敬勇隔窗請罪保證著，聽后半句的聲音似乎是從屋頂上方傳來的。

“吉畫師這是怎麼了？可是嚇著了？”蕭夫人見衡玉臉不對，連忙問道。

衡玉竭力制著心翻涌，勉強道：“晚輩無礙。”

“這……都怪我心大意，思慮不周。”蕭夫人頗覺自責，到底是書香門第長大的小娘子，同這等人不一樣，便立時愧疚待道：“快，去找嚴軍醫，抓些安神的藥，煮一碗安神湯！”

又催促蕭牧：“景時，快送吉畫師回去歇息。”

蕭牧怔了怔，這不是使的差事嗎？

衡玉道：“不必勞煩蕭將軍，我記得路。”

“是怕府中還有其他刺客……”蕭夫人道：“還是景時陪著你回去我才好安心。”

蕭牧看一眼已經平靜下來的窗外，道：“既如此，那便由我送吉畫師。”

聽他開口應下，衡玉腦中不合時宜地再次冒出“有求必應”那四字橫批，遂也不再推辭，起施禮：“如此就有勞蕭侯爺了。”

王敬勇抓了個活口，得蕭牧吩咐，帶了下去審問。

待罷，蕭牧便帶著衡玉離開了蕭夫人的居院。

路上蕭牧并不說話，只是帶路而已。

“將軍可知那些人是何來歷嗎？”衡玉開口打破寂靜，聲音略有一掩飾不住的發。

“審了才知。”蕭牧聲音平靜：“這數年來，各方勢力凡營洲城者，皆有所圖，早已司空見慣了。”

聽著這似有所指的話，衡玉并不覺得哪里不對。

縱然他將當作朝廷派來的細，也是正常的。

況且的確有著自己的目的。

但無意摻和這些政治之爭，正想要裝傻扯開話題時，見得前方夜深深，腦海中立時再度閃過那揮之不去的畫面。

呼吸頓時不暢，腳步也沉重起來，垂在側的雙手下意識地抓了披風。

察覺到的異樣，蕭牧慢下腳步，回轉過頭看。

淡薄月下，面如雪，額角竟滿是冷汗。

“怕？”蕭牧敏銳地問道。

起初窗外打斗聲雖警惕卻不至于如此，直到有鮮迸濺在窗紙上——

衡玉半垂著眼睛，沒有否認地點了頭。

方才鮮灑在窗紙上的一幕，陡然間便與記憶中那夜鮮噴灑車簾的畫面重合了。

仿佛又回到了阿翁慘死的那一夜。

“營洲不是太平之地，此等事日后無可避免，故而我勸你還是早些回京師為好。”夜中，蕭牧神平靜地規勸道。

“不，我會習慣的。”

閉了閉眼睛，復又睜開，懼未退的眉眼間有著淡淡倔強之。

這幅眉眼神態，讓蕭牧忽而有些怔然。

四下無風，前方影影綽綽的草木中忽然傳出窸窣聲響——

衡玉像只靈敏的兔子，立時躲到蕭牧后。

“喵嗚……”

原是只貓兒！

衡玉放松下來。

蕭牧背對著，覺得有些好笑：“你倒很擅長找擋箭牌。”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衡玉反問道：“況且侯爺不就是要將我安全送回的嗎？這怎能擋箭牌呢？我眼皮活些，也能給侯爺添些麻煩——”

“……如此我倒要謝吉畫師配合我的差事了。”

衡玉謙虛笑道：“好說，好說。”

蕭牧抬腳走在前面，筆直闊的形將跟在后的擋得嚴嚴實實。

“先前曹觀亭之事，還要多謝將軍。”衡玉主開口講道。

他既讓人查明了前因后果，定知此事與他們吉家有關，而吉吉此前又在幽州見過他，若裝傻不提，反倒顯得莫名古怪。

聽主說起，蕭牧腳下微微一頓，道：“不必言謝。”

衡玉剛想再客套一句，只聽前之人又直白地道：“我本意也并非是為了幫貴府。”

“這是自然，到底將軍同我們吉家并無往來。”幾次談，衡玉已習慣了此人毫不拐彎的說話方式，也很簡單直接地道：“但將軍便是湊巧幫了，于我家中而言也是幫，故而還是要道謝的。”

湊巧幫也是幫——

還是要道謝的——

蕭牧腦海中倏地閃過一幕舊時畫面，面上不置可否，繼續往前走著。

“多謝將軍相送。”

居院前，衡玉抬手施禮。

蕭牧微一頷首，學著方才的話：“好說。”

衡玉悄悄看他一眼，分明一本正經的平靜模樣，像是一尊表永遠沒有變化的神像，半點也不像是在揶揄。

而見他負手轉離去，衡玉便也轉往院中走去。

蕭牧走了數步駐足，回過頭去。

院門外掛著的燈籠灑下暖橘的，將的背影顯得愈發亭亭。

他眼中有著片刻的思索之。

而正是此時，他忽見那突然轉回了頭。

剎那間四目相對，蕭牧表面沒有變化，實則卻被嚇了一跳，頗有種窺被抓包的覺。

“……”衡玉疑地看著他。

“吉畫師……早些歇息。”蕭牧盡量平靜地說罷，轉之際又盡量讓自己的背影看起來足夠坦正直。

“如何？招了嗎？”

蕭牧行至半道，便與尋來的王敬勇了面。

“回將軍，招了，但他們并不是沖著藏寶圖來的——”

王敬勇道：“他們是契丹人，璇浦在悉萬丹部的舊部。”

“倒是消息靈通，知道璇浦已不在營洲軍營，而是在侯府。”蕭牧提步，夜中眼神不明：“我也該去見見他了。”

暗無天日的室中，此前借千秋城道遁走被俘的璇浦依舊被縛在審訊架上，形容狼狽滿污，顯然是吃了不苦頭。

聽得腳步聲響，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咬牙切齒地道：“……老子說了，我本不知道什麼解藥！”

“是嗎。”

璇浦猛地抬起眼睛，冷笑一聲：“蕭牧？”

“都退下。”

王敬勇應下，帶著幾名負責看守審問的士兵退出了室。

“怎麼，蕭將軍邊莫非是有要之人中毒了嗎？”璇浦瞇著眼睛，嘲諷地道：“可惜蕭將軍費盡心思卻抓錯人了……便是將我活剮了，也找不出什麼狗屁解藥來！”

“不，沒有抓錯。”蕭牧看著他：“請你前來，是另有一樁舊事相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