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話鋒一轉,又安道:
“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兒,至于其他的,犯個小錯,個小懶,我不會計較。我家人口,全賴你們幫扶;你們生病傷、婚嫁喪娶,也別見外,有什麼都可以和我講,我會盡力滿足。只記住一點便罷,那就是忠心。”
底下跪著的兩排仆人唯唯應是,雖然還有些小心思,到底是知道什麼錯不能犯了。
宋筠一直聽著,看沈氏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訓練下人,不慨,這是個管理型人才啊。看來古代眷,雖然讀書識字方面遠比不上現代,生活智慧卻足夠多。
沈氏看青麥被嚇得差不多了,才給了個結果。
“念你是初犯,我就不趕你回家了。只是,孩子我卻不放心讓你看了,你目前只需做一件事兒,那就是把二丫好好教出來,以后由負責大姐兒的事。”
“至于你打絡子掙的錢,我也差人去打聽了,你一共掙了一貫多銅子兒,可對?既然你不想回家,那我就回了你爹娘,只是到底需要給他們點甜頭,省得他們來鬧事兒,你掙的這些錢,便舍了吧。”
這簡直住青麥的命脈了:不好好干活去掙私房錢,那沈氏一句話就能讓把錢吐出來,還不會引來爭議。
畢竟,“父母在,不有私財”,讓丫鬟把攢的錢留給父母,這是教導仆人們懂得人倫孝道啊,誰也挑不出錯來。
比起被爹娘隨便賣了,私房錢被收走都不是大事兒了,青麥默默應了。
自沈氏發作了一通后,宋家的氛圍就嚴肅了一些,小丫鬟們不敢忙里閑地站在廊下聊天了;宋念的小廝也不敢沒輕沒重地逗宋二郎玩兒了,面對沈氏時,連腳步都放輕了些。
宋老太太當時去了宋姑母家做客,回來后只覺得院子里安安靜靜的,一向常來找聊天的李婆子不來了,活潑鬧的青麥也不鬧了。
深覺奇怪,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主去問李婆子吧,只說“大娘子吩咐我做事兒”。這事兒,便做了好幾日都沒做完。
青麥更是忙得不得了,據說還要教導那個二丫的小丫鬟。
宋老太太只能和沉默寡言的白穗大眼瞪小眼。
白穗是個的子,知道這事說出口,顯得像是在向老太太告大娘子的狀,便閉口不言。
宋老太太無法,只得把整日待在閨房繡嫁的宋茹來,問況。
宋茹早就看不慣家里丫鬟婆子的憊懶樣兒,也從不許自己的丫鬟和們學。
只不過,在家做姑娘的時候不便違抗父母的規矩;守了寡回來,當家的已經是嫂嫂,更不會越俎代庖。
所以哪怕看不慣,也不曾說什麼。如今嫂嫂用青麥立了規矩,只有贊同的,便對自家親娘說:
“還不是青麥那丫頭,沒看好侄兒侄,害得筠姐兒差點走丟。嫂嫂一直沒騰出手解決這事兒,便趁著新下人到了,一起給他們立規矩了。”
宋老太太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孩子既然沒事兒,又何必把下人們嚇這樣呢,倒顯得宋家不夠仁善似的。
這麼想的,便也這麼說了:
“你外祖家,農忙時,或辦酒席時,都會請人來幫忙,做不好的,最多扣些銀錢,哪有說要讓他們‘生不如死‘的?這什麼話。”
宋茹自然有不同意見:
“娘,這怎麼能一樣?鄉里鄉親的,和仆人,自然是不同的態度。”
宋老太太又說:
“那你祖母,你爹,當年對待鋪子里的伙計,也不這樣。”
宋茹知道,自家娘親年輕時沒怎麼用過仆人,只是勸了勸,讓不要為了個丫鬟和沈氏計較。
宋老太太雖承諾不去找兒媳婦的麻煩了,卻難免對著宋茹帶出來幾句:
“你這嫂子,厲害得很,等我彈不了了,怕不是要踩在我頭頂上。”
宋茹只得勸自家老娘:
“娘,您這說得是什麼話,嫂子也是為了咱家,家里主子,仆人卻多,若是不管束一番,養大了他們膽子,豈不是要侄兒侄看仆人臉?”
宋老太太有些委屈,自己不過是下不來臺念叨一句罷了,卻招惹了兒這麼一段話,難免口不擇言:
“你倒是我的好兒,知道嫂子威風,便替說話,渾不把我這個當娘的放在眼里。”
宋老太太一胡攪蠻纏,宋茹也不伺候了,接下來幾天安安靜靜地在房繡著嫁。
田滿雖是老太太娘家親戚,到底也覺得正院的味兒不太對,空便要去找宋筠玩兒。
宋筠這屋有個二丫,三個孩子年齡相差不大,田滿家中地多些,也只是鄉下姑娘,平日也燒飯割草,并不嫌棄二丫的奴仆份,便整日混在一塊兒了。
宋老太太一時不察,自己院里的人便跑的跑,不出屋的不出屋,又不能總找其他老太太嘮嗑,難免覺得寂寞。
一寂寞,又想著這一切的源頭,對著沈氏也有些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青麥,是看上的丫鬟,一直也很喜歡機靈活潑的子,為了顯示對兒媳婦的看重,才把給了沈氏。結果沈氏借著青麥立了次規矩,倒顯得這個做婆母的對孫兒不好了。
這便罷了,兒子約約向著他媳婦兒,閨也向著這個嫂子,哪怕是田家的侄孫,也整日去沈氏院里玩。
宋老太太深覺被忽視了,或者說,在這家里喪失了話語權,開始對著宋念長吁短嘆,想讓他給老娘做主。
這事兒,要是讓沈氏說,還對婆母有意見呢:家里買了下人,卻把他們當主子供著,老太太只想著有人陪聊天熱鬧,卻不想想兒媳婦和兒做得活計比幾個丫鬟都多。
宋老太太心里有疙瘩,沈氏亦委屈,對著丈夫宋念訴了通苦:
“一個下人,只顧自己做私活,渾然不顧幾個孩子的死活。大郎可是說了的,大姐兒了好幾聲,都不應。這樣的丫鬟,我怎能輕易饒過,還讓在我家繼續做半個小姐,怠慢我的親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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