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日一夜的驚心魄，濮家上下已被連番變故轉折嚇得既像驚弓之鳥，步步謹慎，又似娛樂記者開年會，人人都在關注著太太與大姑娘的最新態。

而當家老爺濮雒的這一番起承轉合，自然也是落在眾人眼裏。還不到半個時辰，就傳遍了濮家上下。

池氏氣了個半仰，對濮雒自然是失的。

如姒卻是毫不意外，所謂是真名士自風流，便是真的家徒四壁，也有東籬野趣。遠的不說，那陳夫人、素三娘子的家宅，雖簡素拙樸，卻淡雅清潤，便很有些真正的書香氣息。

而濮雒卻一看便是個附庸風雅的偽君子，日子太平安逸的時候也不過是翠袖添香，詩作對；一旦真有什麼危機難，只怕還不如池氏有擔當。

燕家這一番的涉雖然簡單低調，卻高效到了極點。燕三夫人藺澄月或是燕薴燕萱等晚輩孩兒便是在明皇後跟前再有臉面，也不過是眷后宅的涉。

但是燕蕭便不同了，那位前行走的中書省史在朝堂上到底有多分量，池氏是真的未必知道，更心驚的是燕蕭一掌拍碎梨木方幾的武力。而濮雒，想來不會沒有概念。

他敢去跟燕家對抗？

如姒抿一笑，向著朝道：「這就是我們家濮老爺的出息，姐姐見笑了。」

朝心裏倒也不算太驚訝，一來是跟在燕三夫人藺澄月邊，原本就已經見識了濮家門裏的這些狗之事；二來麼，誰家還沒幾個不爭氣的爺們。桓寧伯府這樣看似英傑輩出、輝燦爛的青雲之家，照樣也有不的子弟。

只不過眼看如姒笑意盈盈，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這樣大方坦然的做派，朝倒是心裏微微驚訝。表姑娘這子，比伯府里有些姑娘還強些，如何之前就濮家磋磨那樣、直等到如今才發作？不過眼前這話倒也不好接，朝只微微欠：「濮大人行事穩妥些，也是有的。」

如姒笑笑，原主的記憶當中的父親濮雒，一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不過落在自己眼裏麼，卻一眼便看的出是個空殼子罷了。

倘若在商場談判桌上，十分鐘之ko！

或許是天都到了池氏的心涼，轉過天來便開始下雨，淅淅瀝瀝了一整天，到了晚間又起了風。

這樣的天氣連著四五日，溫度便降了下來。

如姒站在月居窗前看著外面的雨打桂花，枝葉飄搖，心裏不由想起那句名言：

秋天涼了，讓王氏集團破產吧！

對於池氏而言，所謂一語讖，大約如是。

自從那天濮雒在月居門前轉了一圈卻沒有採取實際行之後，濮家的氣氛就開始有了新的變化。

太太池氏在正房裏哭了兩天，濮雒卻格外勤政上進起來，除了照例在腰婀娜的晁姨娘房裏進行嚴肅的文藝對話之外，就是在翰林院裏拖延晚歸。

如妍如姝和翠柳霜娥都分明到了這小小的一畝三分地上風雲變，各自閉門不出。

只有如姒，因著有了朝的陪伴，不僅在閑談之中套問了許多燕家的近況，更是上了「盡孝請安」這項古代后宅眷的茶話日常活。

頭兩次去的時候，池氏還在「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的梨花帶雨階段，或許是仍舊試著激發起濮雒的出頭之心？但是梨花帶雨映天水了兩三天，濮雒還是沒有表態，但全家上下自然也就明白了濮雒的態度。

於是如姒在第四次高調的簽到式請安之後之後，終於被池氏請進了門。

「大姑娘來了。」一淺桂暗花長裳的池氏挽了簡單至極的雲髻，只用了一枚連寶石都沒鑲嵌的金花簪子鬢髮，整個人不施脂，看上去樸素而憔悴，較之以前的珠翠華，春風滿面，簡直要驟然老了七八歲去。

「太太今天看來神不錯。」如姒見如妍跟著母親，如姝翠柳等人本沒來，心裏不由一哂。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先前幾個姑娘圍著池氏親親熱熱跟眾星捧月一般，如今數日之風水轉，翠柳這個寄居的表姑娘避一避也就算了，連如姝這個親閨都要見風使舵？

如妍的眼在朝上掃了掃，含糊不清地了一聲：「大姐姐。」

如姒隨意地點點頭，便轉向池氏：「太太的子可好些了？」

池氏見朝和采菀一左一右站在在如姒後，只覺得不僅是骨鯁在，簡直是骨鯁全，哪裏都難扎的慌。先前要收拾了采菀、配給什麼無賴的心思早就扔去爪哇國；而看著朝一銀紅褙子，面上恭謹含笑，卻自然帶著大家子的沉穩，池氏心裏更是莫名窩火。

燕三夫人藺澄月的不聲，二夫人明綠櫻的笑裏藏刀，還有燕蕭的文武震懾，一瞬間都湧上了心頭，好像那啪啪啪打臉的一場一場風波又來了一遍。

不過緒歸緒，濮雒的不給力也不是真的很讓池氏出乎預料。所以有關對如姒和朝的回應，也是早就備下的：「倒是還好。這幾日裏或許是秋天的暑氣沒散盡，口悶的慌，起的猛了便頭暈。連查了三天的賬本，總是蝎蝎螫螫的眼前發黑，不過都算不了什麼大事，還是將姐姐的嫁妝趕理出來給大姑娘要。」

如姒角一挑，池氏果然是能屈能，比旺仔糖還有彈的好漢一條！

前頭講過禮法，裝過叉叉，玩過高冷，哭過梨花，現在發現都不好使了，就毫不猶豫示弱思達！

但是，呵呵，新時代的商業是能用這個級別的空話就能打發的？

如姒斂了笑意，將當年做義工探流浪狗之家的時候的常常出的關切星星眼掛出來：「這可怎麼好？人家都說秋老虎最厲害，中了暑氣可不是小事。全家上上下下還仗著太太打點，您要是病倒了——」頓一頓，秀眉微揚，「那家裏的中饋和賬本，先給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