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薛恕就這麼握著殷承玉的手, 在腳踏上合將就了一.夜。
握的手讓他安心,這種踏實甚至抵消了上的疲憊,到了天亮時分他便醒了, 神卻比往常還要更好一些。
榻上的人還睡著, 他不想吵醒他,也舍不得松開手,就支著坐在榻邊,眼也不錯地看著他。
用目一遍遍將這張朝思暮想的臉鐫刻在心底。
被他用灼.熱的目盯著, 殷承玉便是個木頭人, 也該有了覺。他睜開眼來,臉往床邊側了側, 果然就對上了薛恕黑漆漆的眼。
見他醒來, 薛恕又往前湊了些,指腹挲著他的手背, 啞著嗓子了聲“殿下”,聲音帶著清晨剛睡醒的低沉, 有些像厚重的塤,音幽深,綿綿不絕。
不輕不重地搔殷承玉心口上。
撐著手肘坐起來,錦被落,兩人相扣的手也了出來,殷承玉瞥了一眼, 眼珠又斜向薛恕:“還不松開?”
握的手不舍松開,手心霎時空了一塊, 薛恕留念地捻了捻指腹, 站起來,抿看他:“臣伺候殿下洗漱更。”
“薛督主還不走?”殷承玉赤足踩在腳踏上, 雪白的中穿在他上顯得有些寬松,襟自然散開些許,出纖長的頸子和一截致漂亮的鎖骨,墨發隨意垂落,幾縷烏黑的發恰落在鎖骨與肩線之間的凹陷,又輕輕落下去。
他姿態肆意,像浪隨的名士,眠花宿柳之后醒來,滿皆是風.流。
而薛恕恰是那花與柳。
殷承玉勾著一點笑瞧著他,像是在下逐客令,又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似無,似多。
多總被無惱。
薛恕不答,拉了床邊的銅鈴,門路去柜子取他今日要穿的。
聽見鈴響、端著洗漱用進來的鄭多寶與他撞了個正著,頓時愣了下:“薛督主怎麼怎麼早就來了?”
薛恕面不改地扯謊:“有些事要同殿下商議。”說著自然而然地將他手中的銅盆接過,道:“殿下剛起,我來伺候吧。”
將銅盆給他,鄭多寶暈暈乎乎出了殿之后才反應過來不對,薛恕如今都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了,按品級論,比他的品級還高些,怎麼還在干這伺候殿下的活兒?
接著他又有些欣地笑起來,這薛恕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恐怕還念著殿下的知遇之恩呢。
不忘本好!
今日薛恕不必去司禮監當值,便也不著急走。
伺候殷承玉洗漱、更之后,他才就著殷承玉用剩下的鹽水漱了口,又擰了銅盆里的帕子臉。
殷承玉乜著他,微嗤:“你倒是不見外。”
神間卻沒有斥責的意思。
“若殿下不允,臣也不敢。”薛恕回眸看他,漆黑眼底充斥著濃郁的愫,毫無遮掩。
他發現每每出這樣的神時,殿下對他就格外寬和一些。
殷承玉果然只是哼了聲,并未再多說什麼。
反倒是鄭多寶又去而復返:“大公主說有急事求見殿下。”
這麼一大清早就來求見,看來確實是有急之事。
“將人請到弘仁殿去。
薛恕見狀,亦步亦趨跟在他后,只當自己還是在慈慶宮當值的時候。倒是慈慶宮其余宮人瞧見他,都面驚訝,想不明白東廠督主怎麼會一大清早出現在慈慶宮。
別是從前在慈慶宮了氣,現在來找回場子的吧?
二人去了弘仁殿,便見殷慈等在堂中。
他今日未穿大燕公主的宮裝,反而穿了小太監不起眼的灰藍袍,長發挽在帽中,完全出來的五蒼□□致,越顯得病弱。
一看便是刻意喬裝掩人耳目。
瞧見殷承玉后,他深深行了禮:“驚擾太子殿下了。”
殷承玉抬手,宮人們退了出去,只留下薛恕:“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殷慈將昨日景仁宮中發生的事說了,又自袖中將文貴妃給的香囊拿了出來:“這是文貴妃給的,回去后我已經仔細檢查過,并未發現香料有任何不妥。”
文貴妃說香料里摻了蛇膽草磨的末,長久佩戴可令人喪失神志。
可他遍覽醫書,卻并未聽過什麼蛇膽草,仔細檢查之后,更未發現香囊有任何不妥。
他心中有些猜測,就聽殷承玉將他的猜測說了出來:“文貴妃不是蠢人,怎麼可能貿貿然就讓容妃去暗害母后,這香囊恐怕多半是在試探。”
雖然一個香囊指認不了什麼,但縱觀文貴妃行事,足見是個謹慎之人。
所謂太醫也查不出來的蛇膽草,更像是在詐殷慈母子。
若二人反水,將實告知殷承玉,一個查不出毒來的香囊反而可能會雙方之間生出嫌隙;而二人若是依所言將香囊獻給了虞皇后,那這香囊便是文貴妃現拿的把柄。
“你再送去給太醫確認一番。”殷承玉將香囊扔給薛恕,眉間有些翳:“殷承璋已死,孤本不對文貴妃一介流趕盡殺絕,但如今看來,倒是孤太過心慈手了。”
殷慈第一次見他出這樣戾的神來,打眼一看,竟與站在他側的薛恕有些許相仿。
“文貴妃留不得了。”
殷承玉雙手負于后,思索片刻后道:“既然文貴妃想試探,那我們便將計就計好了,先暫時穩住。至于恢復份之事……”他扭頭看向薛恕:“你盡快去辦。”
薛恕收起香囊應是。
“皇長姐便先回吧,香囊給太醫驗過之后,便命人送還于你。不必太過擔憂。”殷承玉道。
殷慈頷首,臨走前又拱手深深一揖:“殿下之恩,莫不敢忘。”
*
自從香囊送出去之后,文貴妃便一直派人盯著永熙宮的靜。
兩日后,聽說容妃去坤寧宮請安時,文貴妃便笑了:“本宮說什麼來著?這養在邊的狗反口咬人才最痛。”
厭惡容妃與殷慈,卻更憎恨皇后與太子。
殷慈不是要投靠太子尋求庇護麼?太子不是要當個寬厚的儲君麼?
那就設計著殷慈反咬太子一口,讓這兩人去窩里斗。
文貴妃輕輕著畫上的人,嗓音輕著冷意:“璋兒別急,母親會為你報仇的。”
盯著畫像看了片刻,才小心將畫卷收起來,藏起眼中的怨毒。讓替自己化了時興的妝容,換上鮮亮的裳,去乾清宮侍疾。
隆帝病了這些日子,一直沒見好,自然也沒有力再去寵幸人,但他大約是年歲大了,雖然耕不田地了,卻尤為喜歡鮮的伺候在跟前。
仿佛這樣就能讓他掙暮氣,到幾分鮮活勁兒。
這些日子,德妃可是揣著上意,送了兩個容貌段出挑的過去伺候著,聽說將隆帝哄得開懷,都已經封了人。
文貴妃在年齡上沒有優勢,但盛寵不衰這麼多年,憑得可不單單是容貌,還有對隆帝的了解。
今日鉚足了勁兒準備來爭寵,卻不料到了乾清宮,卻撲了個空。
瞧向總是伺候在隆帝邊的高賢,詫異道:“陛下龍未愈,怎得未在宮中休養?”
高賢面不太好,但文貴妃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抑著不快道:“陛下去玄穹寶殿同紫垣真人論道了。”而隨侍的是薛恕。
他約覺得那紫垣真人恐怕和薛恕之間有些關系,可如今隆帝對紫垣真人奉若神明,他也不敢貿然開口,只能眼睜睜瞧著薛恕趾高氣昂占了他的位置。
“這兩日陛下神好了些,每日用了藥后,都要去玄穹寶殿待上一陣。今日已經去了一個時辰了,差不多也快要回了。娘娘若是不著急,可再多等等。”
文貴妃聽明白他的提點,便沒有回去。讓人搬了桌椅來,在乾清宮廊下候著。
而此時玄穹寶殿中,隆帝正在同紫垣真人問卦。
“你是說,朕這病久久不愈,乃是因為盛衰?”
“正是。”紫垣真人捋了捋雪白的胡須,高深莫測道:“陛下為真龍天子,是氣鼎盛之人。但如今陛下龍有損,氣外泄。再加上后宮之中妃嬪眾多,氣匯聚。便呈盛衰之象,不利于龍痊愈。”
隆帝皺著眉沉思,他一開始生病,正是因為在馬車上寵幸了兩個人。
原本只以為是小小風寒,很快便能痊愈,誰知藥用了半個多月,仍然不見好,氣神也越來越差。他嫌乾清宮沉悶,便召了幾個年輕妃嬪來侍疾,看著也多幾分鮮活氣。
但若按紫垣真人所說,他久久不能痊愈的原因,恐怕正是因為這些侍疾的妃嬪。
想通了關竅,隆帝有些急切道:“那可有解法?”
紫垣真人闔眸掐指半晌,道:“貧道算到燕王宮東北方位有一氣極盛之人,陛下只需找到此人,將人放在邊,自然便能抵消了過盛的氣,龍也能康健如初。”
隆帝聞言頓時出喜來,隨后又有些遲疑:“燕王宮中是宮人便有上萬之數,該如何去尋?此人可有何特征?”
紫垣真人卻是搖頭:“天機只三分,貧道只能說此人與陛下關系極深。”
關系極深,那便不是普通的宮人了,多半是后宮妃嬪。
隆帝一邊回憶著哪些妃嬪的宮殿在東北方向,一邊扭頭對薛恕道:“你去帶人去尋,將朕寵幸過的、住在東北方向的妃嬪都召集起來。再請真人一一辨過。盡快將此人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