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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沒什麼顧忌的,對危眉道:“你可知歷朝廢后的下場?你母親染重病,病膏肓,你還妄想見最后一面?朕絕對不會讓你出宮。”
危眉轉過頭,謝啟對上那兩道投來的目,想起此前自己口無遮攔被扇耳的兩回,下意識手捂住了臉。
門外的安公公,一個勁地給他使眼。
謝啟皺眉不解,見安公公余瞥向攝政王。
謝啟順著他的視線去,看攝政王長玉立在書桌后,正安靜地翻看手上的書卷。
安公公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崔昭儀。”
崔昭儀,是謝灼的生母。
謝啟想起來了,當年崔家涉嫌通敵叛國被查,事發后,燕王謝灼從宮外奔皇宮,求見母妃崔昭儀,當時正是謝啟的父親,彼時的太子,下令攔著燕王,不許開宮門。
燕王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夜,沒等到宮門打開,只等來崔昭儀投繯自盡的消息。
母子二人連最后一面都沒見上,便兩隔。
謝啟想起這事,底氣一下弱了三分。
紙張翻,發出窸窣聲。
謝灼抬起眼,朝帝所立之看來。
帝目從他上移開,后頸涔涔浮起一層冷汗。
危眉開口道:“陛下也是為人子,怎能毫無憐憫之心,讓我坐視母親重病,不許我回家見一面?”
轉大步往外走,帝想著崔昭儀的事,沒敢當著攝政王的面攔住。
謝啟轉過,見謝灼拿了書卷往外殿走去,連忙道:“七叔。”
謝灼從他面前經過,并未說一句話,可越是這樣,謝啟心口越是惴惴,也知道自己方才一舉又惹他不悅了。
**
天穹黑如潑墨,大雪肆飛揚。
危家府前臺階上立滿了人,正在風雪中翹首等待著皇后娘娘的駕。
一道火紅的影子從馬車上走下,危家眾人跪下行禮。
“見過皇后娘娘。”
“娘娘,傍晚時分宮里送來了消息,說三老爺犯事惹怒陛下,要牽連整個危家。”
“求娘娘為危家著想……”
危眉輕聲安他們:“此事我會解決,先讓我進去見見母親。”
幾個叔父引著進一間廂房,便退了出去。
屋只點了一只燈盞,床上安靜臥著一個子,面容消瘦,眼窩深陷。
危眉只覺一酸的緒涌出眼眶,幾步走到床榻邊。
在宮中所有人面前,都沒有流出一脆弱,可只有見到母親時,心某的地方被了一下,淚水奪眶而出。
好久沒見到母親了,在自己被足的日子里,母親有沒有擔憂?
懷中的子醒了過來,緩緩睜開了雙眼:“眉眉?”
危眉抬起頭:“是我,阿娘你好些了嗎?”
裴氏出手來,指腹去眼角淚珠,眼里是濃濃的意:“哭什麼?”
危眉笑著搖搖頭,握住母親的手,“我聽帝說,阿娘被他時,不愿連累孩兒,幾次咬舌想要自盡,孩兒很是心疼。”
裴氏的臉頰:“陛下拿阿娘來威脅你,阿娘又怎麼敢為你的累贅?”
眼瞧見這話說完,兒眼中有淚珠如斷線般掉落,就像小時候總是被欺負,哭紅了鼻子,也不敢知道。
“我們眉眉怎麼還是這麼哭?”
危母有太多的話想要和兒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只能盡量揀一些重要的話,以過來人的份勸:“阿娘知道你必定還是忘不了燕王,但是眉眉,他終究只是故人了,萬事你得往前看,不能希冀他對你還有憐惜之。”
危眉低下了頭,眼角洇紅。
“相信燕王也是如此,知道你二人份懸殊,裴家和他又是對立的雙方。你們之間沒有可能。”
“眉眉,你不要再掛念舊人,就安心地坐在皇后位上。”
危眉話卡在嚨,不忍心阿娘知道自己過得不好,更不忍將已經和帝決裂的事告訴。
“太后前幾日派人到危家,和阿娘說了一些話。”
危眉用手絹拭淚:“何話?”
“太后稱,陛下已經了廢后的心思,你盡快生一個孩子。只要有孕,陛下就不了你。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
危眉沉片刻,聽母親又道:“你腹中有小皇子,能保住自己,也能保住危家一門的榮。可一旦你落勢,危家便再沒有出路。”
危眉閉了閉眼,眼前浮現起太后的面容,這次他們不只拿母親,更拿后位和危家來威脅。
危母子孱弱,無力開口,只握兒的手,“眉眉,好好護著自己。”
危眉藏起所有的緒,聲道:“您先休息。”
上榻抱住母親,子微蜷,猶如尚未出生蜷在母親子宮里的嬰兒一般抱著,貪婪地汲取上的香氣。
待母親安然睡后,危眉才從廂房走出,來到危家的前廳。
廳堂中聚了不人,危家三爺正跪在堂中央,不停地磕頭,額間滿是鮮,子抖如篩糠。
“求娘娘施以援手,救叔父一命!”
危眉坐在上首,翻看著帝今日送來府上問罪的信,道:“出了此事,本宮不可能再保三叔。”
危家三爺僵著上方:“娘娘?”
危眉手撐著額頭,像是在做什麼決定,過了會道:“明日一早,三叔便去三司請罪。既然當初敢做出這樣的事,就該想到自己會有什麼下場。至于陛下如何定罪,也是三叔自己承擔。”
揮揮手,不顧危家三爺的哀求,命令家丁將人給帶下去。
滿堂沉默中,危二老爺走出來跪下,“陛下今日送來的信中,聲稱此事會問責整個危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娘娘,萬您去求陛下開恩。”
堂人一片接一片矮下,頃刻便跪了一地。
哀求聲不絕:“求娘娘庇護。”
危眉開口道:“我不保三叔,是因為他犯了大錯,這責罰他應該承著。危家若想活下來,就必須與他割席撇清關系。”
堂喧鬧聲漸漸小了下去,個個著危眉。
危眉目一一掠過下方:“但無論如何,我都會護著你們。”
本意便是如此。
危眉說完,起往廳走,后眾人連忙磕頭跪謝:“多謝娘娘。”
“姐姐。”
背后傳來呼喚聲,危眉轉過頭,見來人是自己的堂妹。
危眉出笑,拉住的手,問妹妹:“怎麼了?”
抿了抿道:“此前姐姐被陛下足,我知道姐姐的心,斷不會做出陷害葉婕妤小產的事。是陛下有意偏袒葉婕妤,才懲戒了姐姐。可這后位就該姐姐你坐,憑什麼被人欺負了,就要讓給別人?”
危眉愣了愣。
“姐姐,我雖在閨房之中,也知曉最近的風聲,都說陛下要廢了姐姐。你若真失勢被廢,那皇家死危家,便像死一只螞蟻那麼容易了。”
“姐姐,你不要被廢,你去求太后開恩。”
危眉回過神來,手平堂妹微皺的眉眼,笑道:“小妹放心,姐姐一定會護你平安。”
得了這話,手摟住危眉。
離開廳堂后,危眉又去一趟母親的廂房,坐在榻邊安靜地著母親。
有宦,著耳道:“娘娘,太后傳令,急召您宮。”
危眉道了一聲“我知道了”,讓他先出去,低下頭,繼續幫母親掖好被角。
被褥之下,一只瘦削的手出,握住危眉的手腕。
“眉眉,聽太后的話生一個吧。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先生一個。”
“太后說了你若不生,那整個危家便是棄子。”
危眉溫淺笑:“兒自有考量,阿娘先睡。”
“娘娘,請您回宮——”
門口宦又催促道。
危眉轉頭道:“本宮想再陪母親一會,不行嗎?”
宦愣了愣:“娘娘,這是太后的命令,請您即刻進宮,一刻也不許耽擱。”
危眉并未回應,又陪母親說了好一番話,才往外走去。
危眉走在長廊上,大雪飄揚灑落,淋滿的肩頭。端莊地看向遠方。
是,想明白了。
堂妹說的是。
若真失勢被廢,那危家才會任由皇室在掌心之中扁圓,毫無還手之力。
只有權力護,才有能力保全自己。若無權勢,上位者區區的兩手指頭便能斷的脊梁骨。
厭惡被人要挾的覺,無論是帝與太后,還是裴家。
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先懷一個是嗎?
危眉袖子之下的手輕輕握,起簾子,踏著細雪,走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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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宮中,太后坐在座上,雙目闔著,長長的指甲抵著額。
“皇后回宮了沒?”
姑姑替斟上一杯熱茶,回道:“已經差人去傳話了。但宮門落匙,夜里宮難免不方便。”
“郎君送到椒房殿了嗎?”
“送到了。等娘娘一回椒房殿,就能見著郎君了。”
太后懶洋洋嗯了一聲,素手接過茶盞,低低嘆道:“帝已經了廢后的心思,若不想落個冷宮廢后的下場,也知道今夜該怎麼做。”
裴太后飲下一口熱茶。
窗外風更驟,雪更濃。
二更夜時,危眉從馬車上走下,著燈火輝煌的椒房殿,緩緩朝走去。
還沒繞進大殿,便看到燈燭影投下,一道影落在了屏風上。
那是一個郎君的影。
他站起來,雙目空空地看著前方:“戌時三刻外面還在下雨,直到最近半個時辰雨水才停。皇后來未央時頭發有些,安公公你發覺了嗎?”
安公公回憶了一下一驚:“娘娘確實頭發沒干。”
帝道:“今夜真的好好待在椒房殿了嗎?”
有些事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心頭的影就再難消去。
李人被拖下去的那番話,再次在帝腦海中回響:“殿下這樣薄待后宮眾人,早晚還有別的妃子私通!”
帝不重,對后宮所有妃子都不冷不熱。若真稱得上薄對待的,只有一個危眉。
此前七叔說對皇后再無半點舊,帝信了,可難道他二人就沒有一點舊了嗎?
想起在佛廟里,攝政王去救危眉,表面上扯著是皇后的幌子,但不管如何,他最終還是舍去救了。
帝問:“你說,皇后會不會暗中反水,與攝政王勾結?”
攝政王做的“夫”嗎?
安公公手著腹,支支吾吾地道:“皇后心,難忘故人也是理之中,也未必有這個膽量和攝政王勾結。”
帝幽幽道:“朕想到一計,可以看看這二人有沒有。”
帝讓他靠近,著他耳朵低語了幾聲,安公公聽著,一雙眼睛慢慢睜圓。
帝看他神極其滿意,手背在腰后,大步往外:“明日去椒房殿找皇后。”
冷雨下了一整夜,翌日天氣晴朗。
冬日暖被窗戶切割,投下細碎的一片一片照大殿。
危眉坐在窗邊下曬了一日的太,傍晚時分,聽到殿外一陣腳步聲,是云娥走了進來。
云娥去了一趟掖庭,將打聽到的事說給皇后聽。
“娘娘,昨日李人被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如今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危眉點了點頭:“你去悄悄送點藥膏給。”
云娥一怔,搖搖頭:“這麼做陛下知曉會不會不太好……”
危眉輕聲:“沒什麼好不好的。”
李人固然有錯,卻也實在可憐,不得圣寵,又家世微薄,在宮里常常人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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