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邪山莊。
九寶歸元堂。
名大會正式開場的時辰已至,自凌虛界天南海北而來的賓客們也在二樓三樓的雅室席。
堂高臺上有編鐘奏鳴,悠遠音律充斥整個會場,但四周賓客卻仍議論紛紛,隨著時間流逝,喧鬧聲反倒有愈演愈烈的勢頭。
魔修侵之事早已在賓客中傳開,人心惶惶,不明白為何多年與他們相安無事的西荒魔域為何突然出現,又意何為。
幕后的淮夷家族老們同樣坐立難安,直到一名天樞門弟子后,他們才霍然起。
天樞門弟子:“淮夷辰已被找到,醫修查看過,除了一些皮外傷外并無大礙。”
淮夷辰的父母以及淮夷宛松了口氣。
“那魔修呢?”族老中有人追問:“君山附近還有魔修嗎?”
天樞門弟子目不斜視,語氣簡練答:
“暫無。”
淮夷家的人本就惶恐不安,憂心這場名大會還能不能順利辦下去,聽天樞門的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有人頓時拍桌而起:
“一個暫無就敷衍了事了嗎?此次若非是北麓仙境的人察覺到異,恐怕你們天樞門的弟子還覺得天下太平,我們淮夷家花了那麼多錢請你們——”
“若淮夷家的人對我們天樞門做事有意見,下一次可不必尋求我們的幫助。”
那人頓時啞火了。
不只淮夷家,四大修仙世家都是除了錢以外一無所有,更沒有多能拿得出手的厲害修士,但凡有能撐場面的,也不必挾恩圖報求著孤雪道君娶他們大小姐。
一室尷尬中,前來報信的仆人打破了寂靜。
“稟家主,北麓仙境和九重山月宗的人回來了。”
月無咎等人剛踏九寶歸元堂的一瞬間,就到了來自賓客們的萬眾矚目。
并不想引人注目的師徒三人頗有默契的放慢腳步,然而為社牛的芃芃卻格外這種聚燈打在上的主角,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走了兩步才發現,真正萬眾矚目的本就是后的九炁!
“這就是北麓仙境來的人?"
“聽說是家的繼承人,名號太一,年僅十歲修為就相當了不得了。”
“此次魔修的靜就是他先察覺的,能繞過天樞門的守衛潛,魔族派的恐怕不是什麼尋常雜兵,他一個十歲的孩子,單槍匹馬是如何解決的?”
“不過旁邊九重山月宗的人是怎麼回事?”
“好像就是他們宗門的小師妹撞上了魔修吧,也是倒霉的。”
作為議論焦點的九炁沒什麼表,視線盡頭落在朝他跑來的護法上。
“太一大人——"
九炁的護法是個二十七八模樣的紅人,見了九炁之后首先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確認他安然無恙后,才了額頭虛汗,恭謹俯行禮。
“您無事就好,方才您突然離開不見蹤影,大家都嚇壞了。”
芃芃耳尖,將兩人的對話都聽得明明白白。
月無咎:“……小姑娘家家,不要齜牙咧,不好看。”
芃芃羨慕得眼睛都在滴,滿臉怨念道:“我……恨……”
他不僅場自帶全場矚目的環,就連邊的護法都是那麼一個漂亮明艷的大人,芃芃看著他護法那婀娜麗的側影,羨慕的眼淚從里流了出來。
九炁雖然行事低調,奈何淮夷家的人并不打算讓他低調。
北麓仙境的人難得出世,一來就幫他們淮夷家手起刀落地砍了侵的魔修,這是什麼?這是好的信號啊!
淮夷家主紅滿面地上前,朝九炁恭敬拱手,當著所有人的面鄭重其事地連聲致謝。
十歲的小年安安靜靜地佇立。
他沒有謙虛一下的意思,也沒有阻止他說下去,仿佛允許他說下去這件事本便是一種的恩賜。
淮夷家主的臉越來越僵。
畢竟他一個三百多歲的老人家,對一個十歲的小孩如此恭敬,那是看在北麓仙境的份上,對方如此態度,屬實有點蹬鼻子上臉了。
于是他決定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狗行為,將注意力放在了旁邊的九重山月宗等人上。
月無咎率先開口:
“小徒頑劣,給您添麻煩了。”
還是和有眼的大人說話更舒心!
淮夷家主還指著同九重山月宗冰釋前嫌,做【修仙王者】這筆生意,態度亦是極佳:
“哪里哪里,是我淮夷家護衛不周,讓貴宗弟子遇險,招待不周,還諸位海涵。”
月無咎后的芃芃出個腦袋,話道:“確實不周,那麼厲害的五個魔修也能放進來,你們是不是給安保的錢沒給到位啊……”
月無咎捂住芃芃的,裝聾微笑:
“您客氣了。”
淮夷家主明顯也聽到了芃芃的話,但也默契裝聾:
“仙尊這邊請。”
“您也請。”
到忽略的芃芃大驚,看向旁邊的姬殊和宿懷玉。
“他們為什麼好像沒聽到我說話!有問題!這地方有問題!”
姬殊扶額:……有問題的是讀不懂空氣的你才對。
淮夷家給九重山月宗的人準備了二樓視野最佳的雅室,里面寬敞舒適,還準備了致點心和新鮮瓜果。
幾人剛一落座,臺下編鐘聲也停了下來。
白道君徐徐邁上臺階站定,向眾人解釋了后山魔修出沒之事。
據天樞門弟子調查來看,此次侵的魔族只有那五人,目標是靈妖妖丹,目前看來是沒有后手,待名大會結束之后,天樞門會將此事一力追查到底。
“……能讓魔族派出五位離識期魔將,如此大干戈只為盜取妖丹,倒讓人好奇究竟是什麼靈妖了。”
姬殊把玩著手中杯盞,垂眸看向底下正式拉開序幕的名大會。
此刻的雅室,除了暴風吸點心水果的芃芃以外,其余三人都心思各異。
他們重生的九世中,修真界也并非那麼平靜。
但掀起風浪的并非是魔族,而是引魂重生的幽都之主,這位弒殺好戰的幽都之主集結幽都殘部的力量,不為復興幽都,只為向當年暗害過他的那幾人復仇。
當然,大戰持續百年,他的復仇大計最終還是未能功。
可現在,幽都之主不知道跑哪兒呆著去了,魔族反而張狂起來,就連一向神的家也忽然出世。
所以說這一世,到底哪來的這麼多變數?
百思不得其解的姬殊看向一旁從進門開始就暴風吸的芃芃,小姑娘吃得滿都是,藏在服下的小肚子都微微鼓了起來。
姬殊見這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就忍不住腦袋瓜。
“你倒是心大,要不是家那孩子恰好察覺到異趕去,你現在就沒命了,還不知道害怕嗎?”
被腦袋的芃芃冷哼一聲:
“我每天都有好好修煉,就算這次死了,那也只能說明別人比我修煉得更努力,王敗寇而已,我認了!”
“而且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死不可怕,殺不死我的只會讓我變得更強大!”
姬殊一怔,連月無咎和宿懷玉聽了也有些意外。
不過想了想,這樣的邏輯也并非無跡可尋。
淮夷辰那樣的生慣養的小孩子或許會怕,但對于四五歲就要撿泔水吃的芃芃來說,肚子恐怕都比死亡本更可怕,畢竟被人殺只是一瞬間,但挨可是個漫長的過程。
想到這里,大家又難免心了三秒。
然后他們就見胡吃海塞的芃芃忽然一頓,一臉正經地舉起了號碼牌:
“這個這個還有那個,我全都要!”
雅室外的侍從笑瞇瞇應聲:“這幾樣共計三萬五千八十九上品靈石,仙子確定全要嗎?”
【修仙王者】如此歡迎,有一半都要歸功于提出的意見,燕馳自然要與五五分,因此芃芃的小金庫格外充足,足夠讓今日揮金如土。
“嗯,我確定。”芃芃鄭重點頭,“這些對我真的很重要。”
月無咎等人看了一眼芃芃買下來的那些法。
九麟龍甲。
紫綬仙。
靈罡符印
六瓣六棱紫金甲。
“——怎麼全是防類法呢?你這小孩明明就怕得要死吧!剛才裝得一副生死之置之度外的樣子耍什麼帥呢!”
被姬殊鐵拳制裁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喊疼,上又不肯服輸:
“買防類法怎麼了!我輸出防兩不誤,我的目標就是六邊形無死角戰士!”
姬殊:“……我看你是六邊形全死角。”
“別的就算了,你買那個小傀儡人做什麼?”
月無咎忽然出聲問道。
那掌大的一個小傀儡人就五千靈石,只能做些添茶倒水收拾屋子的雜活,最關鍵的是要是想要這東西,跟他說就是了,何必還要從外面買?
芃芃神一僵,半響才嘀嘀咕咕小聲道:
“……還不是因為那個九什麼東西的人,我就隨口吹牛我是秦始皇讓他給我打錢我帶他看兵馬俑,他就真的給了我兩百靈石……但我也不知道兵馬俑是什麼呀!我隨口說說而已!”
三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吐槽腦子里到底哪來那麼多奇怪的東西,還是該吐槽家的那個小孩子明明修為如此之高卻如此好騙。
月無咎沒有攔著,只囑咐去了以后跟人好好道謝,芃芃拍著脯答應了。
月無咎并不放心,又反反復復囑咐好幾遍,強調家地位超凡,那九炁年紀雖小,地位卻比一宗掌門還高,不得冒犯。
被念叨煩了的芃芃再三保證:
“放心吧!這種事我懂的,現在還不是碾他的時候,我會對他很恭敬的!”
然而師徒三人沒有一個人放心,人雖然沒有跟過去,但三人都齊刷刷趴在欄桿上,過竹簾看著芃芃敲開了對方雅室的大門。
離得太遠,底下的高臺又太過喧鬧,他們只能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只言片語。
“……兵馬俑是我騙你的,我也沒見過那種東西,不過這個傀儡人是真的,這個給你,你要是喜歡,還可以讓我師尊給你做別的功能的,我師尊做傀儡人可厲害了……”
師徒三人聽了稍稍放心。
沒有一臉囂張的過去下戰帖,對而言已是不易。
宿懷玉更是堅定回頭對月無咎和姬殊道:
“我就說,芃芃關鍵時候還是不會掉鏈子的,這次遇見魔修若非糊弄住了對方,恐怕都拖不到別人來救呢。”
月無咎和姬殊沒說話,看著對面雅室很自來的給自己拿杯子倒飲料的芃芃。
他們的心又提了起來。
姬殊:“想干什麼?該不會去給人家道謝還要吃人家的東西吧?”
月無咎:“……今天吃了那麼多,總得有個七飽?”
芃芃一臉嚴肅地端起杯子,但并不是要自己喝,而是擺出了一副敬酒的架勢。
三人震驚。
小師妹還會敬酒了!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的!?
作為九重山月宗第一芃吹,宿懷玉十分慨地指給他們看:
“看,師妹,真的靠譜的!”
甚至還知道敬人家的時候杯子要低一截呢!
月無咎和姬殊難得高看芃芃一眼。
而并不明白這種杯禮儀的九炁皺了皺眉。
頓了幾秒后,他也將他的杯子低了幾分,與芃芃的杯子齊平。
此時的月無咎三人還沒意識到不對,只心想北麓仙境家的這位主還平易近人的,并沒有拿什麼架子。
然后下一秒——
眉頭一的芃芃也執著地將杯子往下挪了一點。
說了要恭敬,就是要有禮貌,可不想回去之后再被師尊和師兄罵!
九炁有些困。
的杯子離得那麼遠,難道是不想和他的杯子到,是……嫌棄他?
想到這里,九炁也執著地將杯子又往下挪,一定要與平著杯。
芃芃震驚。
可惡,已經夠忍辱負重的了,他竟然還要得寸進尺,想害故意挨罵嗎!
完全在同鴨講的兩人同時認真起來。
芃芃挪一點,九炁隨后便跟上,站著不夠發揮就蹲下,蹲著不夠發揮就趴下。
二樓三樓的賓客們就這樣看著堂堂北麓仙境家的東皇太一,剛剛還氣勢人,清冷不似凡人的小年——
因為一個敬酒,敬到了桌子底下。
九重山月宗師徒三人:“……”
有禮貌。
但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