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也沒想到這娘們兒這麼虎,幸好反應快,抱住腰往后一拖。
刀鋒從金蓮面門不足一寸掠過,幾縷蓬起的青飄飄而落。
潘金蓮嚇得都不敢哭了,呆呆著扈三娘,心想武大帶回來的這是個人還是個大蟲?
扈三娘還掙扎著要砍:“放開我,這不守婦道的銀婦,留著也是禍害。”
曹個頭矮,扈三娘又高,只能抱著人家腰使勁,管不了胳膊,扈三娘蹦著高往前掙,唰唰幾刀,嚇得潘金蓮連滾帶爬逃開,音都變了:“大郎,別、別讓殺我。”
曹也來火了,這當著自己面行兇,抱都抱不住,一家之主威風何在?
猛一發力,腳下使個袢子,把一丈青利索放倒,騎在上住。
扈三娘氣得都炸了:“呀!天下竟有這般糊涂蠢漢,你不殺這害你的銀婦,反而打起老婆來了?”
曹牢牢按住不許:“你胡鬧什麼?我于了一紙休書,已是罰過了,天下豈有罰了又罰之理。”
潘金蓮連連點頭,著曹淚珠子直掉,小模樣可憐的:是呀,我都被休了,還要殺我!
扈三娘愣住了,大大的眼睛睜著,心想這婦人出軌、謀害親夫,居然還有罰過不能再罰之說,自己嫁的老公怕不是個傻子?
不行,就算是傻子,我的老公,也不許人這般欺負!想到這里又掙扎起來:“我現在是當家主母,你罰過算你的,我還沒罰呢。”
曹一樂,心想這笨丫頭這會兒還起腦子來了,知道拿份證嚇唬人了,一邊制扈三娘,一邊砸吧著看向潘金蓮:“金蓮啊,三娘說得也沒錯,畢竟我明正娶了,就是當家主母,你那破事兒算是后宅之事,男主外主,要做主倒也沒錯。”
潘金蓮微微張著小呆住了。
可憐自小做人家使,也沒機會學文化,更沒機會看電影,不然此刻就能指出:你用前朝的尚方寶劍斬本朝的兒?
眼見武大郎騎在扈三娘腰上,雙手全力按著,這婦人猶似母虎般撲騰,手上雙刀更是明晃晃攝人心魄,潘金蓮雖然覺得對方沒道理,還是嚇得跪下,哭唧唧道:“奴家雖犯了死罪,大郎卻也罰了我,道是給我機會改過,這一年多來,奴家盡心盡意維持家中,不曾有半點懈怠,主母為何便要殺我。”
扈三娘一邊和武大郎較勁,一邊力沖翻了一個白眼:“哼,大郎在外忙碌大事,你在家做所作所為,他又沒在家中留眼,如何得見?”
潘金蓮一想也對,一個劈過的婦人,這種事哪里說得清楚?心中又是恐懼又是委屈,再次大哭起來。
卻聽曹的聲音如天籟般響起:“都休要吵,誰說吾不曾在家留言?小潘吶,去,把隔壁王婆給我來。”
自曹去年痛打王婆一頓,尤其宰了西門慶當上都頭后,這老婦人便徹底嚇破了膽,如個老耗子般常年躲在家里,輕易不敢和人照面,茶湯生意也只在夜間做,潘金蓮這一年多來竟沒見過一次,都快忘記這麼個人了,陡然聽見曹請王婆,不由一愣。
但楞歸楞,可沒有抗命的勇氣,當即拿盞油燈照路,去隔壁請了王婆過來。
扈三娘見來了外人,忙不迭要起,曹也趁勢放起,王婆戰戰兢兢進到房中,扈三娘寶刀還鞘,福了一福道:“妾乃是人新娶的妻子扈氏,見過大娘。”
王婆一驚,眼見扈三娘青春人,眉目如畫,一派落落大方之氣,驚艷之余,不由幸災樂禍:老不過指賺幾個小錢養老,便被武大兩腳踢得肚疼了半年,又踢落我半口老牙,吃飯都不便。可恨潘金蓮這小銀婦犯了那般大過,不打不殺也就罷了,還給穿金帶銀過活,我道老天怎如此不公,原來早就被人休了,虧還有臉自居都頭夫人,呸。
臉上卻是堆出萬千重笑,忙不迭還禮:“哎呀呀,這小娘子莫不是畫上走下來的仙?這般貌,踏遍山東府,怕也只有咱們紫石街英雄武大郎方才匹配。好,真好,小娘子長圓,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必能替武家添丁進喜,生上一堆好兒郎!”
扈三娘在扈家莊每日舞刀弄劍,人們大都怕,何曾聽過這般不要臉的諂恭維?當即大喜,袖中一,出一塊金子,順手塞到王婆掌心:“大娘,鄰里見面,小小心意,莫要推。我見大娘服舊了,買件新也好。”
王婆手便知足有四五兩重,頓時大喜,自壞了名聲以來,茶湯生意一落千丈,周圍人家更不許婦與其親近,已有許多日子不曾見過銀子,一,一抹金刺眼,竟然還是塊金子!再看扈三娘,簡直便如尊敬自家親娘一般,不要錢的好話一籮筐一籮筐往外說。
扈三娘聽得眉開眼笑,這時卻聽曹在旁淡淡道:“娘子莫要小看了王婆,這位王婆雖是靠擺茶攤過活,卻有幾樣驚人本事,為頭是做,又會做牙婆,也會抱腰,也會收小的,也會說風,也會做馬泊六。”
做就是做人,牙婆則是買賣奴隸的中間人,抱腰收小是接生,說風做馬泊六,就不好聽了,那是專門給人拉皮條搞破鞋勾當。
扈三娘乃是正派子,聽了這話神便是一淡,暗暗警告自己不可和此人多接近。
王婆被曹揭了老底,強笑道:“武大都頭說笑了,婆子孤寡一人,胡掙些銀子養命,如今蒙都頭教誨,卻是改得好了,許多不要臉的勾當都不敢再做。”
說著悻悻然將扈三娘給的金子往桌上一放,金子雖好,老命卻是更重要些。
曹微微一笑,心想要是揭破王婆引潘金蓮出軌,怕是扈三娘要連一起砍了,便道:“娘子剛才說我屋中無眼,這王婆豈不便是我的眼?王婆,你說說,我不在家中時,金蓮可曾守得婦道。”
潘金蓮被唬了一跳,萬料不到,曹竟然安排了王婆監視自己,他們兩家是挨著的房子,只隔一層木板,屋里放個屁那邊都能聽出是吃的黃豆還是黑豆。
王婆嫉妒地看了一眼潘金蓮,有心編造幾句瞎話出氣,但看著曹細長一雙眼,似笑非笑神,心中不由一凜,暗自告誡自己道:這是個太歲兇神,胡招惹不得。
于是老老實實匯報道:“好教都頭得知,婆子自領了差使,三百六十日,無一日敢懈怠,潘娘子的確是痛改前非,人不在家時,除非要買菜買米,不然輕易不肯出門半步,跟男人們說話,更是有一句不說二句,一笑意也不肯給人,放下前事不論,只此一年多來,實在是個冰清玉潔的賢惠娘子。”
曹點點頭道:“也難為你肯用心。我家娘子賜人之,豈會收回?拿著去買布做裳吧。”
王婆頓時大喜,連忙取了那錠金子,連連道:“多謝都頭、娘子厚賜,婆子只愿都頭青云直上公侯萬代,娘子事事如意早生貴子……”一邊滿口諂言一邊退了出去,順手給帶上了門。
扈三娘皺眉道:“這等不堪人,人為何還要同往來。”
曹笑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莫要小看了小人,說不得什麼時候便用得上。”
又道:“我這屋里的眼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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