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憂用眼角撇了眼李氏宗族數人,朗聲開口道:「回明府,據我所知,這自稱法號正道的和尚已經在戶縣大街上坐了三天。之前三日和尚一言不發,只是靜坐修禪。今日見到李氏宗族的眾位族老才忽然開口,很明顯就是沖著李氏宗族去的。」
楊纂輕輕點頭,他確實知道那和尚的事。
那和尚在大街上坐了三日,不進水米,寒暑不侵,早已鬧得戶縣沸沸揚揚。
今天楊纂與主簿劉瀟前去李府,騎在馬上也遠遠見到這和尚,兩人還慨過兩句,說是得道高僧,卻沒想到居然被李氏宗族前來報說和尚是騙子。
「小郎可知那和尚如何能三日不進水米,卻又神抖擻嗎?」方縣尉好奇問道。
李忘憂笑了:「方縣尉可注意到和尚脖子上帶著羅漢珠?」
「不錯,是有羅漢珠。」方縣尉回想一下見過和尚的畫面,點頭說道。
「羅漢珠通常為十九顆珠子組,十八顆羅漢珠加一顆戒珠。但我卻發現那和尚脖子上的羅漢珠只有十六顆了,我再仔細看那和尚帶的羅漢珠非金非木,後來想起一本古籍中記載過有僧人用人蔘等藥材製作某種藥丸,核桃大小,吃一顆可保一日無需進食,並且不懼寒冷。」
李忘憂說到這裡,嘿嘿一笑看向楊纂:「明府,你能想到什麼?」
「了三顆羅漢珠?難道那和尚脖子上掛的羅漢珠就是那人蔘所製藥丸?他每天吃一顆,所以才能三天不進水米,還紅滿面?」楊纂立刻明白過來。
「應該便是如此。」李忘憂點點頭,繼續說道:「不知明府有沒有想過這和尚為什麼非要衝著李氏宗族去?戶縣商賈鉅賈並不,李氏宗族也並不算什麼豪門世家,在戶縣也不過小有資產罷了。這和尚既然要行騙,為何不找其他人下手?」
「正是如此,這卻又是為何?」李忘憂這麼一說,楊纂和方春都覺得有問題。
騙李氏宗族不過騙走黃金二百兩,但楊纂心中暗道如果是其他的商賈鉅賈遇上這樣的騙局,或許和尚說的黃金千兩真能答應下來。
李忘憂鄙夷的忘了眼一旁的李氏宗族幾位族老,冷笑一聲:「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和尚是來為人尋仇的。」
「尋仇?為何如此說?」楊纂不明白。
而一旁的李氏族老們卻臉上一白,不顧剛才楊纂的警告,忍不住出言反駁。
「胡說八道,我李氏一向與人和善,哪裡有什麼仇家?」
「小子一派胡言!什麼尋仇!分明就是你勾結那和尚欺騙我們!」
「請楊明府為我等做主!不能讓人口噴人污衊我們李氏!此事若無說法,我們就去前告狀!」
「信口開河!豎子爾敢!」
縣衙大堂上又是一陣喧鬧,氣的楊纂差點就準備喊衙役將這群老東西給打出去了。
幾番怒喝,才讓這群族老再次閉上了,楊纂臉發青對李忘憂道:「小郎繼續說下去。」
「是,因為今日我看出和尚設的是騙局,卻又奇怪和尚為何挑選李氏下手,於是便打聽了一二,結果知道了件關於李氏的醜聞。」
他這話出口,那群族老又想喧嘩,卻被楊纂早有準備,直接讓衙役將一名開口吵鬧的族老給叉了出去,這才震住了這群老傢伙。
李忘憂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今日大街上,圍觀人群中忽然有人說李氏前段時間出了人命司,我便好奇與他打聽了一番。原本那人死活不說,我就使了點小手段,嘿嘿,從他口中問出了原委。」
他哪裡是使了什麼小手段,本就是哄騙那路人。說自己是縣衙的人,不說就拉他去見,這才哄得那人將實告訴了他。
不過這話李忘憂自然不會傻乎乎的對楊纂說明。
「你問出什麼了?為何本縣不知李氏有人命司發生?」楊纂好奇問道。
「李氏族老的府中,有位名花裳的婢,不知道老族長可還記得?」李忘憂向老族長,卻見老頭的臉唰的一下便沒了。
「哼,不過是個不守規矩的賤婢,了府里銀錢被老夫抓住。原本只是打算小懲一下,誰知那婢熬不得鞭子,被打死也是活該!」老族長辯解道。
「哼,既然如此,為何不報於縣裡?」楊纂不滿問道。
按照《唐律疏議斗訟律》中規定:主毆部曲至死者,徒一年,不限罪之輕重。故殺者,加一等,謂非因毆打,本心故殺者,加一等,合徒一年半。其有愆犯,而因決罰致死及過失殺之者,並無罪。
奴婢如同畜產,是主家的私人財產,跟牛馬豬羊沒什麼區別。
如果故意殺死奴婢,徒刑一年,最嚴重也不過一年半。但主人有權對犯錯的奴婢進行刑罰,即使不小心打死了,也不用負法律責任。
但即便如此,也需要到縣衙進行報備,告知此事。而李氏族長家中婢花裳之死,卻顯然被李氏宗族欺瞞了下來。
但即便如此,楊纂也最多只能申斥一番罷了。
「恐怕不是什麼取錢財吧?」李忘憂臉愈冷,大唐盛世,他最無法忍的便是將人當牲畜一般對待。
「楊明府,據我所知,李府那名花裳的婢前些時日,不知從何得來些銀錢,向李氏族長提出贖買自。這李氏族長答應用二十貫錢贖,獲取放免文書。」
李忘憂瞪了眼老族長:「不過李氏族長在拿到那二十貫錢后卻又起了貪念,不願意放免花裳,反而要將重新發賣掉。於是這花裳便在夜裡投井自盡,自此香消玉損。」
「和尚恐怕便是因此才找上李氏族長,什麼小鬼冤魂,水桶消冤,必然指的就是花裳投井自盡一事!」
「胡,胡說!」面對李忘憂的指責,老族長用抖的手指著他,想要反駁,卻又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胡說,便請楊明府與方縣尉派衙役起出花裳,讓仵作一驗便知,到底是死於鞭子還是溺水而亡!」李忘憂盯著李氏族長一雙老眼冷聲道。
被他如此一說,李氏族長更加慌張,連忙改口:「老朽記錯了,那賤婢是失足落水而亡。」
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李忘憂都懶得理他。
卻聽見大堂門口傳來一聲怒喝:「好一個戶縣李氏!卑劣無恥,言而無信,見利忘義!枉為皇室宗親,鼠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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