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滿意點頭。
信步往下走,而后到了一隊水師學員面前。
學員們站的筆直,面容肅穆,可是個個都掩蓋不住激的看著方繼藩。
這很容易理解,畢竟……這是大宗師第一次親臨水師學院嘛,這說明啥?
且他們平日,每日早課之前,都需對著大宗師的畫像拜。
天天對著畫像,現在終于見著了真人,活蹦跳的,還會眨眼,這心自是激了!
方繼藩走到一個學員的面前,道:“你什麼?”
這學員道:“學生李月。”
方繼藩頷首:“不錯,將來可做將軍。”
這李月就立即道:“師祖,學生豈敢……”
方繼藩便板起臉來:“連做將軍的志氣都沒有,也配拜我的門下?”
李月聽罷,虎軀一震,立即道:“是,學生要做將軍。”
方繼藩便又罵:“混賬東西,說你可做將軍,你便要做將軍了,好高騖遠!”
李月頓時一臉惶恐,有些無措起來。
方繼藩卻是背著手走了。
徐經忙是追上來,道:“恩師……”
方繼藩淡淡道:“想說什麼?”
徐經:“……”
方繼藩笑的道:“你一定是在想,為師這般的不近人,是嗎?哎,你不明白啊,為師是有苦衷的,你以為我就很喜歡罵人混賬,狗東西?”
徐經默默不做聲。
直到方繼藩瞪他一眼,他才忙道:“是,是,恩師說的有理。”
于是方繼藩慨的道:“為師這麼努力,為國為民,剪除邪,不就是為了可以隨心所嗎?罵人怎麼啦?”
這是方繼藩來到這個世上,學到的至理。
兩世為人,自己本就已是異類,超前的思想,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眼,這在保守的時代,固然在這里,不似在佛朗機一般,需上火刑架上烤一烤,卻也絕不會為世俗所容。
所以方繼藩算是想明白了。
他是個三觀奇正的人,既然決心要做好事,那麼便索將這好事做到底,至于用什麼手段,反而是次要的。
人們總是試圖用道理去說服對方,后世之人更是想當然的以為,自己尋了一些后世的思想,去和古人們講道理,便可使古人們心悅誠服。可實際上……
這都是狗屁,古人研究了上千年的經學,無論是文化水平,亦或者是思維邏輯,還有那一代代演變而生的思想,早已形了一個邏輯上的閉環,你和他講理,隨便一個秀才,都能把你按在地上,把你的模糊,人家一口吐沫,能將你釘死在地上,一輩子翻不起。
所以方繼藩決心不講道理,做好人行善事嘛,為什麼就一定要講理呢,砂鍋大的拳頭砸過去就是了,若是不夠,那就送去黃金洲。
他需要的,就是讓人畏懼,而后在畏懼之下,乖乖的順從,等他們順從的按著方繼藩指令去行事,在做事的過程之中,當他們發現,方繼藩這一套果然是行之有效時,他們這時才會反思,會不斷的思考,而后進行反推,最終慢慢索出方繼藩的一套理論。
先解決掉不肯去解決問題的人,才能解決問題,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方繼藩幽幽的嘆了口氣,果然思想境界高到一個程度的人,就是寂寞的啊!
隨即,他檢閱了蒸汽鐵甲艦。
蒸汽鐵甲艦現如今已有十一艘。
其中第一代三艘,第二代五艘,至今下水不久的第三代鐵甲艦,則有三艘。
同時,正在建造,計劃年下水的,還有兩艘艦船。
前兩代的鐵甲艦,問題頻發,許多地方設計并不理想,甚至有一艘艦船,幾乎三天兩頭港維修,現在還趴窩在船塢里,如今只能作為訓練艦使用。
方繼藩興致濃厚,大抵詢問了鐵甲艦遠洋的作戰計劃。
事實上,在此之前,四海商行和寧波水師,就已做了前期的工作。
他們在主要的航道上,進行了勘探,確保主要航線可以保證吃水較深的航線上通行。
不只如此,自天津衛到寧波,再到泉州以及趾,甚至到馬六甲,繼而好角,這一路之上,寧波水師便占據了這些戰略要地,建起了港口。
這些本是作為通商和向黃金洲補給之用,當然,四海商行,也不斷的運輸了煤炭以及大量的資至這猶如珍珠鏈一般的港口,將來作為鐵甲艦的補給之用。
幾乎可以說……雖然方繼藩關注不多。
可隨著寧波水師以及四海商行以漸系,他們以及備了獨立制定計劃的能力,高層的人,也已備了前瞻。
因此……只要在大明的勢力范圍之,鐵甲艦便可隨時靠岸補給,添加燃煤、火藥、淡水、藥品,并且進行簡單的維修。
隨著徐經的計劃開始實行,那麼前期的工作,以及遠航的計劃,便更加的加起來。
當方繼藩意識到,自己的弟子徐經,完全可以獨當一面時,方繼藩自然而然又決心做起了甩手掌柜,連夜就溜回了京里,重新的躺著。
一封封的奏報,則是送到了朱厚照的面前。
朱厚照這水師大都督,對于關于戰爭準備的奏疏,最是興趣的!
他甚至直接將一幅巨型的海圖,懸掛在了奉天殿的落地玻璃墻面上。
以至于但凡上朝時,百們看著這海圖,有一種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為何在此,這里是中樞,還是水師的水寨的覺。
有憤慨的,恨不得將自己的烏紗帽摔了。
當然,這些念頭只是在心里計較了無數遍,畢竟大家是要吃飯的,現在俸已不低了,而且再不似從前,所謂的俸是給你發米和油鹽,現在發的是寶鈔,能在西山錢莊兌換真金白銀的寶鈔。
朱厚照批閱奏疏時,便盯著輿圖看,讓皇太子朱載墨坐在一側,看著奏疏。
他有時對著朱載墨慨的道:“父皇的的贅,已是越來越多了,再不復從前了!哎……似箭,如白駒過隙啊,只可惜朕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為何只有一個呢,真是咄咄怪事,若是朱家多幾個男兒,該有多好。”
朱載墨抬頭,盯著自己的父皇,沉默。
父子二人對視片刻,朱厚照便大樂:“哈哈,朕是戲言而已。朕有你一子,已是知足了,生男兒有什麼好,生的多了,難免家中不寧,載墨啊,你來,給朕腳,朕這些日子,沒有騎,腳有些酸麻。”
朱載墨便起,先行禮,而后屈膝上前,輕著朱厚照的小。
朱厚照又慨:“載墨,若是你為天子,會如何呢?”
朱載墨便道:“上皇斬除了荊棘,消除了患。而父皇做馬上天子,勢必要消除外憂。至兒臣時,天下已是太平,兒臣要做的,是蕭規曹隨,在父祖的基礎上,進行修補而已。”
這話似乎很合朱厚照的心思,于是朱厚照大樂道:“朕看史書,都說圣明天子的太子,是最難有作為的,朕這般的圣明,將來你這太子,只怕難有什麼功績了!可這不打,做太平天子,也是好的。”
朱載墨:“……”
他能說什麼好呢?
這些天來,其實朱厚照每天都在掐算著日子。
終于到了歲末。
此時……兩艘新艦已是下水,海試返航,結果不出意料,在幾代的改良之下,新艦已日漸,能不說卓越,其穩定卻是極佳。
方繼藩得了奏報,欣之余,卻在這一天的夜半之時,突聞陛下有旨。
方繼藩半夜被吵醒,還有點懵,也只好起來,至廳堂,預備接旨意。
來的是個宦,這宦道:“陛下請鎮國公連夜宮,陛下病重……”
方繼藩頓時清醒了,大驚失。
前日還是好好的,活蹦跳的樣子,今日怎麼就出事了?
他再不遲疑,立馬出了府,外頭早已停了車馬,一群衛如喪考妣的在此恭候。
方繼藩繃著臉道:“陛下如何病重?”
“在后苑游玩時,落了水,上岸時便病了,至今高燒不退。”
方繼藩倒吸一口涼氣,他突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不爭氣了,立即怒吼道:“為何不太醫,狗東西,想來只是染了風寒而已,快……我要宮。”
方繼藩利索的登上了馬車。
剛剛落座,覺得眼睛微酸,眼淚還未落下來,卻聽到車門外傳出上鎖的咔聲。
方繼藩:“……”
他一個激靈,隨即拍門:“怎麼還上鎖,怎麼還上鎖?”
那老宦正在外頭,誠惶誠恐的道:“鎮國公息怒……此乃陛下旨意,奴婢人等,乃是奉旨而行。”
方繼藩:“……”
這時,在這夜之下,聽那老宦扯著嗓子道:“快,快,趕送走,陛下久候多時了,若是失期,我等必死無疑。”
于是在皎潔的月下,馬車滾滾而去。
數十個衛在前拱衛,夜幕之下,又不知涌出多的兵馬,在后尾隨。
據方繼藩多年來把人塞上馬車,然后上鎖的經驗,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被人算計了。
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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