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樣說的？”

　姜莞幫趙行外衫的手一頓，秀眉蹙攏：“你真的信他？”

　趙行搖頭說沒有：“所以才敲打了他兩句。不過那些也都不是最要的。

　眼下重要的是賑災。

　咱們去一趟小河子村，留下的那些東西其實對于村民而言不過杯水車薪。

　能夠救得了他們一時，卻總歸不長久。

　還是要拿了朝廷的款和賑災糧炭。

　至于以后的事……”

　他幾不可聞嘆了一聲：“如果真的是他們自己跟地保簽下契書，把土地抵債給了地保，這件事確實難辦。”

　“花銀子也不能解決嗎？”

　“這是另外一回事了。”

　姜莞緘默起來，抿不語，好半天之后已經幫趙行下外衫，又去擰了溫熱的帕子來給他手臉，一面說：“對，我都急糊涂了。土地是他們欠人家的，到期歸還銀子或者糧食，到了日子沒有還上，這份契就已經結了。

　那些土地現在已經不算是抵給地保，而是實打實的歸屬地保。

　如果小河子村的村民想要把那些地要回去，只能由府出面，雙方坐下來協商，得給錢，還得看地保愿意不愿意。”

　那這事兒就棘手難辦了。

　因為地保收走了那些地之后外租出去，每個月都能收不銀子，真是整天在家里躺著都能數銀子。

　誰那麼傻。

　為了眼前的一點蠅頭小利，放棄這輩子都不用努力的機會。

　就算由府出面調停，那府也不能強著人家要答應，非著人家把土地賣給小河子村的村民。

　哪怕是趙行這位蜀王殿下出面，都不。

　姜莞一聲長嘆之后，把趙行完了臉的帕子接過來：“那魏志朝現在是怎麼說？”

　“他還能怎麼說？”

　趙行反問了一聲，也不是沖著。

　他拉了姜莞的小手往羅漢床步去，等坐下之后，給著肩膀，才繼續往下說：“小河子村的事他會妥善置，我也問了他，那些土地怎麼辦，他說等到災過后，會替小河子村想辦法。

　或者遷村也行，府重新規劃一片土地，方便他們農耕。

　而且這次得了朝廷的款，到時候他們要是想拿這些銀子做些小本買賣，靠做生意來養家糊口，府也可以給些幫助扶持，總歸都有辦法的。”

　只是到那個時候，還不得到他魏志朝來料理這些事，就得兩說了。

　姜莞撇撇：“他現在說的倒是好聽。等到會稽的案子了解之后，他這個郡守還能不能干下去都未可知，眼下倒在你這兒說這樣的話。”

　“他說去吧。”

　趙行著的指尖，著渾圓的指甲：“咱們也就聽聽，別的不用理會。

　倒是你二兄說了件事，我想著倒可行。”

　姜莞欸的一聲：“二兄是不是說要去魏家拜訪？”

　趙行臉上才有了真心的笑容。

　眼底也浸上了笑意：“真聰明。”

　·

　去魏家那天，姜莞換了裝。

　兩架馬車一前一后在魏家府門外停下來，中門是大開的。

　趙行提前派人支會過，雖說不外頭的人曉得姜莞隨行，但既然是到魏家來，他們兄妹就算是替魏氏回家來探，那還是要告訴一聲。

　且魏家人有分寸。

　知道這是欽差辦案，便不會往外頭說去。

　魏家的大婦，魏氏的阿嫂，本出清河崔氏。

　崔氏到如今這一朝這一代，早不復鼎盛時期。

　但他家終究是簪纓世族，門楣基與那些庶族寒族還是不同。

　崔氏跟在魏晏明邊，端莊又華貴。

　趙行扶著姜莞下了車，姜元瞻跟在他們夫婦二人后。

　魏晏明往下迎來，快步下了臺階，拱手與二人見禮：“王爺，王妃。”

　趙行噙著笑他不必多禮：“郡公起吧，我雖然是欽差奉旨而來，但今日過府，算私，不是公事，是以郡公也不必過分拘禮。”

　崔氏從前見過姜莞。

　那是姜莞六七歲的時候，跟著魏氏回會稽來探親的。

　小的時候可的不得了，別說是爺娘，就算是魏氏和姜氏，也是上哪兒都恨不得把抱在懷里不撒開，當自己親生的孩兒一樣帶出去給人炫耀。

　崔氏對的印象很深刻。

　是個很俏皮，甚至可以說略有些頑劣的小郎。

　現在做了王妃了，又有不同。

　跟在蜀王邊，王爺待千般萬般的好，小意溫，諸般呵護。

　長大了，也了，瞧著是個王妃的模樣。

　崔氏一眼見了，只不由慨，不愧是姜氏。

　“多年不見王妃，也不知王妃還記不記得我。”

　姜莞笑的接的話過來：“怎麼不記得呀，時隨舅母回來探親，還都是夫人您照看我呢。

　我那時頑劣，是連王爺都知道的事。

　這回來，我一路上都同王爺說，等到了會稽，一定要空來見見您。

　一則多謝您彼時的照顧，二則也您瞧瞧，那樣頑劣的小郎，如今也長大人啦。

　只是可惜，我及笄禮時清河郡有事，您家去探親，也沒法子到盛京去觀禮。

　不然那時候您就能瞧見我啦。”

　小的時候崔氏很喜歡。

　那會兒姜莞長得圓潤，小臉兒胖嘟嘟的，起來手好的不得了。

　最喜歡那樣的小郎，可極了。

　膝下幾個孩兒年時候都是那種瘦弱纖細的模樣，就是想誰的小臉蛋兒都不能。

　如今姜莞長大了，份貴重，是蜀王妃，雖說是不能手腳的去人家了，但總歸聽著姜莞這樣俏皮的語氣和話語，心下多是有些安的。

　盡管也知道這都是場面上的話。

　可不管怎麼說，最起碼現在會稽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家又是郡公爵位在，又是出了一位會稽郡守的，人家還肯來維持著場面上的客氣，就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崔氏笑呵呵的把路讓開，魏晏明那邊也做了請的手勢出來，又同姜元瞻打過招呼，才一路引著趙行等人進了府中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