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按照魏志朝的說法，那這事兒就得另看了。

　趙行仔細斟酌了一番：“地保的契書你仔細看過嗎？”

　魏志朝忙不迭的點頭：“下怎麼敢不仔細驗看。其實從前是有過類似的事的——因為各個村鎮的地保管著地租的那些事兒，確實是有的人會了歪心思，想從這上頭打那些地的主意。

　欺上瞞下，瞞天過海，弄些假的契書，糊弄老百姓不懂，騙著他們簽字畫押，等到了時間，就把他們的地給收走了。

　下還記得剛剛上任的時候，去翻閱過往年會稽郡的卷宗檔案。

　大約在十五年前，也就是下上任的兩年前，高良村就出過這樣的事。

　不過當時是經過查證之后，契書是造假的，不能做數的，是因為高良村的村民們不懂，才過了幾年凄苦的日子。

　要不是有個教書的先生途徑高良村，見村中百姓連口飯都要吃不上，得進山去挖野菜，靠那個裹腹過日子，同村民們詢問了況，然后帶著頭告到了府衙里來。

　卷宗上是有記載的，說是那位教書先生愿意一力承當。

　他敲響府衙門外的鳴冤鼓，說的也很委婉。

　他不知道高良村的村民跟地保簽的契書有沒有問題，只是他從前也在外阜遇見過類似況，所以甘愿冒險到府衙告狀，希上一任郡守能夠調查此事。

　倘或契書是真，真是高良村的村民和地保簽的契書，那有什麼罪責，他來承擔。

　但是假如說地保手里的契書是偽造的，是不能算數的，那就請府還高良村村民們一個公道。”

　聽魏志朝這話說來，當年的案子就是地保偽造契書。

　最后的結果肯定是土地歸還給了村民，日子照常過，高良村的地保被投獄中，依著大鄴律，判了二十年的牢獄，且他家中財產全部散給了高良村的村民。

　“所以那些契書，到底是怎麼回事？”

　姜元瞻抬手在自己的眼皮上，沉著臉問魏志朝。

　魏志朝深吸了一口氣：“下后來也仔細盤問過，地保說他是借了銀子給村民的。

　那年收不是很好，他手上有錢，村子里的百姓是家家戶戶都跟他賒了本該上的糧食的。

　可是這些糧食是要到府來，每個村鎮都有定數。

　收不好的年份里，府定的數也就會。

　但小河子村的村民不愿意。

　畢竟收不好，總想多留下一些裹腹，也能多換些銀子。

　這雖說是有可原，但是朝廷的規矩擺在那兒。

　后來他們就想了這個法子，跟地保說，他們可以簽契書。”

　趙行就大概聽明白了。

　“等于說那年他們沒有給府糧食，但是這些糧食是地保自己掏了銀子，從外頭買了來，補齊了小河子村應繳之數，到府衙來的？”

　趙行眉頭鎖，把這番話細細的品了品，反問了這麼一句之后，又接了兩句：“那些契書的容，大約就是定了個時間，要村民們把那些糧食歸還，或者是把銀子歸還上去。

　反正每一戶要上的糧食都是一樣的，地保出了多銀子從外面買齊了上，分攤到各家各戶，平分下來，每家應該還多，也都是有定數的。

　倘或到了時間沒能歸還糧食或者銀子，就把他們的地收走？”

　魏志朝連聲說對：“正是這個！雖說這也不合理。畢竟村民們也只是欠了一部分銀子，沒道理要把所有的土地給地保來抵債。

　但是這契書都是他們自己心甘愿簽的，當初大家說好的事，總不見得說現在要反悔就反悔了。

　故而哪怕是沒有那麼合理，府也管不到的。

　這算不上是強買強賣，更不存在威利。

　只能說是小河子村的村民自己愿意的，這府真的沒法管。”

　他說到此的時候，不免又唉聲嘆氣起來：“王爺，這都是可以再回頭去調查的。當初他們來告，下理了，升堂問案，都是有主薄記錄，做卷宗檔案的。

　還有小河子村的地保，現如今就住在城中，那些契書他都還留著。

　王爺只管去調查，倘或下所言有半句不實，愿罰，也隨王爺您怎麼置發落。”

　這世間的事都是有因有果。

　如若真像魏志朝所說這般，那確實是小河子村的村民自作孽在前。

　事是他們自己做的，又幾次三番鬧到公堂。

　魏志朝沒有以暴民罪論，確實算是心慈手，已經很可憐那些窮苦百姓了。

　不然就他們那種鬧法……

　可是這一切都被魏志朝說的太輕易。

　就是輕易在，所有事都有跡可循，而一切的證據都只能表明，他是無辜的。

　無論是小河子村的案子，還是會稽舞弊案，通通多和他扯不上關系。

　這可能嗎？

　趙行眉心舒展開來：“魏大人的話，本王是信的，本王自然不必去調查什麼。

　畢竟欽差專屬在此，魏大人如果還有所欺瞞，也只是對你自己沒有任何好罷了，委實沒有那個必要。”

　他對魏志朝并沒有那麼放心。

　這世上確實太難有完全干干凈凈的人。

　包括他自己在。

　尤其涉及到朝廷上，場里，不就是那麼回事兒。

　趙行話里有話，魏志朝只裝作聽不懂。

　他抹去鬢邊冷汗：“是，是，王爺說的很是，王爺肯信任下，已經是下最大的福分了。”

　“不過——”趙行把尾音拖長了之后，點著扶手，又魏志朝一聲，“現在會稽出了這麼大的災，你既然知道小河子村村民手上早就沒有了可以農耕的土地，且又跟府衙發生過沖突，就該知道老百姓對府的畏懼，他們是不敢到府衙來領款和賑災糧食炭火的，也該好好派了人負責此事，把東西送去小河子村。

　魏大人，本王途徑小河子村，村子里的老百姓都要快凍而死了！

　那都是你治下百姓，更是我大鄴子民，魏大人這個郡守，做的可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