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真是在來到流泉寺一年后對明凈的手。
一年時間,足以讓這孩子清楚明凈的習慣與弱點,而一個人存心想要復仇,總會想到各種各樣的辦法,哪怕是個孩子。
更何況,子真是匪徒的孩子,從小到大見過的腥畫面,只多不。
他對明凈下了毒。
毒藥是來自魔族的忌毒藥,專克明凈這樣的佛修。馀山中,明凈的修為最高,流泉寺中佛修不,有人的地方,總會有明爭暗斗。
世上想明凈死的也不止子真一人。
年輕僧人端坐在佛殿之中,角的一滴滴落下來,染臟上的僧。
年眼中燃著仇恨的火,如一頭噬人兇,朝他緩緩靠近。
倏爾,有子輕笑聲傳來。宛如從天而降,飄然落在佛堂的供桌上,幸災樂禍地著眼前的一幕,開口道:“哎呀,狼崽子終于咬人啦。”
明凈沉默。
這一年來,子真對他手過很多次,明凈總是輕描淡寫地避開。而每一次,不姜都沒有出手阻撓。只是靜靜地、在暗看著他們,仿佛看一出無聊的、重復了千百遍的戲。
而今日,終于膩煩了這反復的橋段。
明凈間不斷溢出烏黑的鮮,他的臉白得如同一張脆弱的紙,只要輕輕一,就會碎裂灰。
魔族藥,對修士來說是至毒。
子真懷著玉石俱焚的心朝他沖了過來,而不姜只是輕輕彈了彈腕間的圓鐲,年便摔飛出去。
殺死一個凡人對來說輕而易舉。
不姜居高臨下地瞧著他,笑瞇瞇道:“怎麼能對恩人恩將仇報呢?”
“他才不是恩人,”子真咬牙掙扎,“他殺了我爹,他是我殺父仇人!”
不姜想了想,面上泛起一點為難的神:“人族的仇總是復雜,我很難明白,既然說不清楚,那還是先殺了你吧。你要是死了,事就簡單多了。”
的手指即將要扼住子真的嚨了。
明凈抬眼:“別殺他。”
不姜緩緩轉過頭。
僧人平靜的聲音在佛殿再一次響起:“別殺他。”
子眸間有戾氣一閃而過,片刻后,笑了,盯著明凈道:“小師父,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佛修,不是真佛。”
“我殺了他父親。”明凈垂下眼,“他想報仇,無可厚非。”
不姜挑了挑眉,殿中只有年絕的啜泣聲。
片刻后,道:“好吧。”手中漸漸浮起一團雪亮團。
子真看著那團,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掙扎起來:“你想干什麼?”
下一刻,那團重重砸向他頭頂,年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明凈目一。
“別擔心。”不姜拍了拍手,“他沒死。我只是對他的記憶做了點手腳。”
慢慢走到明凈邊,半跪在地,一直到與明凈視線齊平。才看著他半是喟嘆半是玩笑地開口:“小師父,在我喜歡過的男人之中,你是心腸最的一個。”
“人都要殺你了,你還能這麼留他一條命,天上的菩薩也沒你這麼大度的。”
明凈不言,眉眼間平和安寧。
“你對子真做了什麼?”他問。
不姜悠悠一笑:“自己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別人。他沒事,我用斷針封住他的記憶,日后,他便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
“斷針?”明凈怔住。
“你要學嗎?”不姜看著他,“倘若將來你忘不了我,日日為所困時,可以用此法封住自己的回憶,忘了我。”
的聲音含著淡淡蠱。
明凈避開了的目,溫聲答:“不必。”
不姜似是早就料到了他會這般回答,不置可否地一笑。
僧人的搖搖墜,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下去。人扶住他的肩膀,注視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清澈,如長湖寬廣,而的眼神攝人,如藤蔓纏繞著。
“你中了魔毒,”漫不經心地開口,“凡人的藥不能救你。”
僧人不語。
“幸好,你遇到了我。”
說完這句話,便輕輕俯,住了僧人的眉心。
黑的霧氣從眉心慢慢離出去,他到的痛苦在逐漸減輕。而對方沒有停下這個吻,像是紅塵萬象中那一株永遠不會凋謝的花,散發著致命的、比方才還要劇烈的毒。
就在他忍不住快要在其中沉淪時,那朵花離開了。
“好啦。”不姜站起,道:“你的毒已經解了。”
“狼崽子也不再記得你,小師父,走之前,我總算可以放心了。”
僧人心臟停滯一刻,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你要走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他,“等你上我的那日,我就該離開了。”
他沉默。
“小師父,”歪頭看著他,面上顯出一點輕快的笑意,仿佛十分愉悅似的,毫不見離別的傷,“雖然我這人最討厭心的男人,不過,我還是很喜歡你的。”
“讓一位佛修心,真是罪過。”
“還好我是魔族,不會因此自責。”
“走啦。”
又像一朵花般飄然而去了,干脆利落,沒有半分糾纏。走出了流泉寺,走出了馀山,走到了他再也看不見的遠方。
僧人攥了手中念珠。
其實,他也說謊了。
他知道這子來流泉寺居住,并非是為了他,此地靈氣充沛,剛剛了傷,需要在此地療養,與他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他的。
他也知道,不姜本來半年前就該離開的。
他故意將子真帶回流泉寺,他知道不姜會在一邊瞧著,他與子真拉扯對峙,拖延著離別的日子。直到這一次子真手,不姜出現,替他徹底鏟除后患。
后患鏟除,就該離開了。
他看到了一朵花,但無法挽留這朵花的離開,哪怕是對著佛陀說謊。
“施主什麼時候離開?”
“等你上我的那日。”
湊近,眼里藏著狡猾的笑意:“那你什麼時候才會上我?”
念珠在燈火下閃著溫潤的,他想起在山中第一次見到不姜的時候。
在水澗邊,青石旁,漫不經心著腳腕上的傷疤,聽見靜,便抬起頭,掩住周淡淡魔氣,對著他粲然一笑:“小師父,我崴了腳,你能不能扶我起來呢?”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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