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聞言，微微一愣，臉上明顯劃過失落的神，隨即輕笑慨道:“元公子真是好福氣！”

宋積雲端著茶盅的手頓了頓。

洪熙已笑道:“那我們宴會見吧！”

宋積雲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門外突然傳來男子的聲音:“什麼宴?”

兩人齊齊循聲去。

只見元允中穿著件竹青淨面杭綢直裰，悠悠然地走了進來。

他材高挑拔，眉眼烏黑，勝雪，微微上挑的水杏眼清冷冷，矜貴端肅的神卻如冰堆雪砌般，著森森的寒意。

洪熙和宋積雲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洪熙更是恭敬地朝他揖禮，道了聲“元公子”。

元允中微微頷首。

洪熙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怎麼會下意識地給元允中行禮?還表現得那麼恭敬?

洪熙忙直了脊背，戴著戒指的手背在了後，笑道:“是文思樓文老板舉辦的賞花宴。”

他向元允中介紹著文思樓和文老板，還特意強調了梁縣新上任的父母江淳也會去。

元允中認真地聽著。

宋積雲則接過小丫鬟手中的茶盤，親自給元允中上了杯茶。

元允中向宋積雲道了謝，指了指洪熙後的太師椅，道:“坐下來說話。”

那居高臨下的語氣，讓洪熙深深地吸了口氣，背在後的那隻手不用大拇指挲了幾下食指間的玉戒指，這才笑著拒絕道:“不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賞花宴那天我們再見。”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宋積雲說的。

宋積雲無意和洪熙深，自然是客氣地應“好”，笑盈盈地送了洪熙出門。

洪熙發現元允中沒有跟過來，邁出花廳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元允中端坐在太師椅上，正低頭喝茶。

秋日的早晨，溫暖，他低垂著眼眸，側臉的廓線條分明，凌厲高冷。

洪熙莫名心底生寒。

他忙回過頭去，大步離開了宋家，直到洪家的大總管虛扶著他上了轎子，他才覺得心裡慢慢回暖，吩咐大總管:“你再去幫我查查那個元允中。”

他總覺得元允中氣勢太盛。

洪家大總管有些意外，但還是應諾，手撐著轎簾猶豫著低聲道:“您約了宋小姐去賞花宴，可文先生的請柬……”

梁縣新來的這位父母江淳，只在當初接印的時候，梁縣縣衙的一些吏見過。接著城有三品大員巡江西，他和梁縣之前的父母都連夜趕往南昌府，連接風洗塵宴都沒來得及舉辦。

文思樓的這次賞花宴既是江大人第一次亮相梁縣，也是梁縣有頭有臉的學子、鄉紳第一次拜見他，文先生為了穩妥，並沒有大肆宴請，而是反覆的斟酌，不僅把宴請的人數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圍，參加宴會的名單也是想了又想的。

宋家，因為人當家，並沒有在宴請的名單上。

洪熙舒舒服服地靠在轎子的椅背上，慢慢地轉了轉指間的戒指，笑道:“有我在，你還怕宋小姐進不了門?”

洪家因為鶴山書院的緣故，得到三張請柬。

他祖父外出訪友未回，他弟弟在蘇州還沒有回來。

洪家的大總管言又止。

如果宋小姐在他們家公子之前到呢?或者是一時有事耽擱了不在呢?

洪熙冷了臉，道:“回去吧！”

洪大總管躬，放下了轎簾。

*

宋積雲轉回花廳，元允中正在那堆禮盒間轉悠。

見打量，他抬頭看了看，拿起了放在中堂下紅漆四方桌上的禮單，隨意地打開，念了起來:“曹氏青檀皮宣紙十刀;二馬堂紫毫湖筆兩盒;蘇州思序堂花青膏兩盒，赭石膏兩盒，朱砂兩盒;定慧寺合和香兩盒;金銀雕花三轉玲瓏球一對，象牙素紗團扇十二柄。”

如果說之前是紙筆料，還和畫畫有關，後面就全是些閨中玩意了。

宋積雲聽了暗暗皺眉。

元允中冷哼一聲，打開了其中一個錦盒。

錦盒裡裝的是那對雕花三轉玲瓏球，一金一銀。

曾經有做藝品收藏的掮客送過宋積雲一個象牙的玲瓏球，金銀做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拿起來仔細地看了看。

玲瓏球核桃大小，有二層。最外面的一層雕著折枝牡丹花，第二層褸雕著萬字不斷頭的花紋，最裡面是個小小的空心。

雖然和手裡的那個雕了九層，層層都是不同花卉的象牙玲瓏球不管是材料還是工藝上都不能比，但那個掮客曾經告訴，手裡那個象牙雕的玲瓏球是純欣賞的，若是要放香料，還是得鎏金或者是鎏銀的更好。

不知道這兩個玲瓏球是金銀的還是鎏金銀的。

好奇地翻來覆去撥弄著。

元允中嗤笑:“就這！”

宋積雲僵住，道:“有什麼不對嗎?”

元允中道:“這是賞玩還是能熏香?”

宋積雲不明白。

元允中不齒道:“賞玩硌手，熏香燙人。”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他隨手打開了旁邊的一個錦盒。

是盒湖筆。

平頭、圓頭、尖頭都有，是畫工筆畫專用的筆，青竹的筆桿還雕著祥雲青竹的圖樣

宋積雲見獵心喜，拿起支尖頭紫毫筆仔細地看了看。

元允中見了，也拿了支筆在手時掂量了掂量。

“他這筆買來專門用來送禮的吧?”他淡淡地道，“筆桿上雕花，他也不怕用的人把手給硌著了！”

宋積雲抬頭，看見他嫌棄地把筆丟回了錦盒裡。

隨口道:“可能是覺得筆桿上雕花好看吧！”

當然，二馬堂的筆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是嗎?”元允中面無表道，斜斜地靠在方桌前，定定地著，神冷傲，姿蕭蕭然如青竹倚玉石，散發著陣陣冷意。

宋積雲能覺到他的不快。

滿頭霧水。

不過是盒筆，不至於這麼生氣吧?

可元允中周不斷往外冒的冷氣是騙不了人的。

宋積雲無奈地在心底歎氣，息事寧人地道:“還好這筆沒有特殊的花紋，到時候用來送禮也好。”

大家族之間人往來，有時候送的東西都差不多，常會重新整理一番，再拿出來送禮。

“哦！”元允中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上的冷意卻能覺到一點點地在消褪。

宋積雲睜大了眼睛。

所以，他剛才真的在生氣囉！

乾脆轉移話題，主說起了文先生的賞花宴，還邀請他:“洪大公子相約，我說到時候會和你一起去。你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