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積雲哭笑不得。
就算那福祿葫蘆瓶是拓得洪家提供的名人字畫,可也需要據形的大小進行細微的調整,不能離了原畫的意境,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畫的?
可元允中已轉喊了小廝去幫拿了料和調碟,還催著:“早點開始,早點畫完。”
宋積雲見他堅持,隻好改變主意,吩咐香簪去通知窯廠的大管事和大掌櫃明天一早過來議事。
香簪和六子相伴而去。
宋積雲調好了,鋪了張宣紙,端坐在書案前,開始打草圖。
元允中背著手,不聲地站在的後。
細細勾線筆勾勒出流暢的線條。
白的瓷盤裡,曙紅和朱磦調和了略帶橙的朱紅,花青和藤黃則被調和了深深淺淺的油綠、蔥綠、翠綠,像春天的山林,層層漸染,青翠清新。
拇指和食指夾著一支染筆,食指、中指和虎口間則橫著一支清水筆。
大片的綠鋪在了微黃的宣紙上。
油綠的是葉脈,翠綠是葉片,蔥綠的是葉尖。
中指一翻,染筆和清水筆換了個位置。
元允中揚了揚眉。
宋積雲認真地塗著。
清水筆輕輕地暈染著勾勒好的芽,讓它呈現出幾不可見的綠意。
的中指再一翻,清水筆和染筆又換了個位置。
淡綠芽,開始點綴著一個個朱紅的小果。
豔麗而可。
乍眼一年看,與原畫中茱萸果沒有什麼不同,可再一看,卻比原畫像是多了幾分的寫意。
元允中神間閃過一訝然,好一會才道:“那個芭蕉羅漢是你畫的?”
全神貫注的宋積雲嚇了一大跳。
筆鋒一跳,小果畫歪了。
想了想,在小果畫歪了的位置畫了半片油綠的葉子,這才抬頭思忖了片刻,道:“你是說窯廠雅室羅漢杯上的羅漢圖?”
元允中頷首。
宋積雲笑道:“你怎麼覺得那個芭蕉羅漢是我畫的?”
元允中“哼”了聲道:“那羅漢太文秀了。”
是那羅漢後的芭蕉葉的著太輕了吧?
見過後世瓷的變化,喜歡上了彩。彩淡雅溫潤的影響,喜歡畫花卉不說,畫風也偏和明。
宋積雲重新蘸了點朱紅的料,笑著仰頭問他:“這麼明顯嗎?”
那個時候剛剛開始臨摹父親的畫,畫風明顯的傾向於父親的曠達舒放。
元允元微微低著頭。
從他的角度過去,宋積雲的秀眉如羽尾,從眉弓細細地收斂於眉尾,有種矜持的嫵。
他心怦地一跳。
呼吸都了一拍。
他不站直腰,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道:“還好!不過我自跟著我祖父四蹭飯,見過很多世家珍藏,可能別人看不出來,我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話音傳到他的耳朵裡,他這才覺察到自己語氣急促,言語混,詞不達意。
他地抿住了。
再看宋積雲。
好像沒有發現他的異樣似的,正認真地審視著畫的茱萸圖。
他不覺就松了口氣。
然後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和其他幾個羅漢杯擺在一起看,就比較明顯了。”
宋積雲到了他異樣。
可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在最頂端的茱萸果那裡畫一截枝椏,一走神,也就把這句話給忽略了過去。
乾脆問元允中:“你覺得需要在這裡畫截樹椏嗎?”
元允中瞥了一眼,道:“不用畫蛇添足。”
宋積雲還是相信他的審的,放下筆,仔細地欣賞了一會。
不添那截椏是對的。
整個畫面活潑熱鬧又不失俏皮。
起,問元允中:“你覺得怎麼樣?”
元允中卻道:“太複雜了。簡單些。畫幾片葉子,上的時候也能快點。”
宋積雲語噎,半晌才道:“畫面還是要漂亮才行。”
元允中看了一眼,坐在了書案前,重新鋪了張宣紙,勾線筆和染筆在他指間嫻地替換,很快畫了幅茱萸畫。
“你看看,”他站了起來,將畫的茱萸圖和他他畫的擺放在了一起,道,“哪個更簡易?”
元允中的畫風明顯和宋積雲不同。
他的畫更簡潔明快。
寥寥枝葉下,是一叢又一叢的茱萸果。
果多葉。
取自於那幅畫中落在太湖石旁的茱萸果。
他還道:“這茱萸一筆一個,一個練的畫工一天怎麼也能畫個幾百個。”
敷衍之意溢於言表。
宋積雲忍俊不,道:“你這得多嫌棄啊!”
元允中毫不在意地道:“誰讓洪家又是葫蘆又是茱萸的。”
葫蘆除了有福祿的意思,還有瓜瓞綿綿,子孫昌盛的意思。而茱萸更是象征著吉祥如意、驅邪避災之意。全是好的祝福和願意。
宋積雲道:“那你這個選圖更好——春華秋實,五谷登。”
“哦!”元允中面無表地道,“碩果累累,落地的果子嘛!”
他這麼一說,反而讓人想起事到了極必反,月滿則虧。
可見千人千法。
宋積雲想想還覺得有意思的。
大笑。
眼角眉梢都飛揚起來。
元允中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笑。
仿佛照在的臉上,舒暢,明亮。
他神不變地著, 只是那眸底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地。
而宋積雲想著洪家是洪熙的祖父當家,元允中的畫可能會更討老人家的喜歡。
“那好!”道,“等會就用你的畫。”
元允中不置可否,但等到六子拿了葫蘆素瓶過來,宋積雲將他的畫繪在了素瓶上時,他卻拿著那素瓶站著問了好幾個礬紅和釉裡紅的區別,這讓端著茶進來的邵青莫名覺得眼前的景有些眼,卻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直到元允中放下素瓶,讓邵青派個小廝送去洪家,他這才恍然大悟。
這不是之前宋小姐也和洪公子也這樣站著說了半天的話嗎?
怎麼現在大家都有椅子不坐改站著了?
邵青應著,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外走。
宋積雲忙喊住了他,對元允中道:“畢竟是甲方,我看,還是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送過去吧!你覺得吳管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