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也就說得通了。

　因為許商君他們敲響鳴冤鼓的時候，京兆府中無人坐鎮。

　那些小衙役們也不算扯謊騙人。

　所以他們確實是置不了。

　而且也不愿意置。

　剛過完年，各個衙門里的差役都憊懶得很，每年都是這樣，總要經歷過一兩場事，或大或小，又或者說當值個五六日，才能緩過那勁兒來。

　這種風氣其實不好，裴兆元從來都很看不上。

　可是這也不是說刑部一如此，他更不是刑部尚書，連刑部里的風氣他都很難完全糾正過來，更別說別的衙門里了。

　他也不是那種出頭的脾氣子。

　哪怕很看不上，他也只能嚴格要求自己，事事做好，不學的這樣憊懶，實在是管不到別人的頭上去。

　故而京兆府的差役們會如此行事，似乎也不足為奇。

　上不在，主事的大人們都沒到衙門里當值，他們在府衙值守，遇上許商君這種人和這些事，那肯定是能推就推了，才懶得應付。

　一旦推不走，就要手抓人。

　要是黃青保在衙門里，大概今天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許商君他們也不會被無奈，鬧到刑部衙門去。

　裴兆元嘆了口氣，示意黃青保坐下慢慢說。

　黃青保懸著的心才放了回去。

　雖然說京兆府并不制于刑部，可裴兆元出比他好，位也比他高，在朝中分量更是比他要重。

　他實在是不想得罪也不想招惹。

　本來剛剛看裴兆元臉不好看，又聽他語氣口吻都不好，顯然是來者不善的，所以他心下惴惴不安的，還以為出了什麼頂天的事兒，今日府尹大人不在，要真有那樣的事，豈不是要他來全權負責嗎？

　可是眼下見裴兆元面舒緩下來，黃青保也就跟著松了口氣。

　他往側旁的帽椅坐了過去，倒是也不多話說什麼。

　裴兆元也似乎就沒打算等他開口。

　他坐下去之后，裴兆元略想了想，也不兜圈子，就把許商君他們的事大概同黃青保說了一番，然后又說起京兆府的小衙役們隨意抓人那事兒。

　河間府的貪·污舞弊一案，節嚴重，也不是黃青保一個人就能夠做主置的。

　所以裴兆元也不打算為難他。

　況且也是刑部侍郎，黃青保是京兆府的兒，他們倆誰也管不了誰，他更沒權利和資格對黃青保指手畫腳，命令他如何行事。

　故而那是不必多說的，留著京兆府慢慢調查也就是了。

　于是裴兆元話音頓下去之后，才又黃尹：“其他的事，暫且都不歸刑部管，許商君他們幾個既然到金陵來越級告狀，且說的頭頭是道，是什麼人告訴的他們，我是沒有過問的，這也不是我的職權范圍之該過問的，等案子京兆府理了，你們自然會問清楚，他們也會如實說清楚。

　但是我要跟黃尹說的，是京兆府的差役們隨意抓人這個事。

　金陵城中，天子腳下，如此行事，未免太輕狂。

　今日圍觀的百姓那樣多，京兆府的差役這般行事，百姓們看著，會怎麼想京兆府？又該怎麼看待朝廷呢？

　許商君他們敲響了鳴冤鼓，自然是有冤要來陳訴。

　差役們是辦事兒的，這樣子推搡敷衍出去，本來就已經很不合理。

　見推不出去，許商君他們幾個人不依不饒，就又惱怒的要把人抓起來。

　黃尹，咱們都是干刑名的人，律法條例是最悉不過的。

　這敲響鳴冤鼓，不肯離開冤衙門，犯了那條律法，要被抓到京兆府大牢收押呢？”

　黃青保臉頓時就黑了：“我實在是不知道今天還有這樣的事！”

　他作勢要喊人的。

　裴兆元又一抬手，把人給攔了下來：“黃尹也不用當著我的面懲發落什麼，倒像是我這個刑部侍郎跑到京兆府來指手畫腳，說三道四，教著你們做事一樣。

　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歪風邪氣實在不能助長。

　黃尹回頭還是跟府尹大人提一提，也該好好的管理管理手底下當差辦事的這些人。

　他們在公門中，代表的就是府衙，再往大了說，在老百姓的眼里，代表的就是朝廷。

　這樣子不爭氣，敷衍了事，拿著朝廷發下來的俸祿，又不肯盡心盡力的當差，長此以往，京兆府在金陵百姓心目中會變什麼樣的形象？

　真等到老百姓覺得京兆府是如此不堪的地方，諸位再想要挽回什麼，那恐怕難如登天。

　到那個時候，就不是我坐在這里同黃尹說上兩句這麼簡單的事了，你和府尹大人，就要進宮去回太后的話了。”

　黃青保心下咯噔一聲，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棒。

　要麼怎麼說裴兆元實在是會做人呢？

　說到底，這些事跟裴兆元也沒有什麼關系的。

　反正裴兆元肯定是跟這些事無關。

　誠如裴兆元所說，京兆府衙門在老百姓的心里喪失了威信的時候，他們就得到太后面前去回話請罪了。

　但那也是他們京兆府的罪責，橫豎是怪不到裴兆元頭上去的。

　今天裴兆元來了，同他說這些話，也并不是要指點什麼，更不是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自恃高人一等的。

　他是好心的提醒。

　這樣的人，確實很難讓人不愿意與他親近啊。

　黃青保是金陵人，又為多年，可說起來這事兒真的有意思的。

　大家都是同僚，同朝為，但是私下里他和裴兆元私卻相當的一般。

　最多也就是打個照面，說兩句寒暄客氣的話，再多的就一概都沒有了。

　而對于陌生同僚，裴兆元都能這樣無私的來指點。

　這個人，的確應該出人頭地，也懷寬廣，是個最坦率，也最直爽的人。

　黃青保是打從心眼里佩服的。

　而且這麼大的案子，裴兆元也不打算貪功。

　該怎麼著就怎麼著，給京兆府去辦，也不打算把京兆府今天的過失之鬧大，鬧到太后面前去。

　黃青保心下了然，當然對裴兆元的話更是肯聽到心里去了。

　裴兆元說什麼，他就連聲應下什麼，好一番說辭之后，才又親自送了裴兆元離開京兆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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