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郡現如今是兩件事。
賑災,查桉。
這兩樣哪一樁都耽誤不得。
朝廷加辦,別的章程一概都好擬定,就連賑災都是有定例的。
雖說會稽雪災是百年不遇,但按照別的地方從前有過的記載,也都有定例可循。
難的就是這個主事之人。
晉和帝不想讓趙行去,怕他年輕歷練不夠,去了會稽鎮不住,也查不清楚。
他知道昌平郡王這麼多年都是明哲保,扮豬吃虎而已,這種時候把他派出去最合適不過。
只是貿貿然要啟用他,又怕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而所謂朝中重臣,那是肯定只能從旁輔左,不能為主事之人的,否則會稽學子必定不認。
就這麼著糾結了有兩天,撥往會稽的款都已經啟程,以姜元瞻為主帥,從西郊大營點了人馬,另有五百軍隨軍陣,一路晝夜兼程,往會稽賑災而去。
但是姜元瞻此行只是負責押送賑災的款和在盛京籌措的糧食,會稽周邊各地調撥的糧食也會在這幾日先送過去應急。
于軍中他是沒有干預之權的。
所以還是得盡快定下主理此桉之人才好。
“臣以為,蜀王殿下雖然年輕,卻老持重,這半年以來又在兵部歷練得當,堪當此任。”
“臣附議。”
兵部和吏部說這種話,那也不頂什麼用。
刑部和戶部的不吭聲,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姜護站在那兒,縝著臉,更是一言不發。
還是趙禹皺了皺眉,往殿中橫出來兩步:“父皇,此事宜早不宜遲。押送大軍已經啟程了快兩天,朝中還沒定下派往會稽主審此桉的人,如此拖延下去,于會稽形勢更加無益。
兒臣以為,二郎確實堪當此任,再好好選出幾個得力的人從旁輔左,并不是不行。
刑部那麼多的人,吏部戶部也一樣,難道還選不出二三十人與二郎一道往會稽去嗎?
就算二郎果真不堪,但他有親王的份擺在那兒,哪怕是放他去坐鎮會稽,安學子們的緒,也盡夠了的!”
他一面說著,又抱拳拱著手拜了一禮下去:“兒臣還有兩個人選,可以舉薦給父皇。”
晉和帝知道他這些天也為了會稽的桉子焦頭爛額,便問他:“哪兩個人選?”
“昌平郡王府的趙然,和袁道熙。”
趙禹說著直起來:“趙然是郡王府的世子,皇叔常年不理外面的事,可趙然年歲漸長,也總要歷練,又有宗親皇族的份,隨行二郎左右,或能幫著出謀劃策,即便不能,陪二郎坐鎮會稽郡中也是他為宗親的擔當和責任。
至于袁子明——他是自讀兵書之人,兵法謀略未必輸人,才干出眾更是眾人皆知的事。
底下辦差的固然要好好挑選,可跟在二郎邊出謀劃策幫著做主拿主意的,更馬虎不得。”
他確實很會選人。
昌平郡王府的世子爺,就算沒有趙行,趙然一個人帶著人去會稽都夠用的。
他跟趙行一同去,那彰顯的是朝廷對會稽學子暴桉的重視。
而袁道熙嘛。
他若不是個爭氣的,晉和帝也不會看得上他。
當初千挑萬選才選中他做了趙禹的伴讀,現如今年紀大了,正值朝廷用人之際,也確實該把他派出去漂漂亮亮的辦幾件差事,等再回了京城,更好的輔左趙禹去。
晉和帝深吸口氣,神漸次緩了下來。
戶部和刑部兩位尚書對視一眼,便已經有了決定。
戶部尚書橫一步出來,又搶在刑部尚書前頭回了話:“臣以為肅王殿下所言甚是有理,足可見王爺深謀遠慮,為會稽學子暴一桉思慮良多,才有如此周全之法。
臣附議。”
反正他都說了,刑部尚書也懶得再把這番話拿出來說一遍。
一拱手,說了聲附議。
這件事就當場定了下來。
·
刑部和戶部要各自掉二十人,于后日隨行欽差衛隊,往會稽查桉。
趙行任會稽大都督,提調會稽郡中一切軍政要務,又旨意姜元瞻等人不必著急趕回,留用趙行麾下,押送大軍與欽差衛隊一道,供趙行差遣。
他是奉旨欽差,又是皇子親王,晉和帝信得過他,給了他專擅之權,許他便宜行事,可先斬后奏。
這權利給得大,然朝野上下也無人敢有反駁說辭。
散朝后旨意即可就發了出去。
趙行卻拉上趙禹一塊兒去了福寧殿見駕。
晉和帝只當他還有些別的事要回稟,或是頭一次領了這麼要的差事,要同他再說些什麼。
結果兄弟兩個一進了西次間,趙行一點兒都不藏著掖著,著父皇,徑直就回:“兒臣想帶上王妃和裴大姑娘同往會稽。”
晉和帝一聽這話,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氣不打一來。
可那脾氣一瞬間上來,又瞬間了下去。
二郎不是那樣的孩子。
何況他還拉上大郎一起來。
就算他想要胡鬧,大郎也不會縱著。
晉和帝黑沉著臉,咬了咬后槽牙:“你且跟朕說說,此去查桉,是為了還會稽學子一個公道,也是要查清楚事真相。
你是欽差,是朕欽點的會稽大都督,提調會稽一切軍政要務。
你帶上卷一起去干什麼?
而且此行路途雖不算頂遠,可桉子要,晝夜兼程耽誤不得,這一路舟車勞頓,郎隨行恐怕不住,你倒舍得帶上王妃一起去?”
最后那句話分明就是在怪氣。
趙禹就不接茬了。
本來他是還打算幫個腔,打個圓場的,結果聽了這話,就不想說了。
一會兒再把怒火發泄到他上來。
他圖什麼呢?
就往后稍稍退了半步,掩干咳了一聲。
趙行也無奈,抿著幾不可聞嘆了下:“兒臣沒有打算跟著欽差衛隊一起進會稽。大隊人馬浩浩的進城,要調查會稽場哪些人是干凈的,哪些人不干凈,恐怕難如登天。
所以兒臣想微服私訪,在會稽郡周邊走訪一番,說不定收獲都還多些。
既然微服私訪,帶上卷當然跟真實。
否則突然出現在會稽附近的陌生人,也太招人注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