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支撐不住了,城頭好幾次出現了險,差點被瘋擁而上的敵軍佔領,用無數人命的代價才堪堪奪回來。
一個時辰過去,城頭愈發險象環生,敵軍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一批接一批往城頭攀爬,前赴後繼,蝗蟲掠地般瘋狂,慘烈。
李牧軀已有些搖擺,他太累了,累得連說話都沒了力氣,汗水順著額頭流下,迷糊了眼睛,視力變得模糊起來,耳畔嗡嗡直響,能聽得到各種刀劍相擊和慘哀嚎聲,可那聲音彷彿隔了一層迷霧,好像是從遙遠的另一個世界傳過來的一樣。
腳下微微一個踉蹌,李牧差點栽倒時,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李牧回頭一看,竟然是獨孤九!
出兵之前,李牧讓獨孤九去保護家人,他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博陵崔氏已經反了,侯君集領軍守衛,我趁機把嫂子和孩子們都送到了流求(TW),安頓好了我纔過來,不用擔心!”獨孤九儘量用最簡單的話,把事說清楚,一邊說,他還不忘拔劍把向李牧的冷箭擋掉。
“好!”李牧只說了一個字,獨孤九來回奔襲幾千裡來到定襄,他再勸他走,也是廢話了。
“咦?有援兵!”
忽然有人大喊。
“快看城外!有一支騎兵!”
李牧呆了一下,趕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箭垛邊,瞇著眼朝城外去,果然是一隊騎兵,約莫七八千人的樣子。
爲首的人,把自己捆綁在了馬鞍上,正是烏斯滿!在他後,還有約莫五千人,豎起來的旗號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張’字,正是高昌王,原來張家寨的部衆。上一次守定襄城的時候,正是白巧巧預見了張天,張天帶著張家寨的騎兵來迎,沒想到這次,他們也沒缺席!
李牧角一勾,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現臉上。
烏斯滿這傢伙……
李牧忽然有點後悔,當初對烏斯滿使用的手段了,沒想到這廝這麼忠心。
老丈人,果然你捨不得你姑娘守寡!
危急時刻,這騎兵橫空而出,像兩柄尖刀直敵人中軍陣。
見騎兵從側翼向敵人中軍,城頭上的守軍將士們楞了片刻,接著發出驚天地的歡呼聲。
戰機難得!
李牧瞇眼打量了城外戰場的形勢後,忽然厲喝道:“王虎、蘇烈!”
“末將在。”
指著城外鏖戰一團的戰場,李牧道:“快,領三千人出城,把所有的炸藥包都帶上,配合他們左右兩翼進攻,你們從敵軍正面直接過去……”
二人沒有半分猶豫,立刻選擇了執行,雖然這個命令,跟送死沒啥區別。
李牧怕他們沒明白他的意思,趕補充道:“我不是讓你們去拼殺,我是讓你們去扔炸藥包!離敵十丈便點燃使勁扔出去,先給中軍造混。然後馬上分兵兩路,接應烏斯滿的側翼,記住,不必與敵人直接戰,一即走,在敵軍陣外遊擊。只管朝敵陣中扔炸藥包,便是,扔完便馬上回城!”
二人明白了李牧的意思,用通俗的話來說,這“趁火打劫”。
“末將明白!”
李牧大手一揮:“速速點兵出城!”
……
戰場勢瞬息萬變。
前一刻還是敵我殊死的城池攻守戰,下一刻便了兩軍平原遭遇戰,援兵的出現令戰場勢發生了變化。
很快城門開了一條,二將著各自領著一千五百人將士從城門魚貫而出,趁著敵軍與烏斯滿所部鏖戰一團時,猛然向敵軍中部發起正面衝鋒。
如此大的靜。敵軍不可能沒發現,就在二將領軍剛出城門,敵軍中部很快便分出數千人的騎隊,迎面飛馳而來。
蘇定方和王虎倆人,把兵分了兩隊,一隊阻敵,保護投擲炸藥包的人,另一夥專心點火扔炸藥包,手裡沒拿武,而是拿著火把,住那麼用來點引信。引線湊到火把點燃了,振臂使勁朝遠一扔,轟的一聲巨響,迎面而來的敵軍頓時人仰馬翻。
巨大的炸聲,驚了馬,迎面來的騎兵,東倒西歪,不落到馬下被踩死了。
反觀大唐這邊的馬,已經習慣了炸藥的炸聲,相對而言要好很多,至能控制得住。
漸漸地,按照李牧的計劃,二將分別在側翼,與烏斯滿匯合了。
烏斯滿已經領著自己的騎兵在敵軍左右側翼穿衝刺了兩個來回,敵軍未曾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正殺得興起,回頭見蘇烈領兵趕到,不哈哈大笑,揚起淋淋的刀遙指蘇烈,大道:“蘇將軍,咱倆終於可以比試一陣了,看看誰殺的多!”
蘇烈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好,誰殺的,誰請喝酒!”
“一言爲定,殺!”
說完烏斯滿一馬當先,繼續朝側翼發起第三次衝刺,麾下勇士跟隨其後,騎在馬上左劈右砍,生生殺出一條路。
蘇定方也不甘示弱,守護在烏斯滿的右側翼,防止他被襲。
王虎則是在另一個方向,和他們倆掎角之勢,一通衝刺殺戮,敵軍左右兩翼竟被打得潰不軍,紛紛往後撤逃。
阿木爾沉著臉,怨毒地盯著仍在己方軍陣中左突右衝的烏斯滿和蘇定方,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的目盯在二人上,良久,左右側翼已出現敗退跡象時,阿木爾終於從裡迸出一句冰冷的命令。
“左右側翼收。向中軍靠攏,中軍後隊調撥三千人,從左右側翼後方包抄,合圍……”阿木爾說著說著,忽然瘋了似的厲吼起來:“……給我把這兩支騎隊留在定襄城外,把他們碎萬段!要是放跑了一個,老子把你們剁碎了喂狗!”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殺紅了眼了。什麼草原之王的承諾,早已經忘了……殺死對方,就是目的!
當敵人中軍帥旗下的戰鼓節奏徒然加快時。蘇定方心中一沉,急忙下令回城,他沒忘記李牧的命令,不可與敵接戰,一即撤。
招呼完自己麾下所部,蘇定方又大聲朝前方不遠的烏斯滿招呼了一聲,烏斯滿回頭看了眼已經與敵人接上的張家寨的人馬,搖了搖頭,扭殺了回去。
蘇烈是袍澤,張家寨的人也是袍澤,他不能拋棄。
蘇定方大急,但是二人之間已經被阻斷,剛剛佔便宜,是因爲突然暴起,現在聽戰鼓聲便知此刻敵人已反應過來。並且做好了充分的部署,待到敵軍調集大部包抄合圍,今日絕逃不出生天了。
見烏斯滿沒有聽從軍令的意思,而不遠黃沙滾滾,顯然敵軍包抄合圍的騎隊已衝殺而來,蘇定方縱然著急。卻已無法顧及他了,咬了咬牙後,蘇定方在敵軍合圍之勢尚未形前,和王虎合在一,領著麾下所部飛快離了戰圈,朝城門疾馳而去。
至於烏斯滿……
騎在馬上的蘇定方苦地搖搖頭。
此番援兵雖然加起來也有一萬多,但是面對數萬大軍的合圍,怕是兇多吉,縱然逃得命去,其麾下族人勇士怕也是損失慘重,幾近覆沒。
城門開了一線,蘇定方和王虎領麾下將士策馬進城,城門一直開著,片刻後,發現烏斯滿仍未離戰圈,城門終於重重地閉上。
李牧站在城頭,城外戰場上發生的一切皆看在眼裡。
他不能坐視這隻人馬覆滅,他欠不起這個人,他也沒法跟張天代,更對不起烏斯滿這份忠心。李牧點燃了一個煙花,這是撤退的信號,烏斯滿知道是什麼意思。
眼下合圍之勢還沒有徹底完,還有一個口子,撤退是能撤走的。
只是,對定襄的幫助也就到此爲止了。
李牧原本準備將這支騎兵接應進城,日後守城時可作爲一支出其不意的奇兵,夜晚出城尋機而戰,襲擾,破營,遊擊……這一萬多騎兵對他有大用,堅持到李孝恭回來不問題,可是現在,這支騎兵已指不上了。
烏斯滿看懂了李牧的信號,張家寨的人馬調轉馬頭,往回撤了回去。但烏斯滿帶的人卻沒走,仍然在廝殺著。
李牧牙關咬,城牆上的將士們,也都虎目含淚。此時此刻,他已經明白了烏斯滿的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李牧忽然看見軍中忽然殺出百餘騎,渾浴,如同剛從地獄逃回間的鬼魅,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後面敵軍不死心地再次朝他們包抄而來,烏斯滿就在其中,他向城頭了一眼,猙獰的臉上浮現出一笑意,他扯著脖子喊道:“侯爺,不要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我的那些兄弟,給他們一個良人的份,讓他們好好的活!”
“侯爺!”
烏斯滿喊了一聲,帶著數十人逆流衝了回去,很快便淹沒在了敵軍中。
李牧親眼看著烏斯滿的人頭飛起,被一個敵軍士兵拎著炫耀,他的眼角滲出來,放聲大!
“老子讓你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