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宮裡封筆，各個衙門開始放年假。

年底了，過年的氣氛開始濃郁起來，加之宮裡的賞賜不斷，也使得滿京城的權貴圈都盯著皇宮看，看哪戶人家得到賞賜，便知道此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然後再看值不值得示好。

端王府自然也得了賞賜，每年的賞賜都一樣，從來沒有斷過，端王府的人都習慣了。阿竹初得到賞賜時還有些小激，等發現端王府裡的人都平淡的，一副習以爲常的模樣，於是也按捺下來，平淡地接了。

扭頭流：摔！原來還是個土包子，不過是賜些福字以及金桔之類像徵好兆頭的東西罷了，沒什麼好激的！

看了看宮裡賞賜的福字，阿竹便讓人拿去上，金桔吃了一個，酸中帶甜——好吧，酸佔的比例更重，不吃，都推給了旁邊正在看書的男人。

陸禹倒是喜歡吃酸中帶甜的東西，太酸或太甜的他都不喜歡吃，這金桔的味道剛剛好。於是阿竹坐在炕上，邊剝金桔喂他，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然後聊到了除夕那天的宮宴。

瞭解到除夕一天都不得閒，阿竹頓時覺得這年過得也太累人了，不嘆氣。

陸禹這麼多年都是這般過的，倒是沒什麼覺，溫聲道：“許是年紀漸漸大了，對於過年也不怎麼期待了。等過了年後，若是不忙的話，本王帶你去鶴鳴山看桃花。”

阿竹忙不迭地點頭，不吝嗇地附送一個甜的笑容，“禹哥哥真好！”

陸禹矜持地點頭，阿竹看他狀似不在意的樣子，心裡覺得這位王爺又傲了，於是也什麼都不說了，用行謝他便行。

所以，等到晚膳的時候，陸禹面前依然是一蠱煲好的營養湯。

陸禹有些哭笑不得，說道：“胖竹筒最近怎麼這般做湯水給本王喝？你正在長子的時候，應該多吃點。”

表再說長什麼的行不行？阿竹有些無奈道：“還不是看王爺近來事務忙，瘦了一圈，所以要補回來麼。”怕他大魚大的膩味，已經儘量地熬些清淡的湯了。

在阿竹迫盯人的視線下，陸禹只能無奈地喝了，同時突然想起，以往他迫著阿竹用膳時，不知道是不是這種無奈心？雖說不過是忙了半個月，但能被人這般重視，那種不忍心拂了的好意的心，方會讓他即便無奈、也心甘願地順著的心意而做吧。

陸禹有些失神地盯著對面的面容，他已經許久未曾會過這樣的心了，卻不知道是因爲這個人，還是因爲自己變了。

“王爺，怎麼了？”阿竹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拭脣，詫異地看著他，這麼盯著，也會不好意思耶。

陸禹回過神，笑了笑，沒說什麼。

很快便到了除夕那天，宮宴在晚上，不過一大早，阿竹和陸禹仍是要提前進宮，給帝后請安，到晚上時，再隨衆人一起去參加宮宴。

進了宮後，兩人先去翔宮。

承平帝也在翔宮中，那些請安的妃嬪已經離開了，只剩下貴妃和四妃，還有一些生育過皇子的嬪妃。對了，這其中變換了位置的，還有代王的生母婉妃。在年前封賞後宮時，也不知道是不是爲了給代王造勢，承平帝和皇后商量後，便將婉嬪升了份位，了婉妃。

對此，四妃咬碎了銀牙，安貴妃也暗暗生氣一陣，不過鑑於自己仍是唯一的貴妃，方沒有那般生氣。若是皇帝直接將婉嬪升爲貴妃，安貴妃估計要鬧上一陣子了。安貴妃雖然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承平帝偶爾還會臨幸藻宮，比起和四妃蓋棉被純聊天，安貴妃還算得上是寵的，只是這寵比不得其他鮮的宮妃罷了。

安貴妃一生氣，就喜歡找個垃圾桶來傾吐，以前是找皇后，現在有了兒媳婦，便找阿竹。所以對於宮裡的向，阿竹也十分清楚，只要將安貴妃抱怨的話過濾一翻，便能分析得差不多了。況且還有窩在慈寧宮裡的昭萱郡主隨時給提供消息，阿竹掌控消息的速度是其他王妃比不上的。

阿竹他們到來的時候，康王夫妻、齊王夫妻、魏王夫妻、周王夫妻等都來了，他們來得不早不晚，時間掐得正好。

帝后坐在首位上，承平帝懷裡抱著代王，十八公主挨在他邊，兩個孩子正嘰嘰喳喳地搶著話說，承平帝笑呵呵地傾聽著兩個孩子爭著說話，好一派天倫之樂。

阿竹看了看代王，原本這個十一皇子在宮裡就是個小明，並不怎麼出彩。但自從被封爲代王后，承平帝時常帶著他，不知不覺，代王便開始活潑起來，而且不僅活潑，甚至有些囂張，遇到不如意的事，便要發脾氣，打殺宮人都是常事。

想到這麼小的孩子輕飄飄一句話便隨意取了宮人的命，阿竹心裡便有些不舒服，即便代王生得再可，也萌不起來。

陸禹攜著阿竹上前行禮拜年，順便將他們孝敬的禮呈上來。

承平帝懷裡抱著代王，打開端王孝敬的禮，是一尊玉雕的佛像，無甚出彩，不過年年都如此一般，多麼出彩的禮也會耗盡的時候。但是承平帝依然很高興，和藹地道：“端王有心了，朕知道近段時間你辦差辛苦，不過別累著自己。”接著又是一陣虛寒問暖。

陸禹脣邊含笑，溫和地回答了承平帝的話，語氣誠懇又孝順，讓人心裡熨帖。

皇后在旁看著，面上掛著得的微笑，看著陸禹的目也十分和。

而旁邊坐著的幾位王爺表淡淡的，他們已經習慣這場面了，從小到大，唯有他們這十弟最得皇父的歡心，也不知道他有何魅力，數年如一日討皇父喜歡。不過今年卻有些不一樣——幾人看了眼承平帝抱著的代王，齊王和魏王眼中出諷刺。

他們皇父心目中最疼的兒子的地位今年終於要易主了，比起從未得到過這種獨一無二父的他們，估計曾經得到過，現在卻失去的端王心裡的落差比較大罷。如此一想，不覺有些幸災樂禍。

陸禹彷彿沒有發現其他人的目，在皇帝賜坐後，便帶著阿竹到旁邊空出的位置落坐。而後便又聽到侍來報平王夫妻、秦王夫妻皆來了。

阿竹坐在陸禹後的位置，目一轉，便看到了坐在周王後的周王妃，懷裡抱著周王世子。

陸珮看到阿竹，臉上出小小的笑容，小聲地道：“姨母，新年快樂。”

真是個討喜的孩子！阿竹臉上綻出微笑，朝看過來的周王妃頷首致意。周王妃臉有些僵，不過仍是回了個禮。

阿竹知道周王妃對自己心裡有疙瘩，這疙瘩是建立在是“嚴青桃的妹妹”之上。周王妃和周王自六月親至今，已有半年有餘，再新鮮的勁兒，半年也足夠了。周王依然是那副德行，對嚴青桃念念不忘，周王妃彷彿怎麼努力也比不過一個死人，自然惱怒非常。加之脾氣縱，有些自我，難以剋制自己的脾氣，連帶的也遷怒於人。

周王妃初嫁給周王時，還有些謹小慎微，等時間一久後，便開始本萌發，幾次妯娌聚會，對阿竹眉不是眉，眼睛不是眼睛，雖然不至於當衆給阿竹難堪，但絕對走不到一塊來。

阿竹對此十分無奈，幸好周王妃雖然遷怒於阿竹，但對周王世子面子上還算過得去，沒有因爲他一個孩子而遷怒他，該盡的責任也盡了——估計這其中還有惠妃在旁敲打的原因。當然，這建立在現在還沒有孩子的基礎上，也不知道有了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改變。

就在阿竹思索著時，秦王夫妻和靖王夫妻已經給承平帝和蔣皇后拜完年了。

“靖王的子怎麼樣了？聽說前陣子下了場雪，你又病倒了，今兒若是不住，便提前回府去歇息罷。”承平帝說道，對這個從小病到大的兒子，他已經習慣了，以前還年年都擔心白髮人送黑髮人，現在一年捱過一年，每回聽到他咳嗽，不得不說，還真是習慣得不行。

靖王臉蒼白，瘦弱，臉龐清瘦，一雙眼睛卻黑得有神，他咳嗽了幾聲，笑道：“不礙事的，今天是除夕，怎麼樣也得陪父皇一起過個年。”

承平帝聽罷笑了笑，他懷裡的小代王卻道：“二皇兄子不好，可要好好歇息，不然出什麼事，靜嬪母妃可要傷心了。父皇，是不是這樣？”

聽到代王開口，殿衆人的目或明或暗地移到他上。

承平帝笑道：“小十一說得對。”然後又對靖王道，“你弟弟說得對，你母妃爲你的子碎了心，可要好生保重子。”

靖王淡淡地看了眼代王，笑道：“謹遵父皇之命。”

秦王笑道：“十一弟越發的明理了。”這話也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諷刺。

承平帝看了他一眼，想起他臘八節那日遇襲傷，關切地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恢復得怎麼樣？”

秦王臉上擺出了恰到其次的驚喜狀，含笑道：“多謝父皇關心，兒臣的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勞煩父皇爲兒臣擔憂，兒臣真是不孝。”

“是啊，九哥真是不孝，竟然要父皇擔心。”代王皺著小鼻子，咯咯地笑著，“像我就不會讓父皇擔心，父皇，你說是不是？”

承平帝聽得大笑，著小兒子的腦袋，顯然極爲高興。

殿的人看著這一幕，目深邃，唯有婉妃面上知得矜持又得意。

阿竹無聲地看著殿的一切，突然覺得小代王真是作死，對著一羣年長的兄長如此顯擺，也不知道何時會被年長又有勢的兄長們給撕了。婉妃也是個蠢的，也不知道是如何教導代王，讓代王見逢針地與兄長們爭寵，言語地諷刺著兄長。

皇子們的拜年在一種無聲的氣氛中結束了，等承平帝離開後，各位嬪妃也帶著自己的兒子兒媳婦一起離開了。

阿竹和陸禹自然跟著安貴妃而去，離開翔宮時，安貴妃與四妃親熱地道別，只有婉妃孤伶伶地站在那兒，沒人搭理，面上有些尷尬惱。不過這等尷尬對於後宮人來說也只是小case罷了。

等回到藻宮，安貴妃自然又是一頓氣悶，對著兒子兒媳婦抱怨道：“那代王算什麼東西？也不想想以前陛下寵你的時候，他還沒投胎呢，這會兒也敢來公然指責其他的皇子，婉嬪也真是個頭髮長見識短的，教出個蠢來……”

阿竹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狀，其實眼角餘在注意著邊的那位王爺，發現他面上清淡如謫仙，一副紅塵不染的模樣，眼神也在遊移，顯然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阿竹：“……”原來他一直對自己的母妃的話都是聽著就好，從沒放心裡去。

阿竹埋頭，聽著安貴妃在諷刺婉妃如何蠢如何不會教孩子，心有些微妙。若是陸禹是被安貴妃教導長大的，也不知道他如今會是什麼樣子。

在安貴妃和兒子兒媳婦抱怨的時候，各宮裡的嬪妃也正和兒子兒媳婦抱怨，特別是淑妃，邊抱怨邊用眼刀子颳著秦王妃。

“婉妃那蠢貨，若不是陛下高看代王，到死也只能是個嬪！竟然也敢讓代王來諷刺本宮的兒子，那賤人竟然敢諷刺我一把年紀沒有孫子抱……秦王妃，你說呢？”淑妃冷冷地盯著秦王妃，“本宮聽說你拘著秦王府裡的側妃，不讓們近王爺的，可有這等事？你的戒讀到狗上了麼？如此不賢善妒，哪裡是位王妃該有的模樣？”

秦王妃原本還有些神遊地聽著婆婆在大罵婉妃，自從代王橫空出世，婉妃便吸引了宮裡大半人的仇恨值，連帶的也變得輕鬆許多。卻不想這仇恨一下子就拉到了自己上，連忙擺出一副誠懇的表。

秦王假裝忙碌著喝茶，彷彿沒有看到自己母妃轉移了仇恨對象。

秦王妃誠懇地道：“母妃，孩子一事講究的是緣份，兒媳婦已經將觀音娘娘請回府裡了，每日三拜不輟，虔誠無比，應該很快便有消息的。”

淑妃諷刺道：“你的很快可真是夠快的，都半年了。”

秦王妃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有半年了麼？看來佛祖還沒有聆聽到信的心聲，回去兒媳婦馬上每天多燒幾支香。”

淑妃：“……”

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