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林黛一聲慘，正屋的燈亮了起來。

周氏穿好服，拿著油燈走出房間，來到天井，從敞開的窗口看了進來，月皎潔。林黛正坐在牀沿上，貝齒咬著右手食指，一臉害怕的樣子。

“出什麼事了？”周氏關切問道。

林黛剛要回答，沈溪搶先道：“娘，屋子裡有老鼠。”

周氏釋然道：“老鼠罷了，舊房子哪能沒有？又不是沒見過，別大驚小怪的。黛兒，快回你自己的房間睡覺。”

說完周氏捧著油燈回房去了，沈溪揮揮手：“娘讓我們快些睡……黛兒，你快回房去吧，故事明天再講。”

林黛東張西，猶豫了一下，下地後掀開門簾往隔壁屋子去了。

沈溪躺著，心裡想事，不多時聽到微弱的腳步聲，側過頭只見林黛下穿著很短的白，上是一件紅的小肚兜，抱著周氏剛給塞的新枕頭，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面蒼白地看向自己。

“怎麼了？”沈溪笑著問道。

“你……你說的故事好嚇人啊，我……我不敢一個人睡。”

林黛被沈溪剛纔那鬼故事嚇著了，楚楚可憐的模樣別說多讓人心疼了，沈溪子往牀榻裡挪了挪：“要不……咱們還是跟以前一樣，我睡裡面，你睡外面？”

“好。”

林黛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即過來，而是返回的屋子抱起單薄的被子，把枕頭用下夾著，邁著輕盈的腳步一路小跑，來到沈溪的牀邊，麻溜地把被子、枕頭鋪好，然後直接鑽進自己的被窩，哆哆嗦嗦好像是驚的小鹿。

沈溪支著頭，笑盈盈看著做這一切，待一切規整才問道：“這麼熱的天，你蓋著被子，不怕捂出痱子來啊？”

“不熱，還……有些冷。”

沈溪沒想到他的鬼故事威力這麼大，把林黛這小蘿莉嚇得不輕，六七月的天氣蓋著被子還說冷，可見人的心理作用之奇妙。

沈溪笑道：“要不要聽故事？”

“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林黛說著用手捂著耳朵，半晌後發覺沈溪沒說話，這才把手放了下來。

“我故事還沒講完呢，你不想聽就算了。不過，我這兒有個更好的故事，說的是一個和尚帶著三個徒弟去西天取經的事。”

林黛雖然年長沈溪三歲，但到底是孩子心，剛纔還害怕得要命，可聽了沈溪的話，依然忍不住問道：“和尚是不是就是天剃著頭，沿街找人化緣的那些人？”

“我說的這個和尚可非比尋常，他乃是大唐的得道高僧，知道什麼是得道高僧嗎？就連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對他很敬重，在長安開設法壇讓他講經說法，普度衆生，他可是有大本事之人。”

“哦。”

林黛點了點頭，被子稍微鬆開了些，“後來呢？”

單單一句“後來呢”，就能引起很多故事。

沈溪這次講的是《西遊記》。

雖然《西遊記》裡鬼怪的東西很多，但主要說的不是嚇人的鬼魅，而是說的孫悟空的神通、豬八戒的懶惰還有沙和尚的任勞任怨。加上個不茍言笑一本正經的唐僧，故事非常有趣味，對孩子的很大。

沈溪略地講了一下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便裝作睡著了，林黛推了推他，上嘟囔：“快說，後面怎麼樣？。”

“後來他們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林黛不滿道：“孫悟空被在五行山下了，過什麼幸福生活呀。再說了，唐僧還沒出來呢！你說說，後面怎麼樣了？”

沈溪半瞇著眼看了下對故事非常熱衷的小蘿莉，再次閉上眼：“夜已經很深了，等以後再說吧。我要睡了，呼……”

林黛有些不開心，故事聽到彩的地方就停下，非常失。

就在林黛閉上眼準備睡覺的時候，窗戶被風吹發出“吱吱”的聲響，馬上記起前面沈溪講的那鬼故事，子趕進被窩，閉著眼不敢往別瞧。

第二天早晨，周氏過來喊兩個孩子起牀的時候，發現林黛竟然又跟沈溪睡在了一起。

周氏把兩個小傢伙起來，帶著斥責的口吻道：“黛兒，你年紀大了，要學會自立，你和憨娃兒親之前要持節守禮，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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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迷茫地看著周氏：“娘，什麼持節守禮？”

“唉，你這孩子，讓娘怎麼跟你說呢？總之，你不能跟憨娃兒睡在一張牀上了，你要回自己的房間去睡覺，換服或者是洗澡的時候也不能讓憨娃兒看到。”

林黛似懂非懂：“可是……娘爲什麼跟爹睡在一張牀上？”

院子裡沈明鈞的聲音傳來：“哎呀，小孩子懂個什麼，等他們大一些再跟他們講……小孩子都想有個伴，你我小的時候不也這樣？”

周氏白了丈夫一眼，臉上帶著幾分嫵的笑容。

起牀梳洗的沈溪一看這狀況，就知道老爹老孃的夫妻生活很和諧，小兩口這是真正的居家過日子。

“快去晨讀，一會兒吃飯，去學塾別遲到了。黛兒，你趕收拾好，一會兒跟娘去學紅……”

……

……

轉眼到了七月初，一家人搬到小院有半個多月時間了。

這段日子，家裡風平浪靜，沈溪每天都遵循固定的線路生活……早上去上學，中午就著帶去的飯糰墊肚子，下午放學回家。他一天在學塾裡的時間只有兩個時辰，中午吃過飯蘇先生會讓他們趴在桌上睡午覺。

每天下午回家，周氏基本都不在，林黛也跟著去了裁店學紅，家裡空的，現在沒了生存力，沈溪不急著做贗品畫，就跑到藥鋪那邊，幫惠娘看鋪子。

其實沈溪是想跟惠娘多親近一些。

惠孃的長相在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只能算是清秀，甚至和二字都牽連不上。此時的人喜歡卵臉、柳葉眉、鯉魚的臉型，個子小最好，像惠娘有著天然無雕飾的瓜子臉以及一米六八左右的高，只有沈溪纔會一看就驚爲天人。

漸漸地，惠孃的兒陸曦兒對於沈溪這個比大不了多的小哥哥越來越稔，也越來越親近。

沈溪陪捉迷藏，踢毽子，偶爾還會給做竹蜻蜓。這對於一個自小沒有父親關，而母親又忙於打理店鋪生意無暇陪著玩的小孩來說，沈溪就是上天賜予的最好禮。

而晚上吃過飯，林黛就會抱著小枕頭過來跟沈溪一起睡，最開始是因爲害怕，到後來則是聽沈溪講故事了迷。

《西遊記》的作者吳承恩現在還沒出生，因此民間本就沒有關於猴王孫悟空的傳說。沈溪將整個故事分零零散散的片段，不分先後順序，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但說的基本都是《西遊記》中那些家喻戶曉的經典段子。

這是林黛最喜歡聽的故事，後來沈溪覺《西遊記》沒什麼可說的了，想講點兒別的，可林黛不買賬，非要讓沈溪繼續說《西遊記》。

“……故事都說完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你不煩，我都覺得乏味了，咱們今天先睡覺，明天我再想想還有哪了說給你聽好不好？”

也許是跟沈溪混得了，林黛也不自覺將人的纏人勁兒施展出來，沈溪想要睡覺，就使勁搖晃沈溪的胳膊，那張緻無瑕的小臉上滿帶著哀求，純真無邪中帶著幾分癡怨纏綿，沈溪實在不忍心拒絕。

沈溪沒辦法了，突然生出惡作劇的心思，開口道：“師兄口了，二師弟你去幫我從水缸裡盛一碗水來，給師兄解，可好？”

林黛茫然地點了點頭。

沈溪作爲講故事的人，口了讓盛點兒水過來，還是樂意效勞的。等端著碗回來，沈溪喝過之後，林黛才發覺沈溪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太對勁。

“謝謝二師弟。”沈溪笑道。

林黛這才知道被沈溪佔了便宜，把碗往旁邊木箱子上一放，上來抄起枕頭就往沈溪上打，裡道：“你個壞人，居然說我是豬八戒。”

“難道你不是嗎？二師弟？”

枕頭打在沈溪上一點兒也不疼，沈溪一邊躲一邊笑。

林黛氣鼓鼓地躺下，側過死死地瞪著沈溪，一副要把沈溪瞪到認錯爲止才罷休的架勢。沈溪躺下來也看著，兩個人雙目對視，視線在空中對撞，到最後還是林黛氣餒了，轉過頭去，頰不知爲何紅了，連耳朵都火燒火燎的。

“我纔不要做二師弟，我要做大師兄。”一陣睡意襲來，林黛閉上了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