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大,鬼主意多……這東西看起來確實不錯……”
看了沈溪的作,劉管家眼前一亮,笑著誇獎兩句,但隨即想起什麼,問道:“這東西該如何放置?總不能擱在竈口吧,怎麼添加柴禾呢?”
沈溪回答道:“若是修竈臺的時候,在旁邊開好放置風箱的位置,然後把周圍封好,如此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劉管家剛開始臉上還帶著一不以爲意,但聽完沈溪的話後,他臉上的神變得凝重起來,眉頭微皺,也不知在思考什麼。
周氏以爲劉管家惱怒沈溪多多舌,趕解釋:“劉管家,小娃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
劉管家似乎想通了,看著周氏笑了笑,點頭道:“我倒是覺得,這小娃娃的話不無道理。要說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平日裡最愁的就是到廚房當值燒火做飯,要是能加上這……什麼來著,哦對了,是風箱,就這麼推拉幾下,火就能燒得很旺,那不是省時省力多了嗎?”
沈明鈞可不知道什麼省力不省力,他在府裡做長工,主要負責搬搬擡擡修修補補的力氣活,很做飯,就算讓他燒火,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也不在乎煙熏火燎。
劉管家道:“這樣吧,明鈞,你帶著你兒子,把這東西送到府裡後院,我把孫木匠他們來讓你兒子指導一下,順帶看看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把這風箱安在廚房裡試試。弟妹請放心,如果這東西真好用,我會派人給院子也安上一個。”
周氏聽得有些糊塗。
剛知道兒子製作了這個風箱的東西,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卻沒想到管著丈夫的劉管家居然很欣賞,還讓他兒子去指導那些手藝活很好的木匠……誰會聽一個小屁娃娃的主意?
沈明鈞卻很高興,畢竟劉管家在府裡地位超然,除了主子,就屬這位劉管家有話語權,甚至後院的那些小爺也都不敢得罪劉管家。
沈明鈞興沖沖地把風箱舉起扛在肩上,牽著兒子往主家後院走去。
林黛原本跟周氏告狀,是想制止沈溪搗。可事實證明沈溪做出來的東西得到了大人的認可,林黛到非常驚訝,想跟上看個究竟,周氏一把扯住,道:“你個小娃,別跟著去湊熱鬧。你了的話先進去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
其實周氏也很想跟去看看,但知道一個婦道人家是沒資格摻和這種事的,只能先靜下心等候消息。
此時沈溪卻覺得很別,他雖然是孩子的外表,但卻不想被人當什麼都不懂的頑,可沈明鈞一直牽著他的手,好像怕他跟著走也能走丟一般。
王家不愧是寧化屈指可數的大地主家庭,宅院比起沈家在桃花村的老宅要大許多,出了花園進一片迴廊,迴廊過後又是一排騎樓,院子一個接著一個,彎彎折折,幾乎把沈溪的腦袋都給繞暈了。
好不容易來到後院,劉管家對幾個正在收拾地上破碎瓦片的人道:“你們去把孫木匠、老何他們過來,我有話說。”
很快一個四十多歲圓臉的漢子帶著個十多歲的年過來,沈溪揣測眼前的漢子就是劉管家口中的孫木匠,年估計是他徒弟。後面又來了幾個人,全是府裡的長工,跟沈明鈞的地位差不多。
劉管家讓幾個人靠近風箱,親自演示一番,饒是做慣了木工活,自以爲手藝高超的孫木匠等人看了也不免瞠目結舌。
孫木匠好奇地問道:“劉管家,你這是作什麼?”
劉管家瞅了他一眼:“你人不小了,怎的做事還不如小娃娃?既然我把這東西弄來讓你們看,自然是讓你們依樣畫葫蘆做出來。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問這位……沈家小郎,由他跟你們解釋。”
孫木匠原本以爲這風箱有何不俗的來歷,等沈溪聽從劉管家指示站出來,不由驚訝地問道:“木頭箱子是這小傢伙造出來的?”
劉管家道:“有志不在年高,你可不能小瞧人。”
隨後在劉管家的督導下,一干人開始搗鼓風箱。有了這些手藝人的加,風箱不再是用破箱子和一堆爛材料勉強拼湊,而是用上好的木料心打造。沈溪雖然年小,卻有劉管家的授意,他倒是爲了這些手藝人的老師。
一個風箱很快做了出來,因爲閉嚴實,效果比之前好了不知多。
劉管家親自驗收,笑著點頭:“好,走,先去把竈臺鑿開,老何你是泥瓦匠,這砌竈臺的事就給你了。”
三十多歲瘦高的老何在旁邊看了半晌,正無所事事,聽到這話嘿嘿笑道:“好嘞,劉管家和沈家小郎就等著瞧吧。”
老何興高采烈地去鑿竈臺,幾下便把風箱裝了上去,再把竈臺重新砌好。
等組裝完畢,衆人都累得夠嗆。
劉管家見那些打雜的丫鬟和後院的家丁都跑過來看熱鬧,板起臉喝斥道:“都傻著幹什麼?還不趕生火,看看好不好使?”
劉管家畢竟是一府管事,他的話就是命令,馬上有人搬來柴火生火做飯。等火生起來,隨著風箱拉,火苗迅速竄升,旁邊的人看得睜大眼睛,隨即臉上都涌上笑容。
劉管家笑道:“以前你們總不想到廚房來做事,等把所有竈臺都加上風箱,看誰還敢找藉口懶。”
旁邊馬上有人恭維:“還是劉管家恤我們這些當下人的。”
沈溪功退,雖然他纔是大功臣,但這件事的重點已不在他上。其實孫木匠等人都知道風箱的原理,畢竟這東西早在春秋時期就發明了,唐宋時已經有了雙塞式活風箱,不過只是用在冶煉業上,本沒有人想到家用,沈溪所做的不過是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等回到院子見到周氏,周氏馬上拉著沈溪問東問西,沈溪只能攤攤手:“他們是大人,做風箱的時候都問我,等做好了我就被晾到了一邊。”
周氏有些不滿:“沒想到那些人竟然過河拆橋……對了,你爹呢?”
“爹跟著劉管家去見員外老爺了,劉管家說這件事做得不錯,準備給爹請賞,多漲點兒月錢也有可能。”
周氏剛纔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笑呵呵道:“那就好,看來不是沒好。”
一直到夜降臨,也沒見到沈明鈞和劉管家的人。油燈亮起,昏黃的燈籠罩四壁,周氏不由擔心起丈夫來,倚在門口等著。
沈溪撇了撇:“娘,你不用擔心,難道爹還會把我們孃兒倆棄了不?”
周氏過來一指頭按在沈溪的腦袋上,罵道:“臭小子就不知道說點兒好話,我看劉管家說得對,你這傢伙人小鬼大,就是欠揍。”
等了半晌,終於聽到側院門打開的聲音。周氏急忙迎出去,不多時沈明鈞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手上提著二斤豬,進門便高興地招呼:“這是主家賞的,上午鄭屠戶派人送來,還很新鮮,趕做了……”
周氏有些失:“憨娃子弄了那麼個好東西出來,主家就給了這麼點兒賞?”
沈明鈞道:“娘子,怎麼說主家也是咱的食父母,不能忘恩負義不是?員外爺說了,既然你們母子從鄉下來,就讓你們在城裡多住一段時間……這小院暫時歸咱家使用,不好的嗎?”
周氏這纔將眉頭舒展開,臉上有了笑容。
周氏道:“那我這就去把豬給燉了,好好打一回牙祭。”
沈明鈞笑道:“就按你說的辦。”
周氏高興地拿著豬去了廚房,沈明鈞過來拍拍沈溪的頭,誇獎道:“你個小娃子有本事,一來就讓你老爹我大大了把臉,員外爺誇你聰明伶俐,將來準有出息。哦,對了,以後你有什麼鬼點子給我說說,說不定主家一高興還能賞點兒好東西。”
沈溪只是笑笑,心裡卻沒有多高興。
明擺著的事,製作風箱最大的功勞記在了劉管家上,好在劉管家沒把所有功勞獨攬,但這也換不得實際的好,最多是換了二斤豬回來開開葷。
一家人在一起吃過晚飯,喜氣洋洋。原本一家三口,突然了一家四口,而且周氏和沈明鈞久別重逢,正所謂小別勝新婚,周氏臉上多了幾分人的溫,一顰一笑都帶著縷縷意。
吃過晚飯,周氏把碗筷收拾好,對沈溪道:“天黑很長時間了,燈油要省著用,桐油可金貴著呢。你們兩個小傢伙,就睡在旁邊的房裡,已經給你們收拾好了,晚上可別隨便出來。”
林黛眼著周氏,顯然想跟這個剛認識的娘一起睡,對周氏的眷比沈溪要重得多。
而沈溪卻是明白“事理”的人,周氏老遠到縣城來探丈夫,這夫妻相見總要乾柴烈火一番,怎會留他們兩個小的在裡面搗?
沈明鈞也多了幾分父親的威儀:“你娘說的是,快帶黛兒到旁邊屋子。外面有木盆,先到水缸裡打水洗過臉再睡。”
林黛看了看沈溪,小嘟了起來,顯然不怎麼願意跟沈溪一起睡。
等沈溪和林黛到了隔壁東廂房,才發現房間雖大但牀卻小得可憐,長寬都不到一米五的木板上簡單地鋪了一層草蓆,一個五大三的漢子睡在上面很難開腳,看來分明是臨時從其他地方拉來湊數的。
周氏跟著進來把牀收拾好,鋪上被褥,拿著油燈出門,到了門口回頭叮囑:“我從外面把門鎖上,晚上起夜的話牀下有尿壺。”
沈溪道:“要是大解呢?”
周氏罵道:“就你小子屎尿多……好了,門不給你們鎖了,你們自己從裡面上門栓吧,不過晚上不許隨便開門,茅房那邊很黑,走路的時候小心些。”
之後周氏便把門關上,隨著外面油燈的亮遠去,屋子裡黯淡無,過了好一會兒沈溪的眼睛才適應,依稀能看到些東西。
林黛把門栓合上,回來站在牀邊,看著小牀有些不想上去。
沈溪看得有趣,調侃道:“不想睡牀上的話,可以把被褥搬到地上打地鋪,前提是你不怕娘明天責罰你。”
林黛有些著急地分辨:“應該是你睡地上纔對,我們……我們不能睡在同一張牀上的。”
沈溪無奈地搖搖頭,沒想到這小妮子才九歲已有男授不親的概念。可問題是,就算他有那心,以他不到七歲的小板,能作出什麼僭越和無禮的事?
沈溪爬上牀,一個滾到了裡側,頭朝著牆壁便閉上眼,裡嘟囔道:“睡不睡,除非你自己到椅子上去,看明天著涼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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