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野貓

淺斟慢酌三刻鐘，一吋晃眼過。

酒足飯飽的兩人各自坐在飯桌一端， 瞇著眼睛這難得的愜意。

只是顧逍瞇著眼睛時有一種懶散的帥氣，張思毅瞇著眼就一副癡呆樣……

顧逍忍不住笑了一聲，在張思毅納悶的表中，抬手輕叩桌子，吩咐道：「去洗碗。」

張思毅：「？？？」

納尼！？我都沒主提，你居然好意思一個客人去洗碗？

顧逍見張思毅一臉抗拒， 懶洋洋地挑起眉，語氣中帶了點工作時特有的批評味：「怎麼， 吃了我做的飯， 還不願意洗碗？」

張思毅條件反地站起來收拾碗筷， 臉上卻還是一副不願的樣子，可能這頓飯的氣氛實在太好了， 他已經徹底把顧逍工作時的份拋在了腦後， 於是這會兒便想在顧逍面前耍小孩子脾氣：「哪有客人洗碗的啊！」

顧逍斜睨著他， 一臉興味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客人了？」

張思毅：「……」我不是客人是什麼？難道是主人嗎？

顧逍跟著站了起來，一起幫忙把空碗端去廚房，不容置喙道：「你當你還是家裡的大爺呀，事事都得別人伺候你？吃白飯的人洗碗，我這兒就這個規矩。」

張思毅：「剛剛你做飯的時候我也幫忙了！」

顧逍舉著手上的空碗：「我這不也是在幫你麼？」

「……」次奧！說不過你！(=皿=)

張思毅開了水龍頭，被冷水凍得整個人一，那三分醉意瞬間被驅散了，他氣呼呼道：「水太冷了！」

顧逍完桌子回來，聽到這句抱怨，嗤笑了一聲，拿剛才涮剩下的熱水倒進水池，又接了點新的燒，一邊低低地說了句：「生慣養。」

廚房裡位置小，張思毅手上沾水走不開，顧逍接水時只能地挨著他，那四個字就在張思毅耳邊響起，輕輕的，明明是數落人的句子，卻用了一種莫名繾綣的語氣，聽得人耳朵直髮麻。

有了熱水，張思毅也覺得不算太折磨了，不過顧逍一直不走站在背後看他洗完是幾個意思？

「洗乾淨點，洗完後直接放邊上的瀝水架子上，不要甩……」

「……」(=皿=)要求這麼多你怎麼不自己洗！

「嘖，碗拿小心點啊，別磕磕的，你這種洗法我以後吃飯用的盤子都該缺口了……」

「……」(=皿=)老子就洗這麼一次哪可能給你敲出這麼多口子來！

「哎，別忘了洗抹布啊！」

「……」討厭死了！(╯‵皿′)╯︵┴═┴

洗完碗，張思毅也沒有白蹭吃住的不自在了，大大咧咧地走到沙發上坐下，一副本大爺既然付出了勞力就能心安理得良好待遇的模樣。

顧逍在茶幾邊又燒了點水，從背後的書架上拿了個竹木做的茶葉罐子，夾了幾小塊放到茶壺裡。

「這是什麼茶啊？」張思毅好奇道。

「普洱，稍稍喝點，消食。」顧逍說道。

張思毅看著顧逍練地洗茶泡茶，忍不住慨道：「你這日子過得也忒滋潤了！」

顧逍淡淡一笑，低聲說：「過日子麼，總要有點追求……」說罷就緩緩地給張思毅倒了一杯茶。

張思毅聽他說這句話，就想到了「無境」的那句釋義，看來顧逍不止對工作有追求，對生活也很有追求。看著他簡單卻緻的日子，再對比自己……每天下班後除了跟傅信暉侃大山就是上網看劇刷微博熱門，到睡覺前說三四個小時，覺都稀里糊塗地過了。

喝了兩口茶，張思毅清醒了點，正在反省自己平日裡浪費生命的行徑，突然聽到什麼地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聲，他長脖子看向聲音的來源：「什麼東西？」

顧逍像是已經習以為常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才道：「是貓。」

張思毅瞪大了眼睛：「貓？你養了貓？」

「不是我養的，是野貓，」顧逍見張思毅好奇，問，「你想去看看嗎？」

張思毅已經站了起來：「哪裡哪裡？」

顧逍拉開客廳邊的落地窗簾，出一排玻璃移門——外面竟然還有個小院子！屋為了防，整層是架高的，外頭的小院要下兩個臺階，鋪著灰紅的瓷磚，和普通臺一般大小。

顧逍指了指那院子裡的一角，道：「那兒呢，看見麼？」

張思毅藉著沙發邊落地燈的，約看見院子角落有一座木屋子，地上有食盆，兩隻野貓正警覺地扭著頭與他們對視，一隻是黑的，眼睛在黑夜中翻著綠，一隻是梨花，看不清楚眸。

它們往張思毅和顧逍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沒察覺到威脅，才回過頭去繼續吃。

張思毅既驚訝又新奇：「這野貓是怎麼進來的啊？」

顧逍指了指外頭圍牆頂端的雨篷破道：「從那兒進來的。」

張思毅點點頭，他就說剛剛怎麼聽到那麼大的風聲呢，原來是這個口子裡灌進來的……

又瞄了一眼那木屋子和食盆，張思毅問：「你一直在餵養它們嗎？」

顧逍抱起手臂，緩聲道：「有段時間了，去年七月份海城刮了一次颱風，這上頭的雨篷被掀掉一塊，我那陣子忙，沒時間找人來修補，之後有一天晚上，下了雨，我在客廳裡看書，聽到一陣聲音，嘶啦，嘶啦……一直響，我當時還以為家裡進賊了，等我小心翼翼地拉開窗簾，」顧逍抬腳輕輕了玻璃移門，笑道，「才發現有個被淋得漉漉的小傢伙盤在這兒，那聲音是它每一下到門時帶起的響聲。」

張思毅：「它沒跑嗎？」

顧逍：「我就看著它，沒趕它也沒嚇它，它怎麼會跑？我們對視了一會兒，它就繼續，不理我了。」

張思毅聯想了一下，覺得顧逍被野貓無視的景有點搞笑，他急著問：「後來呢？」

顧逍聳聳肩：「後來我也回去看我的書，不理它了。」

張思毅：「……」(=皿=)

如果這是故事的結局，他要給講故事的人打零分！

張思毅說：「它都淋了，你怎麼不幫它啊！」

顧逍挑起眉，理所當然道：「它自己會，我有什麼好幫的？再說野貓的警覺心本來就強，我跟它又不，胡給它巾墊子，它只會戒備我，說不定被我一嚇反而跑掉了，我給它提供安全的避雨場所已經算是幫忙了。」

……好吧，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再後來呢？」張思毅問。

「再後來，呵呵，估計覺得這地方好，就常客了唄。大概十來天後，我買了點貓糧放在外面，它也會過來吃。」本來溫馨的故事，不料顧逍說到此輕笑了一下，微微瞇起的眼睛裡出高等對低等的凌駕與瞭如指掌的控制，「這些小東西，一旦覺得環境安全了就什麼都不防備了，傻乎乎的，什麼時候被人套住了都不知道……」

張思毅聽到這話本能地抖了一下，瞬間又想起梁學英對顧逍「蔫兒壞」的評價！

他趕看向院子裡的木質貓窩，勸自己說，不管顧逍肚子裡有多壞水，一個願意給野貓提供糧食和住的人本質總歸是善良的吧？(=_=)

「那木頭屋子是給它們睡覺的麼？」張思毅問。

「嗯，開始它只是偶爾過來過夜、吃點貓糧，大概兩個月前，我發現這傢伙竟然還帶了小夥伴一起來，」顧逍指了指那隻黑貓，說，「喏，黑那隻就是第一個來的，梨花是它的小夥伴，我開始以為這小傢伙找到老婆了呢，還高興，再說天氣也轉涼了，我便專門了一天，找了幾塊木板來給它倆敲了個婚房。」

張思毅驚訝道：「這房子是你做的啊！」

顧逍勾著角點點頭，但他很快收起了笑容，輕哼了一聲：「不過這兩隻小東西從來沒進去睡過，寧願挨在一起睡冷瓷磚，真人費解。」

張思毅突然又有點想笑，不知道為什麼，顧逍剛剛的語氣有種「本大建築師親自給你們這種低等造婚房，你們居然還不領」的傲。

「回去過年，至半個月不會來，看來明天出發前我得給這倆小傢伙多備點兒貓糧……」顧逍自言自語地說著。

張思毅心裡一暖，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顧逍很對人展示工作以外的面貌，連畢樂樂那種「現代八卦版百曉生」也不知道顧逍私底下是什麼樣子。

可是今天，張思毅吃到了顧逍親手做的飯，還喝了顧逍釀的酒、泡的茶，聽他說了野貓的故事。在這一點一滴的細節裡，張思毅到了對方上散發出來的煙火氣、生活氣，就好像一個原本遙不可及的人突然了鄰家的哥哥……

儘管所有人把顧逍供為男神，儘管回到工作環境後，顧逍還會是那個一不茍的顧工，但至現在，張思毅覺，顧逍離自己很近，近到他的心跳都沒以正常的速度跳過。

兩人又看了一會兒，顧逍便落了窗簾，返回茶幾把涼掉的茶倒了。

張思毅問：「不喝了嗎？」

「茶涼了傷胃，喝上兩杯就差不多了，而且明天要早起，喝多了你會睡不著，」顧逍看了眼時間，問，「快九點了，你要睡了嗎？」

張思毅想想明天三點要起，早點睡也好，便點頭問道：「我睡哪兒？」

「樓上有兩間房，一間是我的臥室，一間是客房，但是客房很久沒人住，堆了不雜……」顧逍面無表道，「所以，要麼睡沙發，要麼跟我睡，你自己選一個。」

張思毅：「……」

我就想問問第二個選項你他媽是怎麼問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