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的年末， 一部電視劇突然火大江南北，趙薇和林心如主演的《還珠格格》在大陸上映了，幾乎一夜燎原。

余和平他們班課間時間都在討論這部電視劇， 那些對瓊瑤劇一直都興趣的男生也都說， 這個劇和以前瓊瑤的電視劇不一樣，小燕子又漂亮又可， 紫薇更是溫似水，古典人一個。

他們班裡的同學多多都有看過， 就余和平沒有。

他家裡沒電視， 梁家的電視， 如果是梁東在看，十有八九在看紀錄片或者新聞，如果是梁母， 倒是看電視劇，但不是《還珠格格》。

他也不想看，他現在一門心思都撲在學習上。這世上，沒有比和生理需求更能迫一個人努力的了。他簡直用功到有些瘋魔， 梁母都有些擔心他的，因為每次余和平來，都覺得余和平有些睡眠不足的樣子， 眼睛裡都是紅，人也很疲倦。

“你都是幾點睡？”梁東問。

“十二點。”

“這麼晚？”

“不努力，績怎麼能提高，”余和平說， “不過我早晨起的來。”

“那也不行，你十二點起，早晨五點多就又要起床，一天就睡那麼點，怎麼吃得消。一口氣吃不個胖子，你這樣反而容易適得其反，學習不重效率隻重時間，也不是正確的學習方法。”

梁東就給他制定了一個作息時間表，要求他每天十點鍾準時上床睡覺。

如此過了一周，余和平的氣果然就好了很多，周末的時候，梁東還會帶他出去散散心，跑跑步，給他減。

余和平漸漸也索到了一個正確的學習方式，不再那麼急於求。說到底，他能不能考進班級前二十名還不一定，也確實沒有必要為了這個未必能實現的目標忽視了日常的相。

盛昱龍回到長海之後，他原來相中的那個樓盤也開盤了，他去了一趟陶建國那裡，問他們家要不要買。

“要是想買，但是錢不夠，就跟我說，我幫你們墊上。”盛昱龍說。

“倒不是只是錢的問題，”陶建國說，“我就是覺得我跟你嫂子兩個有必要在城市裡安家麼？我們老家的房子好好的，以後等陶然工作了，家了，結婚買房什麼的，我們得給他攢點。他以後說不定在哪裡工作呢，可能就留在廣州了呢，廣州的房子我聽說可不便宜。”

但是過了幾天，盛昱龍說他拿到一套房，便宜的很，比均價低了一半多。

能便宜這麼多，的確是沒想到，簡直屬於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基本屬於買了必賺的買賣。陶建國就有些心了，和劉娟商量了一下，拿出家裡的所有積蓄，又東拚西湊了一點，也買了一套小戶型，八十多平的。

劉娟比較謹慎，還專門跑去看了一下，發現他們家買的房子就在盛昱龍買的別墅區的隔壁。

陶建國有些納悶，說：“這地方都差不多，怎麼房價差了那麼多？”

他就懷疑是盛昱龍從中做了點手腳，房子的原價可能沒那麼便宜……因為盛昱龍老早就準備買那個房子，當時說的房價還貴的。

“你別想多了，即便你們兄弟好，那也不至於到給你買房的地步。”劉娟說。

那倒也是，親兄弟也不會，不是說結拜兄弟不能這麼好，而是這麼個好法，不正常。

陶家整上看起來日子也蒸蒸日上，兒子上了名牌大學，夫妻倆都有了正經的工作，每個月賺的也比以前多了，家裡有套房，在市裡也買了一套。陶建國乾活都有勁了。他想著長海市的這套房，如果以後陶然回來工作，就給他，如果陶然不回來，等過幾年房價漲了，就賣出去。他常聽說有人靠倒騰房子發家的，朱家園那一片聽說以後會是重點發展區域，除非政策有變，否則房價上漲是必然的。

盛昱龍在陶建國夫婦跟前屬於悶聲不響做好事，但是告訴了陶然，他們家買的那套房，他添補了很多。

“你幹嘛這樣？”陶然上這麼說，心裡卻高興。

自己的對象對自己爸媽好，那當然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即便只是為了討好他……對象肯花心思討好你，那更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是想著，市裡的生活條件肯定要比縣城好，不管是便利方面，還是以後的醫療，養老方面，都不是縣城能比的。朱家園那邊有山有水，環境很好，而且你以後不管是回來上班，還是留在外地，回市裡總比回縣城方便，不用來回倒車……要是你將來留在長海，住得近，不也方便咱們照顧麼？”

盛昱龍說話已經會用“咱們”了。

他約描繪了一副很好的圖景，陶然聽了心裡暖烘烘的，問：“離你的新房子很近麼？”

盛昱龍點點頭：“就隔一條街，拐個彎就到。”

“那你怎麼不買在一個小區，最好對門，不是更方便？”

“那不行，那我不跟丈母娘老嶽丈住一起了麼？我不讓你跟公婆一起住，你也別讓我跟你爸媽一起住。咱們倆還是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不然乾點事都不方便，也尷尬，遠香近臭你懂不懂。”

陶然就哈哈哈笑了起來，說：“你想的倒遠。”

陶然其實沒有想過那麼遠的事，他還不到十九歲，還很年輕，即便是將來如何面對他爸媽這件事，他也沒有過多去煩惱……這是太遙遠的事了，他和盛昱龍其實都沒有短期之公開的打算。

如果可以，最好一輩子都不公開，在那個年代，那個社會，陶然覺得他爸媽都未必聽說過同這個詞，可能都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男人。既然公開是注定的傷害，那就盡量不要公開……反正他們還有大把時來籌謀這件事。

其實他覺得盛昱龍之所以對他爸媽這麼好，有補償的分在裡面。不他這麼覺得，周強也這麼覺得。

因為盛昱龍其實並沒有多存款，當初做生意就借了周芳不錢，這一次不好意思再跟開口，所以陶家那套房子的錢，他是管周強借的。

周強其實比他有錢，家裡有個管家婆，賺的錢大部分都攢起來了。聽說盛昱龍要借錢給陶家買房，他有些不大高興，說：“你倒是會來事。”

“那房子現在買，將來隻賺不賠，我覺得他們家不買一套實在可惜，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周強說：“你這是在補償他們夫妻倆麼？”

盛昱龍抿了抿，說：“你小子怎麼一提到這些就鼻子不是鼻子，不是的。”

周強說：“你既然覺得對不起人家，就別禍害人家兒子。”

“我們倆是自由。”盛昱龍說。

“你也好意思說自由。”

“本來就是自由，我能保證給他別人給不了的，能保證讓他這輩子過的幸福，這不就夠了麼？難道讓他去結婚生子，過普通人的生活，對他來說就是好的？”

他前段時間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到底什麼樣的人生才是值得的，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人會越來越自私，還是說會讓人蒙蔽雙眼。盛昱龍對待這件事的看法，也在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改變。

他一開始覺得他給陶然的再多，也比不上陶然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擁有的多。可是隨著他和陶然的加深，他這些觀念開始變了，他開始越來越覺得，自己才是世上最能讓陶然幸福的人。

難道他松手，讓陶然去跟一個的結婚，陶然就能過的更幸福麼？這世上有哪個人會比他更陶然？有哪個人能比他更能照顧陶然，給陶然優質的生活條件？

他的越來越理直氣壯，是陶然對他的，給了他這種自信心。

周強明明覺得這都是狡辯，偏偏被盛昱龍說的啞口無言，最後不知道說什麼，掏錢完事。

因為有一點是肯定的，盛昱龍的存在對陶然是好是壞暫不下定論，但對於陶建國夫婦，那肯定是弊大於利的。

能幫著兄弟補償補償那對可憐的夫婦，他還是要手，畢竟他也很喜歡陶建國那個人。

他其實也不是故意責難盛昱龍，而是他這麼久翻來覆去地想，都想不出這段能有什麼好結果。

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一設想就是慘烈後果。

兄弟反目，母子仇。

想想他頭都大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覺得兩個男人過一輩子，太難了，多經點苦難也好，來之不易，才會倍加珍惜。淚滋潤了土壤，的種子才能生。

98年的最後一天，是在寒冷的北風中過去的，全國都在降溫。盛昱龍躺在床上跟陶然打電話。

陶然他們宿舍的一起出來，和廣州市的市民們一起年，外頭鬧哄哄的，很熱鬧。

突然電話那頭更鬧哄了，盛昱龍聽見窗外的鞭炮聲隆隆作響，這是長海市的年禮讚，然後聽見陶然在電話的另一頭興地喊：“盛昱龍，新年快樂，在放煙花，你聽見了麼！”

那麼喜悅的，興的聲音，隔著電話都能想象那一張青春洋溢的，幸福的臉。

1999年就這樣到來，他們倆此生共度的第一個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