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天比他想象中來得早。
他轉,“進來吧。”
老兩口又愣了一下,沒想到令琛就這麼讓他們進去了。
原本打算著他要是不認,他們就在門口撒潑打諢,令琛這種大明星不可能不要那個臉面。
到了令琛面前,他們在學校門口的力氣仿佛突然消失了,互相攙扶著進去,一路打量著這房子的水晶吊燈、大理石餐桌、還有那些真皮沙發。
“你家真大啊。”外婆說,“可比小時候住的地方大多了。”
令琛坐在沙發上沒說話。
外公又拿出腰間垮的皮包里掏出一個塑料袋,巍巍地打開。
“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鹵鵪鶉蛋,我跟你外婆——”
“說吧。”令琛打斷他,“什麼事。”
外公突然沒了聲,干癟的抿著,愣怔半晌,回頭去拉老伴兒的袖子。
外婆還在打量這房子的裝修,看到過道那頭足足有六個房門,回頭就說:“你家能住這麼多人呢,令興言那小伙子和他兒子都跟你住一起呀?平時很熱鬧吧,不像我們家,孤孤零零的,你爸也住這里嗎?”
“我爸死了。”
客廳里忽然安靜了一瞬。
外公外婆僵著臉面面相覷,結結地說:“哦……死了啊……真可惜,都沒跟著你幾年福。”
外公接著說:“怎麼走的?不行啊?他年輕的,今年也該才四十……四十□□吧?”
令琛看著他們沒說話。
這眼神盯得老兩口渾發怵,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和他們記憶中的小屁孩兒完全不一樣。
“我很忙。”窗外暮已經深了,令琛在最后一縷天亮里抬起了頭,“有事直說吧。”
外公幾度張口,卻終是沒說什麼,手了下老伴兒的。
“是這樣……你表哥你還記得吧,你們小時候穿一條子長大的,天天都要在一張床上睡。”外婆著手,衰老的聲線被此時的天染上幾分凄涼,聽著還怪可憐的,“他明年打算結婚了,已經有了江城戶口,就是這房子……”
看了眼令琛的臉,見他好像沒什麼異樣,這才繼續說道。
“你也知道,江城的房子太貴了,咱們普通人家就是不吃不喝打幾十年工也買不起呀,就說你現在手頭寬裕了,看找你借點錢。”
說完,老兩口齊齊看向令琛。
他垂著頭,突然笑了一聲。
毫不意外。
甚至比他想象中還直接一點。
其實他有時候佩服他這外公外婆的,農田里長大的人家,卻在金錢和親面前能做出毫不猶豫的選擇。
在四五歲之前,其實外公外婆對令琛也還行。
雖然當初他們極力反對自己兒周盈嫁給令琛那一窮二白的爸爸,盼著兒能憑借貌給他們找個大富大貴的婿,可惜架不住兒尋死覓活。
剛結婚那段時間,他們看令琛的爸爸令喻吉不順眼,沒給過好臉,當眾辱罵也是有的。
但令喻吉脾氣好,沒計較過。
后來令琛出生了,老兩口見是個漂亮的兒子,終于有了點好臉。
但沒幾年親戚家的兒嫁了個富商,沒在他們眼前炫耀,于是老兩口的心態又不平衡了,讓令琛的爸媽沒帶好煙好酒就別回娘家,丟不起這個人。
不過這些也不重要,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
令琛爸媽的是真好,直到孩子十歲那年,兩人還里調油跟新婚夫妻似的。
一個是衛生所的護士,一個是紡織廠的會計,日子算不上富貴,但平淡幸福。
就連衛生所的醫生都經常說羨慕周盈,老公每天都來接下班。
但年輕小夫妻哪兒有不吵架的。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兩人因為一些小事拌,互不搭理到上班。
到了傍晚,令喻吉回到家里還在生悶氣,也就沒去接周盈。
可偏偏就是在那一天。
周盈在下班回家路上,出了車禍。
意外在這個平靜的日子突然到來,除了至親,其他人只是嘆一聲可惜。
而令琛的外公外婆,或許是真的心疼兒,或許是夢終于徹底破碎,哭天喊地地指著令喻吉的鼻子罵到了周盈出殯那天。
原本就沉默木訥的令喻吉至此話越來越,也很在人面前提起過世的妻子。
只有令琛知道,他的爸爸在后來的日子輾轉反側,整宿整宿地睡不著。
后來肇事司機的賠償和衛生所的恤金下來了,外公外婆全拿走,一分錢都沒給他們父子倆留。
令喻吉從沒上門去要過。
他心里有愧,這是他僅能做到的補償。
就這麼過了一年,令喻吉的神經常恍惚,不是做飯忘了放鹽,就是弄錯日期,周六還催令琛起床上學。
原本以為,時間是和良醫,終會平父子倆的傷口。
誰知時間有時候是庸醫,它不作為,讓傷口慢慢潰爛,悄然腐蝕五臟六腑。
也是一個烈日炎炎的下午,紡織廠的賬務出了問題,足足兩萬塊錢的收支對不上賬。
一層層排查,似乎都沒紕,問題就只能出在會計上。
令喻吉百口莫辯,解釋不清。
好像又回到了周盈去世那天,一群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吞錢,罵他不要臉,罵他骯臟。
就那麼突然地,令喻吉突然捂著頭,蹲在角落里,哭得滿臉鼻涕,一遍遍地說:“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既然會計都承認了,事也就有了結果。
他們拿走了家里僅有的存款來補缺口,然后把這個罪魁禍首踢出了紡織廠。
只有令琛知道,在那之后,他爸爸還是一遍遍地念叨。
“是我的錯……都是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對著窗外,對著墻角,對著垃圾桶,對著客廳的照。
“是我的錯……”
沒幾天,街坊鄰居都知道,令家那個男人瘋了。
天里念念有詞,傍晚就衫不整地朝衛生所跑去蹲著,煩得人家報了好幾次警。
那個時候的外公外婆在干什麼呢?
令琛只去找過他們一次,在最難的時候。
但他連門都沒敲開。
只是在離開的時候,不知是外婆還是外公,又或許是他們里那位和他穿一條子長大的表哥,從窗戶扔了一啃完的玉米棒出來。
后來是令興言的爸媽把給孩子上大學的存款拿出來,讓他帶爸爸去醫院看看。
盡管于事無補。
比起伯父伯母的救濟,令琛對那玉米棒的印象更深。
好像砸到了他的頭上,也砸碎了他對這家人最后的期。
-
祝溫書在樓下站了十來分鐘。
看見樓上有燈,小區的環境也好,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慮了。
正轉想走,卻見門廳走出那對先前在校門口見過的老夫妻。
還真是他們家親戚啊?
老兩口沒注意站在路邊的祝溫書,只一路罵罵咧咧地離去。
寒風中,祝溫書只聽到模模糊糊的“忘恩負義”、“狼心狗肺”這些詞匯。
收圍巾,邁走了進去。
單元門是需要門卡的。
恰好這時候有其他住戶出來,祝溫書便沒按鈴。
電梯里,還有點忐忑。
萬一人家真有什麼不太好的場面,現在過去合適嗎?
思考間,電梯已經到了樓層。
祝溫書深吸一口氣,秉承著來都來了的中國人好品德按了門鈴。
第一次,沒人應。
祝溫書又按了第二次。
這回聽到了屋子里有靜了。
但過了很久,門還是沒開。
于是又按了第三次。
聽著門鈴聲,想,如果這次還沒人開,就回家,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里面的人好像知道了的想法,在第三次鈴聲停止時,門突然打開了。
祝溫書看了令琛一眼,見他全須全尾的,又下意識往屋里看了眼。
見里面也一切正常,這才把注意力轉回令琛上。
他大概是在可視門鈴里看過了,所以見到祝溫書也不意外。
只是總覺得,此刻的令琛不太對勁。
渾都著一,不知能不能為沉哀的氣息。
而且他就這麼看著,也沒說話,連一句“你怎麼來了”都沒問。
“那個……我給你們打電話沒人接。”
祝溫書主開口,“我有點擔心——”
“令思淵”三個字還沒說出口,令琛突然手,把拉進懷里。
和上次一樣,屬于他的氣息與溫席卷而來,祝溫書的瞬間僵住。
不一樣的是,這次令琛抱得沒那麼,臉卻埋在的頸窩,灼熱的呼吸一浪接一浪地拍在的上。
就這麼抱了好一會兒,祝溫書云里霧里地回過神,四肢還像飄在空氣里似的。
覺自己現在就像個提線木偶,不知是什麼讓了兩下。
但因為這靜,令琛的下在肩蹭了蹭,低聲道:“別推開我。”
上的線頓時從四面八方拉,讓祝溫書在極度張的時候卻又沒。
“我……”
尚且還能活的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外面好像有人。”
話音落下,輕輕搭在側手臂突然收。
令琛攬著進了門,同時反手一推。
“砰”地一聲。
黑大門被關上,同時也把房子的主人令興言關在了門外。
一場車禍,他的弟弟亡故,證據直指她是兇手。一場相遇,她失去自由。她愛他,他恨她!厭食,他說,強塞;暈倒,他說,潑醒。中毒、他說,不救;懷孕,他說,打掉。對她殘忍至此,卻對那個女人用情至深!偶爾給她希望,卻又讓她陷入更深絕望……當她決然離開,他方驚覺,她早已鐫刻在骨髓血液中,成為他的心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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