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整個辦公室沉寂的那三秒，有保安經過窗外，朝里瞥了一眼。

　此時的祝溫書本沒有空擔心令琛會不會被認出來，只擔心這人會不會當場手。

　顯然王小鵬媽媽也有這個擔心顧慮。

　拉著王小鵬的手又退了一步，眼珠子左右轉轉，沒抓住什麼反駁之機。

　在令琛的目下，憋了很久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倔強，只好梗著脖子，沒什麼底氣地說：“我能怎麼樣，我哪兒敢得罪老師，我就建議而已。”

　說完也不等祝溫書再說什麼，拉著王小鵬就打算走。

　“等會兒。”

　剛轉，便聽見令琛的聲音再次想起。

　“這會兒是不是該您這邊道歉了？”

　王媽媽愣怔片刻，僵地推了自己孩子一把。

　王小鵬撅著說：“老師昨天已經我道過歉了……”

　于是王媽媽立刻揚眉：“他——”

　“我不是說他。”

　令琛盯著王媽媽，沒再說下面的話。

　在他的眼神下，王媽媽掙扎許久，轉對祝溫書道：“抱歉啊老師，剛剛我說重了。”

　“沒事沒事，以后我們多多……”

　沒等祝溫書把客套話說話，王媽媽便拉著自己小孩轉離開辦公室。

　等這母子倆的影完全消失，令琛這才站直，扭頭對祝溫書說：“沒什麼事的話我也走了？”

　祝溫書完全沒料到今天這個家長見面會以這種形式結束，幾乎還在狀況外，懵懂地點了點頭。

　“哦，好。”

　直到一大一小影離開辦公室，才反應過來自己忘了什麼，連忙抓起包包追了出去。

　“令——思淵！等等！”

　兩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祝溫書三兩步跑到令琛面前：“你是不是不怎麼看釘釘群呀？平時發布通知從來沒見你回復過。”

　“什麼……”

　令琛疑，“玩意兒？”

　祝溫書：“……”

　也是，怎麼能奢令琛一個大明星會用釘釘這種東西。

　“這樣吧，我們加一個微信。”祝溫書低頭開始掏手機，“平時令思淵有什麼事我直接跟你微信聯系，免得電話總打不通。”

　令琛的視線落在的手機上停留了兩秒，才緩緩移到臉上，沒拒絕，也沒同意。

　卻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祝溫書覺得他這個笑有深意，立刻補充道：“就是平時通淵淵的事，我絕對不會把你微信給別人的，你放心。”

　“爸爸！加吧！”令思淵也扯住令琛的角輕輕搖晃，嘟著，可憐地說，“不然我每次都找不到你……”

　對上令思淵瘋狂暗示的眼神，令琛輕哂，拿出手機。

　“可以是可以。”

　他低頭看著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沒什麼語氣地說：“但我不保證能及時看到和回復你的消息。”

　“沒關系，我……咦？”

　掃了二維碼后，祝溫書驚訝地抬眼，“你居然沒有設置好友驗證？可以直接添加？”

　令琛沒說話，雙眼直直地看著祝溫書，似笑非笑。

　晚秋悶熱，連空氣都燥熱不堪。

　祝溫書卻覺得令琛的笑涼颼颼的。

　對視半晌后，祝溫書還是一臉莫名。

　令琛收了目，手腕一轉，打開好友列表，往下一拉。

　找到了祝溫書的微信。

　祝溫書：“……？”

　隨后，他點開對話框，發了個“1”過去。

　【對不起，您還不是對方好友，請先添加對方好友再進行聊天。】

　祝溫書：“………”

　救命。

　救命！！

　怎麼會這樣啊！！

　在這個盛夏的尾，祝溫書的臉頰和天邊的晚霞一樣，正在以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本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加過令琛，也完全不記得自己微信里曾經有這麼一號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次清理好友的時候，把那些沒備注也沒說過話的人順手全都刪了……

　刪的時候是認定了這輩子不會再有集，誰會想到會當面被本尊抓獲啊？！

　“那個……”

　祝溫書的臉已經變了好幾道，可偏偏令琛就是看著不說話，大有一副我看你怎麼解釋的架勢。

　“實在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刪好友的。”

　令琛連眨眼的速度都變得慢條斯理。

　“所以？”

　而祝溫書指尖發燙，睫不停扇，以掩蓋飄忽的眼神。

　“我忘記我加過你好友，當時沒印象，才誤刪的。”

　“……”

　片刻后，令琛輕聲丟下一句：“你還不如不解釋。”

　然后拽住令思淵的書包帶子，轉下樓梯。

　-

　暮四合，天邊只剩最后一縷殘在黑云下翻涌。

　廚房里，裹著小麥的排骨下鍋，熱油滋啦起，香氣四溢。

　令興言回到家里，了外套丟到沙發上，隨后去餐廳的料理臺倒水喝。

　歇了口氣，令興言想問問保姆肖阿姨自己兒子的況，但正在做飯，油煙大，關著門，應該聽不見外面的聲響。

　于是他決定直接去兒子房間瞅瞅。

　端著水杯，剛準備邁步，家里大門突然打開。

　這個點還有誰來？

　令興言正疑著，就看見自己親兒子背著書包走進來。

　“爸爸！”

　令思淵撲上來抱住他的腰，蹭了蹭頭發，又扭頭去看廚房，“好香呀！我啦！吃飯飯！”

　在他后跟著的，是令琛。

　令琛迎面走進來，睇了自己堂哥兼經紀人一眼，“回來了？”

　然后也沒要等他答話的意思，徑直就朝書房走去。

　“等會兒。”

　令興言總算是回過神了，也沒管自己兒子，拔就跟上令琛，“你帶淵淵出去玩兒了？”

　“沒。”

　令琛摘了口罩疊好后扔進過道里的垃圾桶，“我去學校接他放學。”

　“什麼？”

　令興言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去接淵淵放學？去學校接的？”

　“不然呢？”

　“？”

　“……你是不是有病？！”

　令興言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一張臉憋得通紅，“人家肖阿姨不知道去接？要勞煩您大駕？”

　相對于激的令興言，令琛的緒就平靜多了。

　他推開書房門，把沙發上的東西堆到角落里，隨后就像沒骨頭似的窩了進去，還撈起一本雜志蓋在了眼睛上。

　“我去接自己侄子放學有什麼問題嗎？”

　換做別人是沒什麼問題。

　但你令琛這麼做就有大問題了。

　令興言氣極反笑，把水杯重重擱在桌上：“有點意思啊令琛，別的男藝人連跟制片人上同一輛車都不敢，你倒好，直接去學校接小孩。”

　令琛沒說話，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令興言的聲音逐漸冷下來。

　“沒關系，你就去接，天天去接。無非是被人拍到然后全世界都知道你有一個七歲多的兒子了，這巨大的流量別人做夢都想要呢。”

　過了好一會兒，雜志下的那張才了。

　“真的才害怕，假的怕什麼？”

　令興言：“……”

　好像也有道理。

　安靜半晌后。

　“你給我找這些歪理。”令興言回過神來，劈頭蓋臉一頓罵，“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心？我看你就是這幾天休假給你閑的！”

　“行了。”

　令琛朝令興言揮揮手，“你去心你兒子的學習，別心我。”

　“……”

　這話顯然不應該是一個藝人對經紀人說的。

　但令琛和令興言的況不同。

　令興言學法律出，原本是令琛所屬經紀公司的一名法務，后來去做了他的執行經紀人，專管商務問詢。

　再后來，令琛離原經紀公司，自立門戶，同時令興言也羽翼漸，備了一個經紀人的綜合能力。

　順理章的，這位堂哥就了令琛的經紀人，以及工作室合伙人。

　但從公司權劃分上，令琛才是老板，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所以平時令興言雖然全權管理著令琛的商務工作，但在音樂和人自由上，令琛向來是自己拿主意。

　“行。”

　令興言見令琛油鹽不進，只能自己說服自己，這段時間是非多，是他過于草木皆兵了。

　不過仔細想想，令琛去接個孩子確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真要被拍到了澄清一下就行了。

　他兒子還真能變令琛兒子不？

　算了。

　令興言低罵幾句，正要轉出去，瞅見令琛的睡相，忍不住說道：“你在沙發上睡什麼睡？你要補覺去你房間睡。”

　令琛的房子最近在重新裝修，住酒店也不方便，他就索在令興言家里借住一段時間。

　過了好一會兒，令琛很才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你有這時間管我在哪里睡，還不如去管管你兒子的績單。”

　“我兒子比你好管多了。”

　令興言打開房門，沒忍住又囑咐，“不過你以后還是慎重點，沒事去什麼學校，想陪他玩就在家里玩玩得了。”

　令琛翻了個，聲音里已經有了睡意。

　“放心，我沒那麼多閑心管你兒子。”

　-

　雖然加令琛微信時，祝溫書說是有事方便通。

　但好幾天過去，一直不好意思找人家說話。

　直到這天傍晚，祝溫書在家里備完課，朋友約一起吃晚飯。

　兩人說好在商場頭，祝溫書乘坐地鐵過去，一路上都在回復家長的消息。

　走出地鐵口，步行街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祝溫書一抬頭，便看見商場大樓的LDE大屏幕上亮著令琛的手表代言廣告。

　看到這張臉，還有些恍惚。

　就在一周前，祝溫書過著教室、辦公室和食堂三點一線的生活。

　有時候看見關于令琛的消息還會慨，曾經明明是同班同學，現在倒了遙不可及的兩類人。

　而如今。

　再看見令琛，滿腦子只有他那個不為人知的兒子。

　以及那天被發現單方面刪了微信的尷尬。

　要不還是再解釋解釋？

　畢竟未來五年如果不出意外，都會是令思淵的老師，不了要和令琛打道，中間有一道嫌隙也不是個辦法。

　于是，祝溫書立刻拿出手機翻到令琛的微信。

　敲了幾個字，又覺得不妥。

　事已經這樣了，再解釋好像也沒什麼用。

　說不定人家一個大明星本就沒放在心上呢。

　對。

　每天生活在紙醉金迷的名利場，怎麼會有空關心一個高中同學有沒有刪自己。

　思及此，祝溫書又刪了那幾個字。

　要不跟他聊點兒別的吧，至得破個冰。

　正好前天令思淵在學校玩鬧的時候把腳崴了，也不知道還難不難。

　想起這事兒，祝溫書還有點不高興。

　小孩兒走路都是瘸的，他這個當爸爸的怎麼也不過問一下？

　但是打了幾個字后，祝溫書又有點兒躊躇。

　前天的事兒了，今天才去說，會不會顯得不負責任？

　算了算了，隨他去吧。

　祝溫書煩躁地刪了這幾個字。

　手指正摁著。

　令琛的微信名稱突然變一行“對方正在輸”。

　祝溫書下意識停下腳步，眉心一跳，盯著兩人的對話框。

　下一秒，令琛的消息果然跳了出來。

　【c：祝老師】

　咦？

　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祝溫書連忙回復。

　【祝溫書：在呢在呢。】

　【祝溫書：什麼事呀？】

　頂頭那串“對方正在輸”又出現。

　但這次，那串輸狀態反反復復出現，卻遲遲沒有等到令琛的消息。

　難不是在寫小作文？

　好幾分鐘過去，新消息終于跳出來。

　【c：我家小孩今天在學校表現怎麼樣？】

　祝溫書：“？”

　“…………”

　人來人往的商業街，祝溫書站在路中間，面無表地盯著手機。

　這輩子沒這麼無語過。

　【祝溫書：我可能不太清楚。】

　【c：？】

　【祝溫書：因為今天是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