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殿下這話好生奇怪,我何時說凌大人欺侮我了,又何時說不愿和凌大人婚啦。”商此刻心中暢快,笑的心肺舒服。
“你,你你…你適才不是說…”五皇子說不下去了,誒,這小賤婢似乎什麼都沒說。
“我說什麼了,我只是說有因必有果,以及那亭子蛀空了而已。”商彎起明的大眼睛,“倒是殿下說了好些凌大人的壞話,什麼險啦,狡詐啦,反正我隔三差五就會見到陛下,回頭我跟他老人家好好學學。”
五皇子腦中一陣轟鳴,嘶聲大罵道:“你你你,你這小賤婢,竟敢戲耍于我,我殺了你!來人哪,來人,我要將你喂狗,喂狼…咕嘟,咕嘟…”
商將手中的竹竿往上一抬,據杠桿原理,另一端的竹竿就往下,五皇子立刻被按水中喝了幾口,然后才慢慢放松竹竿,讓五皇子猶如一只皮球般浮起來。
五皇子抱著竹竿,艱難的嗆著水:“你你個小……”他咬牙忍下‘賤婢’兒子,“你倒有膽量,就不怕我事后回稟父皇母后,治你的罪嗎?!”
商略一頷首:“殿下說的對,既然如此,我還是一不做二不休,讓殿下永遠沒法稟奏的好。”說著,作勢又要抬竹竿。
五皇子心驚膽戰:“別別別,有話好說!我不告還不行嗎?真的,我真的不告,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會和小娘一般見識!”
商挑了挑眉,笑道:“殿下不必哄騙我,一來就憑殿下的本事還騙不倒我,二來,我也不怕殿下去告狀。到時我就說殿下意輕薄我,今日偶然相逢,殿下糾纏不休,兩人追逐推搡間殿下意外落水,然后殿下越撲騰漂的越遠,還是我千辛萬苦用竹竿將殿下拉上岸的。殿下您說,大家會信誰?”
“你放屁!”五皇子眼充,“我是皇子,將來要一等爵,你是什麼東西,靠著凌不疑裝腔作勢的小賤婢,別人會信你卻不信我?!”
商二話不說,再次將抬起竹竿,又請五皇子喝了幾口水,待他好容易浮起來,才氣定神閑道:“真算起來,凌大人在宮里只待了五年多點,你就馬不停蹄的陷害了他六回。頭兩年只是什麼貴重皿打壞了,打架時推到了來宮里授課的夫子,后兩年就有調戲宮婢,毆傷年皇子等等……差不多一年一回吧,殿下真是其誠可嘉啊。”
哈哈一笑,譏誚道:“可惜了,每回都被陛下識破,還都是人贓并獲。凌大人毫發無損,你卻不是罰跪皇祠就是挨打休養小半年。五殿下,您說,這回陛下會信誰多一些呢?”
五皇子原本被湖水凍的臉發白,此刻又發紅了:“凌不疑的可夠快的!我不過跟他開開玩笑,再說他何曾饒過我了!那些年,都是父皇罰完了,他還再要來收拾我一頓……”
商笑笑,暗自謝翟媼友提供這些陳年趣事。
五皇子似對凌不疑怨念頗深,不顧泡在水中氣艱難,努力將凌不疑臭罵一頓,從打架被按進泥潭到讀書被襯托的猶如智障,簡直罄竹難書。罵完一圈,他上氣不接下氣道:“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何從一開始就看凌不疑不順眼啊!”
商輕笑一聲:“這有何可問的。殿下非最年長,亦非最年,非皇后所生,亦非越娘娘所出,文不武不就,連闖禍都闖不出別一格來。若不時時鬧出些靜,陛下怕都記不得殿下了吧。”
這番話不可謂不刻薄,五皇子臉氣的紫紅,大怒道:“你你你,你和凌不疑真是天生的一對,涼薄尖刻,舌可殺人!我不敢跟幾位皇兄比,可凌不疑算老幾,父皇手把手教文習武,卻懶得看我一眼……”
“倘若殿下父母雙亡,親眷死傷殆盡,以此換得陛下看重,想必殿下定是樂意的咯?”商冷不防說道。
五皇子噎住了,一會兒后才不平的嘟囔道:“他也沒父母雙亡。”雖然有父母等于沒父母,但到底沒死嘛。
商繼續道:“其實殿下心里很清楚,有沒有凌大人,陛下待殿下都不會有什麼差別,可這……不是為人子可以置喙的。”這就要追溯到徐人的懷孕方式上了。
五皇子沉默了。
“……你將我誆到這里,究竟是為了什麼?”五皇子到手腳越來越冷,決定暫且將老冤家放下,先逃命要。
商微微一笑:“殿下和凌大人一長大,可今日看來,殿下知凌大人遠不如凌大人知殿下。徐人疼殿下,好些事都不許殿下沾。是以,殿下至今不會游水,至今不曾林狩獵,至今只會幾招三腳貓功夫——哪怕以我這點微末的防伎倆,也可與殿下一搏。瞧,凌大人對殿下一清二楚吧。”
五皇子被揭穿了老底,眼淚都快被氣出來了,大吼道:“凌不疑欺人太甚!他自己無所不能,就到宣揚我的短,我我……”
“殿下別急,凌大人也不全說了這些。”商笑笑,“凌大人還說,殿下您雖四不勤,不過書卻讀的不錯,常有獨到的見解。您不喜那些儒生們的典籍經文,偏好異域風土之說,上古苗裔神祇,可惜您膽子小,不敢親履及那些偏遠荒蠻之地,是以只能在老舊的竹簡陶片中翻查故事,或是抬著頭等再有如博侯一般的英雄豪杰,跋山涉水帶回奇聞趣事。”
五皇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也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抑或是的。他一直以為凌不疑看不起自己,認為自己一事無,沒想到……
“我喜歡的這些東西,既不能經世濟國,也不能著書立說,父皇全然瞧不上,有什麼用。”他囁嚅道。
商朗聲道:“五皇子此話不妥。妾以為,讀書莫過于樂在其中,不問得失,純由心而發。倘只是為了經濟仕途做一塊敲門磚,讀書再高明又如何,不過是為勢所需罷了。五皇子明知自己所既無用于朝堂又不為陛下待見,卻依舊孜孜以求,稱得上一片赤子之心。別人贊賞如何,不贊賞又如何,別人知道如何,無人知曉又如何,只要自己讀的高興,雖千萬人吾往矣。”煲湯誰不會,換家團支書來煽,當天就能和五皇子八拜之了;何況做皇子又不愁死,說不定兄弟們越這樣,將來太子登基了越高興呢。
五皇子生平從未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心澎湃,懷萬千,差點忘了自己如今正在冷湖之中,還是眼前這狠心狡猾的小娘活活推下來的。
他呼出一口濁氣,大聲道:“看在你今日說的這番話份上,我也不與你計較什麼了,快將我拉上去,我定不去告你的狀!”
“此時還不行。”商道。
五皇子憋屈的大喊:“那你究竟還要怎樣啊!”做皇子做到他這份上也是丟人現眼了,被人推下冷水還要保證不計較,居然還不肯罷休?!
商笑瞇瞇道:“妾只是想與殿下個朋友而已。”
五皇子霎時眼如銅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齜著牙道:“你,你把我按在水里,居然還敢說是為了朋友!你這是哪來的朋友規矩啊!”
商正道:“不錯,我的確是想五皇子這個朋友,不過此事說來話長……”
“我還在水里呢,你就長話短說吧!”五皇子覺得自己今日若真死了,一定是不是凍死或溺死的,而是被氣死的。
商將手中的竹竿略了,好讓那頭的五皇子在水里浮的輕松些,才道:“其實這幾日,我與凌大人吵架了…小事而已,過幾日就會和好的,殿下莫要將咧這麼大吧…我們吵了一架,然后凌大人就不肯放我出宮了。”
“妾的意思是,看來妾與凌大人將來還會鬧氣,要是凌大人又來這一招呢?何況到現在陛下也沒說放我回家,看來我是要在這宮里長住了。如此看來,我便需要個把朋友,不能一出了長秋宮就眼前一黑,既不認得什麼人,也不知道該找誰求助。”
像今天,擺春笤后,一路行來竟一個人也不認識,那些路過的侍衛宮婢宦者,一個都不能相信。五皇子別的幫不上,不過他好歹是宮里長大的,算是半條地頭蛇,哪怕就當個土地公用用呢。
五皇子似有些懂了,不過他生來一張賤皮子,稟難移:“哼,我乃天潢貴胄,皇子之尊,你算哪張牌面上的人,也敢與我稱兄道弟!”
商道:“殿下,您多久見陛下一回?”
五皇子:……
商微笑道:“不算宮筵時齊聚一堂,您大約兩三個月才得陛下召見一回吧,還是與其他年的皇子們一道。”
五皇子臉醬青醬青,好像發了霉的醬菜。
“妾幾乎隔日就能面圣,不敢說為殿下赴湯蹈火,轉危為安,不過趨吉避兇卻是不難的。凡此種種,難道殿下不認為我這個朋友很值得嗎?”
五皇子大是心,臉一陣變幻,最后大喝道:“好!我就應了你!此前你我齟齬就此了結,我絕不再提半個字!”
商滿意的笑笑,此時遠傳來饗鐘敲響的聲音,表示著即將開筵。抬頭天,只見淺白的月兒不知何時已悄悄掛上枝頭,當下趕將五皇子拉了上來,并提議先去長秋宮沐浴更喝姜湯。
五皇子在水中泡的手腳無力,連去掐這臭小娘一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憤慨的嚷道:“去什麼長秋宮,還嫌我不夠丟人的嗎!我要先回母妃那兒去!”
商笑嘻嘻的去扶他,順手還替他擰了擰滴答淌水的袍:“面子名聲都是浮云,過眼云煙爾,康健才是最要的。這里離長秋宮才半柱香路程,回徐人那兒要大半個時辰。這麼一路走去,再冷風一吹,殿下還要不要命啦。”
五皇子對孩熱絡的口氣匪夷所思:“你是不是忘了是誰害我至如此境地的?”
“殿下是不是忘了剛才說過要前嫌盡消,絕不再提半個字。”
五皇子:……
“再說,無論忘沒忘都是去長秋宮更近些,殿下您可要以為重啊。”
“……”五皇子長嘆一口氣,“好吧,就去長秋宮。”
嘆氣間,他忽覺今日過的十分心酸,仿佛一日千年,滄海桑田,連生平最的吵架都無甚緒了。他只能疲憊的坐在石臺上,倒出兩只短靴中的水,然后一腳高一腳低的由商扶著往長秋宮去了,還時不時傳來兩聲噴嚏——
“你可真狠啊,讓我在水中泡這麼久,若我有好歹,哪怕有凌不疑撐腰呢,父皇也不會饒你的!”
“凌大人說殿下只是看著文弱,其實好的很,就是徐人太過擔憂了。有一回,幾位皇子騎馬過山澗,一陣山風吹過,眾皇子全掉水中,最后只您沒得風寒呢。”
“……凌不疑怎麼記這麼好呢?呃,那他知不知道你這幅面孔啊。”
“我哪幅面孔?”
“算了,當我白問。他若不知你的真面目,那苦的就是你,因為你得一輩子裝下去;他若知道你的真面目,那苦的就是他自己,因為他得一輩子忍下去!”
“殿下。”
“怎麼啦!我哪里說錯了!”
“泡完湖水后,殿下腦子清楚多了,也許您以后該多泡泡湖水。”
“……我怎麼覺得你欺負人這麼順手呢,連嚇帶騙一氣呵的,以前常干吧。”
“哪有的事,我自小被看管的嚴嚴的,再老實不過了。”
——這回這貨終于猜對了,可惜啊,昔日的風采一遇上凌不疑,就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