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被驚嚇過幾次,一是因為底線高,太底下無新鮮事,大姐頭的前后兩任男友都能在黑燈瞎火的酒吧后巷熱吻,還有什麼了不起的;二是因為會裝,哪怕心里被嚇die了也能裝著若無其事。
不過這次shock超出了的業務范圍,原本心里當凌不疑好像革命先烈一樣崇高輝救人于水火,結果今日發現凌不疑自己就是水庫火坑,陷你沒商量。
在馬車上,凌不疑仿佛說了兩句‘莊子云生死’之言,商渾渾噩噩的也沒聽清,還隨口回了句‘哦,莊子今日也去何家嗎’,然后凌不疑就住不言了,車停后徑直揪著的后領進了滿府縞素的何家。
令人欣的是,何昭君似乎也被嚇的不輕,呆呆的驚疑不定,何府管事低聲提醒親手遞兩束線香過去,結果直接捧了個香爐給商。商木木的站在那里,手足無措,凌不疑看不下去,從懷中將香爐拿走還給臉煞白的何府管事,然后扯著燃香奉告何公與諸子之靈位,又躬跪拜祝禱。
連磕三個頭后商才醒過神來,趁凌不疑去靈堂側問僅剩的那些何氏部曲之時,趕跟何昭君低聲道:“這可不是我要來的,是凌不疑著我來的!”
何昭君窺著對面凌不疑及眾部曲的靜,也低聲道:“廢話,你當我看不出來,這姓凌的可是厲害,之前護送我等回都城時我就領教過了。不過,你來就來了,他為何要你前來?”
“那什麼……”商咂一下,為難的解釋,“過幾天大家就都知道了。那個,我和凌大人定親了,在昨日。”
“什麼?!”何昭君險些沒跳起來,好在總算是經歷過父兄慘死的‘過來人’,也沒有失態太過,“你昨日不是才去樓家退親麼?”
商嘆道:“沒錯,就是昨日。上午退了親,下午又定親。”跟春運趕車似的,弄的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
此時,對面響起一陣熱烈祝賀之聲,想來凌不疑也將定親之事告知何家部曲,那些著孝袍的漢子和族們紛紛抱歉作揖的恭賀起來。
兩人從對面收回目,何昭君久久凝視著,忽長嘆一聲:“是我連累了你。”
商一聽之下,頓生知己之,半晌才道:“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說,我還當你會說我撿到了大便宜,早知能得這樣好的親事,當初何必死活不肯退親,惺惺作態……”
何昭君眼譏諷之意:“凌不疑相貌雖好,但卻非同一般的心黑手狠。你是沒見過,他在馮翊郡為了問肖氏網之魚的下落,折騰起肖王府眷毫沒有心的。”
商張大了,忍不住去看對面的凌不疑,只見他背影高挑拔,舉止端莊優,結道:“那,后來網之魚抓到了沒?”
“……抓到了。”何昭君撇撇,“凌不疑所料不錯,因事起突然,不單吾父沒有防備,肖王府也沒料到三日就兵敗如山倒,肖王父子死的死擒的擒,頃刻間哪來得及善后。是肖王妃安排肖王子出逃并藏匿大筆財的,余下眷也略有知曉,凌不疑就從幾位郡主下手,半日就從側妃姬妾們的里問出來了。”
商發干,也不知心里作何之想,干干道:“那他倒狠對地方了。”
何昭君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是心疼肖家?!哼,皇帝仁慈,肖王年的兒們都沒殺,頂多流放罷了。我是說凌不疑這人……哼哼,我是看明白了,男人貌倜儻有什麼用,要心地溫厚才好!”
商不不道:“是呀,吾亦是如此想的。”你自己在西門大人上吃了虧就知道大郎的好了,呸呸烏,阿垚可不是武大郎,阿米豆腐!
何昭君這才察覺到自己言語不妥,看了商一眼,訕訕道:“家臣們都跟我說了,令尊令堂在外征戰時就是出了名的仗義豪邁,程家……都是厚道的好人。”
“你知道就好!”商知道不愿直接夸自己,乘勢道,“若不是看在我阿父阿母的份上,怕他們在外面難做人,我是打死都不退婚的!”
何昭君冷哼一聲,側不言。
商看看對面,實在不想到凌不疑邊去,東張西半天后看見跪坐在角落的一位羸弱的中年子,神憔悴,病支離,旁簇擁著一群噓寒問暖的仆婦奴婢,與這武將氣息濃厚的靈堂格格不。商沒話找話道:“這位夫人是誰呀。”
何昭君淡淡道:“是我繼母,今天是最后一日停靈了,天氣這麼暖和,等不住了。繼母不好,我不用來的,可非要出來。”
商遠遠打量了那滿臉病容的何夫人幾眼,心想難怪何將軍要把這一大家子托付給兒,忽想到一事:“最后一日停靈,你們明天就出殯嘍,那那阿垚……”
何昭君盯了一眼,似是明白心中所想:“昨日你家去退親后,阿垚就病倒了,不過他還是隨從過來傳話,明日出殯他一定一早來。”
商心里一陣傷:“阿垚就是這樣一位實誠君子,只要他下定了決心,就會好好待你的,你放心吧。”
何昭君冷聲道:“別人的未婚夫婿,麻煩程娘子里避忌些,別一口一個‘阿垚’的,我聽著不高興。”
“你就了,你能把我怎麼樣?!”商哪里是肯威脅的人,“哼哼,我告訴你,你最好收起你那破脾氣,阿垚可沒欠你什麼。他是預備好好和你過日子的,你若再欺侮他,無理取鬧,我就把他領回去!”看誰敢欺負罩的人!
誰知何昭君卻平靜道:“不,你不會的。你和我是同一種人,只要能保你父兄平安,闔家團圓,給你十八個樓垚你也不換的。”
商真沒想到何昭君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看著久久無語。
在何家用過午膳,又和眷們閑聊了一會兒,商才隨著凌不疑上車回家,待車悠悠轉,才道:“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和善耐心的跟何家那些缺胳膊斷的部曲們說話。”
凌不疑斜靠在窗欞旁,側過來的日下,拔的眉峰如遠山渺然俊,他看著孩半明般細白的面龐,輕聲道:“武將看著門庭風,可死也是片刻之間的事。我待他們好些,想著將來我若有個萬一,也有人厚待我的族。”
商隨口嘆道:“是呀,倘若你有個萬一,也不知有沒有人將未婚夫婿讓給我。”
車廂一陣安靜,外面轂轉之聲可聞——
凌不疑緩緩轉頭,定定的凝視著孩。
商被看的渾發,忽然靈閃現,大聲道:“哦,我說錯了,說錯了!你若有個萬一,我是你的未亡人,就算要讓,也該是讓給你我的兒呀!”
凌不疑繼續看著,商連連賠笑:“我適才一時糊涂,這不想差了嘛!”
“其實吧,您也想多了。”商繼續哄道,“都說兒肖父,就憑你的樣貌,你我之能差了?還用得著人家來讓?別不是哭著喊著來求才是!”
凌不疑搖頭微笑。也不知是真的信了商的哄騙,還是看這幅模樣好笑。
來到程府門口,凌不疑托著商下車,笑道:“今日汝父母累不輕,我就不進府拜訪了。這兩日你好好歇息,等你我定親的消息傳開了,怕是你家都不得消停了。”
“什麼累,怕是驚罷。”商笑著瞪了他一眼,似嗔似喜。
凌不疑忍不住手了頭上的帶發結,無端覺得心口都暖和起來了。
商歡快的往程府大門走去,沒走兩步,凌不疑出聲住:“商,車上匣子里還有點心,你要不要帶些去。”商笑著搖頭回絕。
沒走兩步,凌不疑又住:“天已晚,別走走跳跳的,當心腳下石子。”
商點點頭。
短短一段路,凌不疑足足住三四回,商猶如突破敵軍火線一般好不容易才自家門口,躲在門口的程順老管事笑出了一臉的花,殷勤的將自家公子迎了進去。
程宮哼哼唧唧的站在前庭,等著妹清早離開此時才回:“你舍得回來啦?阿父阿母都回來多久了。”
商白了他一眼:“三兄你如今終于有了全都城最有氣魄最有主見的一位妹婿,別愣著呀,快去外面看看,說不得他還沒走呢。只盼你消的了!”
程宮不以為意的笑道:“只要你能消,我自也能消。和他過一輩子的又不是我,頂多逢年過節哼哈一下,還能把我怎樣?”
商瞪他,轉頭往前走去:“對了,阿父阿母呢。”
“他們歇下了。”
商停住腳步,奇怪道:“這麼早,晚膳還沒用呢。”
“他們說,太累了,晚膳不用等他們了。”
商回頭,看著胞兄。其實吧,也很累,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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